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正妻的奋斗史》流单

87、从来计划多坎坷

　　“今日把大家都叫来，不为别的，是因为三弟妹卢飞媛觉着，我做事有些偏颇，慢待了他们三房，所以心生不满，想要分家。”三日后，我们三房的人都凑在自从婆婆搬出去后就几近废弃的前厅里面，婆婆坐在上首，一言不发地品茶，我则站在中间，环视着他们。忽而觉得，生活不过就是一台戏，区别不过在于是谁演又是演给谁看的。现在这一屋子的人，主角是我们几个，却都只为唱一出戏给卢飞媛一个观众看。

　　我开场白说完，看着周遭坐着的面色各异的人。王允清和婆婆是一脸的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王允清嘴角微微上挑，大概是在嘲笑我演得太过了吧。二弟妹朱茗绘坐在二弟旁边露出满脸的震惊，很显然，事先没有告诉她是对的，她这样的表现才应该是正常人听见这样一个消息的最初的反应。二弟则蹙着眉看着坐在三弟身边的卢飞媛，脸上流露出的大多是不满。三弟的演技倒是极佳的，我“分家”儿子刚一脱口而出，他就愤然起身，指着卢飞媛吼道：“此等大事，你竟然不和我商议过就和大嫂说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夫君？！”

　　卢飞媛表情也是淡淡的，她抬着头仰视着暴跳如雷的三弟，缓缓开口，语气平静：“我不是和夫君说过，这件事你要站在我这边么？”

　　三弟看看王允清和婆婆，又看看我，伸手将坐在那里的卢飞媛扯起来便拉着她向外走：“再莫提什么分家的事情，别在这儿丢人了，跟我回去！”

　　刚刚三弟吼她的时候，卢飞媛本来没有任何动作，可是现在三弟动了手，她便再无法忍耐了，一把挥开三弟扯着她衣领的手，大叫道：“王允汐，你这是要作甚？！”

　　她这一声吼，骇得饶是我也愣了一下。朱茗绘显然是没见过这种阵势，也不顾还有长辈在场一个劲儿地往二弟身边瑟缩。我定了定神，向着门口正在拉扯的两个人喝道：“住手！”

　　两个人又撕扯了一阵子才停下，气鼓鼓想背着不去看对方。我上前将他们两个拉回来按到席子上坐好，道：“婆婆还在这里，你们两个如此厮打，成何体统，规矩何在？”

　　三弟抬眼看看我，旋即又低下头，嘟囔道：“我还没有说什么要分家，她是我内人，怎么可以跟大嫂说这种事情？她不讲规矩，为弟要教训她。”

　　“你要教训她，可以。”坐在上首，本是来坐镇的婆婆冷冷开口，“不过要了自己屋子里，关上门儿，打死都没有关系。你二嫂胆子小，也不怕怕吓着她？”

　　三弟这才气鼓鼓低下头，不再言语。卢飞媛则站起来，抬着手整理着刚刚撕扯中有些散乱的鬓发，然后走到我跟前，道：“既然今天人都齐了，那么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干脆都挑明白了说大家都落得个痛快。”

　　“三弟妹但说无妨。”她中间停了一会子，我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这里没有人有拦着你的意思。”

　　“我们三房一向受气，现在公公没了，夫君想要走仕途连个举荐的人都没有……”卢飞媛看看我，又看看王允汇，一副全然为夫君着想的贤妻样貌，“所以，我就想着，不如分了家，各立门户，这样我夫君好歹还能有个机会走上仕途。再者说，每次有什么东西，都是分到我们三房的东西器物最少最简陋，大嫂做事有失偏颇，语气受着这种由一个人一手遮体给我们的委屈，不如大家都自立门户，各过各的日子，倒好。”

　　“说完了？”我正要开口，不料婆婆又开口，语气平静温和地问卢飞媛。

　　卢飞媛向婆婆躬身施礼：“说完了。”

　　婆婆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旋即将手里的茶杯打倒卢飞媛身上，拍桌怒道：“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我们都被婆婆这样的反应吓到了。等到我们反应过来，卢飞媛已经是满身满脸的茶水，那只茶盏还很无辜地在地上打着转儿，发出轻微的声响。屋里很是安静，静得连我们努力压抑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婆婆息怒。”卢飞媛一下子没有了动静，我赶忙凑到婆婆跟前帮她抚着胸口顺气，又看看卢飞媛，道：“三弟妹也见了，分家这件事不是我能做主的，连你的夫君都不赞成这件事，你又何必坚持？”

　　“可是大嫂做事不公，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卢飞媛扬着头，也不顾身上淋淋漓漓的茶水，依旧说得理直气壮。

