2、妖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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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花
他向一个神秘行商付了钱，买下一株奇异的植物。
那植物有着两片嫩叶，形似传说中的含羞草。他好奇地伸手碰碰它。他旋即听见一声微弱的尖叫。
他吓了一跳。那长着一对湛黄猫眼的行商嘿嘿笑啊，说先生您可真识货，这可是三千年才开一次花，四千年才结一次籽的妖花啊。这花无比娇贵，受不得一点委屈。要是您不尽心爱它满足它，它便会寸寸尽断，萎谢枯黄。
他瞅瞅巴掌大小的花盆里刚抽出来的两片嫩叶。空气中弥散着微微颤抖着的洌冽清香。他笑而不答。
他付钱买下它。
他把这盆奇异的植物放在向阳的窗台上，按商人的说法每日中午浇灌一瓶鲜奶，午夜浇灌一杯白酒。这多么珍贵的花草。不等它开花，他已然败家。
他终于放弃午夜里那次浇灌，只每日中午半瓶鲜奶，而剩下半瓶他权充午饭。他喝光。
而这株小小植物仍很快茁壮。
巴掌大的花盆当然渐渐装不下它。它开始没日没夜地发出他初见它时的那种微弱尖叫，且枝叶寸寸断裂。它每个小时都会掉下一片叶子，随风，厘厘成灰。
他心疼它，终于找了个大了两倍的盆装它。它停止尖叫，开始重新发芽。
他擦擦汗，想这果然是妖花啊。
类似的情况一再上演。每日半瓶鲜奶似乎效果奇佳，从不曾造成营养不良。
小花盆换成大花盆，大花盆换成更大的花盆……到了后来他再也找不到更大更大的花盆了，于是咬咬牙，径直将它移进了浴缸。
三天后连浴缸也承受不住了。他唤来左右邻居，在凄厉的尖叫声中将它移往乡下。他几年前买下一块地，本打算三十年后归隐田园，不料会因此，提前搬家。他在园子正中栽下它。它已是木本植物的模样。
白日里他在树下画画喝茶，傍晚时借荫乘凉。仍记得每日里半瓶鲜奶，剩下半瓶，一口喝光。
高高兴兴地自称画家——一边画画，一边待业在家。
那株奇异的植物呢？
它栽入泥土里，迎风便长。短短三五天，枝叶交通，形如华盖。它的枝条柔软，随风摇曳如柳条。它的根须细韧而庞大，往外伸展时总是伴着似乎是痛楚的尖叫，然后遇石碎石，遇墙倒墙。终于在一个习习凉风的夜晚，伴着阵阵由模糊微弱到清晰坚定的咆哮式的惨叫声中，困住它多时的房子轰然倒塌。
他仓皇逃过一劫，仰头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地瞪它。尘灰四散间弥散着沁人心脾的浓香。他忽然发现它的主干顶端冒出了花苞，洁白无瑕。
他在树下露天而卧。
这株从神秘行商处买来的植物终于停止了生长。他察觉到它从枝叶根须的末端开始，厘厘寸寸成灰。而雪色的花苞日复一日地巨大。那巨树终是成了巨花。他每日揣测这花朵盛开时，究竟会是何等芳华。
究竟是否值得他，这百般忍让。
妖花呀……
他扳着指头算。这日是他买下它期年之日。这夜是仲夏。他斟了酒坐在花前，见满天星斗下，花瓣微动。有精华迸射天际。他在这幽幽光华中忽然想起竹取物语的神话，不禁失笑。
仲夏夜之梦么。
那厚重花瓣在他注视下绽开，只一瞬间，便完全盛放。洌洌浓香。绝代风华。他几近痴迷地瞅向花冠中心。在那纤直的雌蕊顶端，蜷坐着一名赤裸的绝色少年。他放下酒杯站起，恍惚向少年伸出手去。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少年的脸庞时，少年倏忽睁眼，眼眸中有迷幻流光。
他怔忡而问，你是谁？
少年一双凤眼细细打量他，神态魅惑而冰冷。少年回答，妖花。
下一棵他的胸膛被一枝柔细的雄蕊洞穿。他在漫天飞扬的花粉与浓香中仰面倒下。
妖花少年长身而立，花畔鲜血迅速没入土壤。少年踏足于花瓣上，泠泠然，纤尘不染。
酒也不给我喝，牛奶还克扣半瓶，凭你这样，哪里算爱我嘛。少年蹙起邪丽丽的修眉。既然不爱我，干嘛还非要带我回家？
暗处有湛黄的眸光一闪一闪。那看了半天热闹的人低低地笑。爱闹别扭的妖花啊，这下你明白世界上谁是最爱你的人了么？
少年闻声回眸，展颜而笑。
当然是你啦，我亲爱的行商。
——THE END——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妖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