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尸走肉]Just be friends》猫翼子

8、Episode 07.Together

　　下午的阳光越来越毒辣，六月的天气炎热非凡。

　　路比坐在洞口晒太阳，达里尔大概是在洞里面闭目养神，路比仰头，碎散开的阳光玻璃片似的洒进眼眶里。她倚在洞口发了会儿呆，又回过头看看那养坐在那的男人。他的脸庞和胳膊依然灰扑扑的，撕开的衬衫扎在受伤的腰间，连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背心，都被泥土和血迹弄得破旧。

　　达里尔靠在墙上稍稍放纵自己打了个盹，慢慢地苏醒过来，是因为感到凉凉的东西蹭过他的脸颊。他皱了皱眉毛睁开眼，路比正用小铁罐头用沾湿的手绢擦他的脸。她把擦脏的手绢放回铁罐里漂一漂，扬起脑袋时看见达里尔狭长的蓝眸子正盯着自己。

　　“恩。你醒了啊。”
　　“唔，帮你洗下脸。”

　　达里尔动了动身子，路比把铁罐搁到一边，左手笨拙地从裤子口袋里翻出几只墨绿色的植物根，拿着匕首放在卵石上开始切。她就半跪在达里尔身边，埋着身子用左手笨手笨脚地把田七的根叶都切碎，细细地拌在一起，直至它们变成墨绿的一团。

　　“这恶心的一坨是什么……”
　　“中国的草药……”路比把刀放一边，用手指搓了一点，“你把衣服掀开，我帮你涂点。以前我们家狗狗弄伤腿的时候都给它这么涂，很快就能好的。”

　　达里尔足足对她看了三秒，然后才挑着淡色的眉毛不可置信地解开缠在伤口上的衬衣。他轻微地勾着唇角表示怀疑，深邃的眼睛半眯着打量路比，这让他看上去似乎是似笑非笑的表情。穿过他身体的箭，位置靠近腰侧，并没有伤到内脏，血已经止住了，只是伤口处有发炎的迹象。

　　午后三点多的阳光已经足够炙热。
　　带着热度的光线穿过树叶间隙钻过岩石的缝隙，落到他们身上时已然是柔和而温暖。那些光洒进达里尔半眯着的眼睛里，那些柔和光令他感到惬意和懒散，在他身侧，暖融融的阳光同样洒落在路比的身上和头发上。

　　路比低头忙着用不大会照顾人的左手往达里尔的伤口上铺着传说中“治狗狗伤口百用百灵”的田七粉末。达里尔眯着眼透过指缝看看午后的日光，又垂下头看着身侧打理自己伤口的小家伙。他赤着上半身，身侧的小家伙似乎还很保守，敷药的时候似乎在努力地将视线和手指避开他的皮肤。达里尔莫名地觉得想笑，又忽然意识到，除了“路比”这个名字和她一口咬定的“二十岁”之外，他对她其实一无所知。

　　他从马背上摔落，滚下高地。被两个行尸盯上的时候，她不知道从哪片树丛里钻出来。他撇下她自己在攀岩的途中摔下来，这个小家伙居然还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用身子给他当了肉垫。现在，她呆头呆脑地用似乎本就不多的草药帮他敷伤口。

　　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都是个脱离了群体便活不过一个月的小孩子。

　　他叹了口气。他身侧的路比一下子抬起脑袋，无辜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达里尔的脸。

　　“……我，弄疼你了？”

　　最受不了的，这种狗狗似的眼神。

　　“没。”
　　达里尔别开脸。

　　“你杀过人吗？”路比搓着地上的墨绿色粉末，那些东西把她的手指也染成暗绿色。
　　“很多。”
　　他垂下眼睛看看她。

　　那些切细碾碎的药粉敷上腰间的伤口，冰凉的触感意外地缓解了阵痛，路比手嘴并用地扎伤口，然后扒拉着余下一小团墨绿的粉状物，伸出手，试探性地在达里尔额头上敷上一点。

　　“今天早上，我杀了一个人。”

　　她把那些药粉抹开，敷在他额头上的擦伤上，血迹已经用溪水清洗过，又有新鲜的血从擦破的毛细血管里缓缓地溢出。

　　“我去最近的那个镇上找食物和药品，便利店里都是那些东西，你知道的。出来的时候有人拽住我的脚，一个活人，他藏在垃圾桶里。”
　　“你杀了他？”
　　路比摇了摇头。
　　“我来的时候他还不在那，我知道的。他骗我回头，然后他掏出了枪。”

　　“里面只有一发子弹了。很明智的做法，不是么。然后我杀了他。”
　　……
　　“一点犹豫都没有，我拿刀剖开了他的喉咙。”就和布莱恩杀安娜时一样。

　　“血灌进他的肺里，让他发不出声音，然后我用他的枪杀了他。”

　　其实我本来可以把那颗子弹留个自己的。
　　这句话，路比没有说出来。

　　达里尔拍了拍路比的肩膀。

　　“你可能会用得上这个。”
　　她说着便起身，从包里翻出来消音器递给他。那东西上还沾着血。

　　“你就做噩梦梦见这些事？”
　　“没。”

　　“我梦见我的同伴。他把他的骨头留给了我。”
　　路比停顿了一下。

　　“用斧头。”
　　她补充说。

　　她色泽浅淡的眸子凝视着地面，并没有去摸那两截骨头。

　　“你要回去吗？”

　　沉默延展开之前，路比转开了话题，她侧过脸，看着达里尔。她发觉自己并不讨厌这个男人。

　　“我的背包里还有不少食物，你可以吃点再走，或者带一点。唔。多带一点好了。要爬上去的话，沿着小溪下流走，地势会缓和一些。”

　　“你和我一起走。”
　　他抿了抿唇，深邃的眼眸和她对视了片刻。

　　达里尔沿着小溪走了两百多步，直至看见路比所说的，两条溪水的交汇处。这里的岩壁覆盖着厚实的土层，同路比所住的那个由巨大的、崩塌的岩石堆成的岩洞并不相同。此处的地势的确不像先前平滑而陡峭、斜度惊人的岩壁，路比说自己没办法爬上去，即使他把她脱臼的胳膊掰回来也没办法。

　　她不愿意拖他后腿，却将近一半的食物给他吃。达里尔用手抓着肉塞进嘴里，允着手指凑巧抬起头看见她的笑容，那种眼神和模样，倒第一次让他觉得她不是个小孩子。路比将达里尔送到半路，和他道别的时候还开玩笑。

　　“别再摔下来哦。这回可没人给你垫背了。”

　　同路比笑嘻嘻的模样不同，达里尔沉默的表情令路比的笑有点僵硬。她又披着她涂着僵尸血迹的斗篷了，兜帽下黑乎乎的一张脸，露出的牙齿却白白的，明晃晃的笑容。

　　“安啦，我没事……”
　　“你给我在洞里呆着。”
　　“唉？”
　　“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