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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27、
      天色已经暗了,天边半是流金半是墨染,瑰丽非常。山风徐徐穿林,残叶纷飞,铺满蜿蜒小径,灌木丛沙沙作响,枯黄的叶片挣扎摇晃,一片萎靡之像。
      殷梨亭快步奔走,浑已忘了伤处疼痛,脚下踩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冷汗浸透衣衫,浑身冰凉冰凉的,如坠寒窖。身后一直有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他没有回头,顾自攀上斜坡,掠过草丛,仿佛要逃开一个令他无地自容的地方。
      然而他伤势尚未痊愈,内力亦没有恢复,渐渐气息急促,脚步越发踉跄,眼看便要摔倒,一条黑影倏地掠上来,牢牢抱住他的肩。殷梨亭如被电触,一把推开他,退后好几步,背部撞上一棵大树,胸口急促起伏着。
      杨逍站在他面前,脸色黑青,一双眼睛仿若雷电般灼人,可嘴角竟然绽开笑意:“你们瞒得当真是紧,我竟完全不知道,该是我先改口称你一声好女婿呢,还是你先来拜见我这个岳父大人呢,殷六侠?”
      殷梨亭浑身一震,若非有树干支撑,早已摔到地上。
      杨逍笑若寒冰:“不悔向来心高气傲,明教多少青年才俊皆入不了她的眼,没想到殷六侠只需三言两言便俘获了她的芳心,令她痴心至此,果真是技高一筹啊。”
      他声声如针,刺得殷梨亭体无完肤,通体冰冷。
      杨逍缓缓走向他,忽然一推,将他整个人压在树干上,如野兽般低吼:“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
      他极力压抑着声音,却压不住眼中仿佛滴血般的妒忌。
      是的,他妒忌杨不悔。
      他妒忌自己的女儿!
      为什么她能够那般轻易、自然地说要嫁给他,而他用整整二十年的思念只换来“放手”两个字?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妒忌的火焰要烧疯了他。
      他的眼睛在喷火,却被殷梨亭流下的泪渐渐浇灭,渐渐冷却。
      风吹干的他们身上的汗,深秋的寒意愈加明显。
      沉默了良久,杨逍的手渐渐垂落,后退两步,自嘲地笑起来,越来越大声,直至响彻整个山林,一拳打在地面,震落了枯叶无数,雨般缤纷飘下,仿佛就要将他们淹没。
      殷梨亭走到他身边,缓缓蹲下,握住他已然渗血的手。
      杨逍抬头看着他,暮色下那俊秀的脸已看不甚清,唯独一双沾了泪的眼睛清亮如星,满是诉不尽的愁苦。
      他拽住他的手臂一拉,将他压在身下。
      铺满落叶的地面发出细微沙沙声,很快消失在双唇摩擦的喘息中。
      杨逍疯狂地吻着他,粗暴而激烈,浑不觉鲜血已从彼此嘴角流下,腥甜味儿在口腔蔓延,咽进肚子,溶进骨血。
      殷梨亭想要推开他,手腕却被他紧紧钳在掌中,身体的扭动抗拒只会挑起更多欲望。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树林上空,裸露的皮肤被刻上点点鲜红印迹。渐渐的,他平静下来,不再有一丝反抗,就那样静静躺着,眼睛看着打转旋落的枯叶,灵魂仿佛已被抽空。
      杨逍的动作停止,眼里浮起难以言喻的痛楚,嘴边却勾起笑意:“好,很好……”
      他替他整理衣服,拿掉粘在身上的落叶,淡淡说道:“从此刻开始,你不管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干涉,你自由了,殷六侠。”
      他的语气竟那样平和,那样温柔,就像这件事与他完全无关。
      殷梨亭看着昏黑的天空,声音充满凄凉:“也许这一世,你我注定无可奈何。”
      杨逍已经离去。
      他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他们仿佛从不认识。

      杨逍从光明顶消失了。
      他没有回坐忘峰,也没有去任何一处分舵。
      房间的窗户敞开着,那只从不离身的酒囊,那枚向征身份的明教令牌,一起被放在桌上,在午后阳光下,泛着清冷寂寞的光。
      负责打探消息的飞鸟堂费尽周折,却找不到丁点头绪,他消失的那么彻底,就好像江湖从未有过这个人。
      杨不悔伤心欲绝,思及当日自己所说的话,更加追悔莫及。
      张无忌安慰着她,却也无可奈何。
      范遥说,他若存心如此,天下便没有人可以找到他。
      因为杨逍向来决绝。
      明教上下长嘘短叹,不解者有之,惋惜者有之,有人赞他功成身退,有人叹他深明大义,浑忘了当年是如何内讧排挤的。
      范遥冷静旁观着,不说一句话。
      有人比他更沉默。
      殷梨亭。
      他没有安慰伤心的杨不悔,也没有掺合明教的歌功颂德,他只是静静的养伤,由着张无忌每日换药,伤势很快好起来,内力也逐渐恢复。
      这一日他去向张无忌辞行欲回去武当,恰逢杨不悔也在场,执意要跟随,想要借此打探杨逍的下落。张无忌正想要出海接回义父金毛狮王,三人便决定一同起程,先回武当再作打算。
      夜里下起了雨,殷梨亭坐在灯下,看着远处朦胧不清的坐忘峰,心跟着雨声一起,碎裂落地。
      他撑伞走上熟悉的山路,小楼在雨中成了一幅淡淡的剪影,再也不复灯火通明。
      他静静看着,却不再走近一步。
      因为那里遗有一场梦,最美最好的梦。
      如今梦醒了,再也没有了。
      他闭上眼睛,伞从手里滑落,泪和雨水一起浇透了全身。
      纸伞被风吹得飞转,一条人影弯腰将它拾起,声音透过雨声清晰传来:“他不会再出现了。”
      殷梨亭没有回头,他知道身后的人是谁:“我知道。”
      范遥站在雨中,白衣清冷的像一道月光:“这一次你当真是让他死心了。”
      殷梨亭静静说道:“我本不该来光明顶。”
      范遥淡淡道:“世事岂能皆在预料,身在劫中,如何避得开。”
      殷梨亭低头看着溅在脚步的雨点说道:“以前有人对我说,心动只在一瞬,情动却是一世。但其实,心动亦是一世,只因情在心中。”
      范遥一愣,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问道:“江湖上已没有杨逍,你可还是殷梨亭?”

      第二天清早,张无忌等辞别明教众人,三匹快马离开光明顶。
      半月余后,他们到达武当。师兄弟久别重逢,欣喜万分,尤其在见到活动自如的俞岱岩后,更令殷梨亭热泪盈眶。
      经万安寺一劫,再加上之前明教众人曾助武当解去赵敏栽脏嫁祸之危,令两派的关系大为改观。在听张无忌说欲前往海外接回金毛狮王的事时,想起当年张翠山夫妇因不愿透露谢逊下落而被六大门派逼至自尽的事,不禁感概万分,而张无忌能够以德报怨,更加令他们欣慰,也希望这场持续了十几年的恩怨就此了结。
      张无忌十分高兴,说自己愿意说服义父将屠龙宝刀交由武当保管,以绝六大门派争雄之念。
      为了帮助俞岱岩与殷梨亭恢复昔日内力,他决定暂留武当,以九阳真经之法助他们调息。
      杨不悔愈加郁郁寡欢,纵然武当愿协助寻找,杨逍依旧毫无消息。
      她甚至觉得他们今生不会再见面了。
      想起那十数年的相依为命,她不禁掩面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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