　　我冷笑一声，无奈道：“你说我为人做事有失偏颇，可有什么证据？当时你来我这里闹腾，我就已经和你说明白了，如果我们大房的屋子里，有什么是库房里记了册不归属于我们却在我们这里的，你指出来，全都搬到你们三房去——我既然如此说，就必然有我的信心。我做事行得正坐得端，并不怕你去查证。倒是你，冒着我准了的名号从库房支走了多少东西还没有送回去，你以为我不知道？”

　　“那二哥二嫂支走了那么些个补药，怎么就不见大嫂说什么？”卢飞媛又把朱茗绘怀胎时候疯狂进补的事情搬了出来，“大嫂还信誓旦旦什么行的端做得正的，这件事又怎么说呢？”

　　我摇摇头。这卢飞媛当真是狗急了见谁咬谁，朱茗绘还被刚刚婆婆发怒那一下子吓得不敢松开王允汇的袖子，现在又听见卢飞媛拿自己说事儿，脸都白了。

　　我正要开口反驳，不料脸色苍白的朱茗绘却自己开口。声音还打着颤儿：“三弟妹，这里容二嫂子我说一句话……”

　　卢飞媛抬头看看她，她却又闭了嘴低下头不敢言语了。

　　“二弟妹有什么话，不妨也直说出来。”我见她这幅样子心中恨恨的，还真是不能指望啊，“分家这件事，虽然大家都不认同，但为了能教三弟妹心服口服，还是都说句话的好。”

　　“二嫂我当时是支了库房不少东西，可是那时候我正怀着文珺，需要进补才是。”朱茗绘虽然低着头，话说得也很是没有底气，但后面接下来的话无疑对卢飞媛是个打击，“等到三弟妹也有了身子，二嫂我想，相信大嫂也不会吝惜库房里那点儿补品给你。”

　　卢飞媛白了躲在王允汇身侧的朱茗绘一眼，向着我蛮不讲理起来：“是，我是没能为夫君诞下个一儿半女，可是这是我的过失。我要求分家，是为了我夫君的前途着想，这样有什么错儿么？”

　　“罢了罢了。”我摆摆手，拿出来三张绢帛，都折了起来看不见里面写了什么，“这个，是我几天来整理出来的王家的家产。本说着，要是大家都同意分家，那就抓阄，一家一张绝不偏颇。可是现在，既然大家都不主张分，可是三弟妹又如此坚持——不如你随便抽一份子出来，和三弟自己出去另立门户，从此再不归属王家，可好？”

　　“大嫂，要分家的是她不是我，干嘛连三弟都要扫地出门？”三弟按捺不住站起来，“既然你这么想分家，不如我现在立马回去写了封休书回来，你带着你的嫁妆回你们卢家去，从此嫁娶两不相干！”

　　“嗬，这可算是说出了你们的心里话了是吧？”卢飞媛使劲翻了我们一个白眼儿，道，“休了我？休了我你好把你漾在外面的那个小妖精娶进门是不是？你们一个个看着都道貌岸然的，实际上背地里搞的什么勾当别以为我不知道！不要以为我们卢家好欺负！”

　　“免了官的卢老爷还能做你的靠山？”我出言讥讽，“三弟妹，卢家出了事儿这点子事情，不要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没有人知道。你一个劲儿想分家，还不是想带些钱财回去填补你那坐吃山空的哥哥？”

　　卢飞媛不说话了。

　　屋子里又是静默。半晌，顺了气儿的婆婆开口：“既然都不同意分家，那就这样散了罢。真是的，耽搁了老身今日的早课，还犯了嗔戒，当真罪过，罪过。”

　　婆婆说完，起身正欲离去，不料卢飞媛却厉声叫道：“这家还是得分！”

　　我拦住她：“三弟妹，这话儿我们都跟你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家分不得，一分就散了，你怎么还是一根筋呢？”

　　“不分？”卢飞媛斜睨着王允汐，然后伸手一指，“那就叫他给我写了封休书来！”

　　“这话可不是随便说得的。”我没想到卢飞媛会把这件事情闹腾得这么大，“嫁夫从夫，还是依了三弟吧。忘了分家这回事儿，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不好么？”

　　曾经我被婆婆用“休书”威胁过，所以对这两个字眼儿异常敏感。现在卢飞媛这样说出来，我反而存了不忍之心——要知道，写休书都是犯了“七出”之条的，带着张休书回到娘家，那一般是连头都抬不起来的，更不要说重新婚嫁了。现在卢飞媛这种破釜沉舟的劲头都拿了出来，我心内便再难理得。我只不过是想在这种场合打消了她分家的念头，谁承想她宁可被休弃也不要放弃分家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