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黄黑]蛰居人》顾芷

23、二十二

　　下个礼拜上学的时候，是黄濑把黑子送到学校门口的。
　　「要记得想我哟小黑子，中午的时候要记得给我发短信，晚上到家的时候要告诉我……」
　　「阿哲！」就在黄濑还在念叨的时候，一个尖尖的女声传了过来。
　　「啊，桃井。」

　　听到黑子喊出这个名字的瞬间，黄濑还是感到一颗悬着的心在不由自主的下沉。
　　不是如同重石坠地。
　　而是沉到更深的地方去。
　　如海底深渊，如人间炼狱。

　　「黄濑君和小黑子居然在一起。」他的心情还没有缓和过来，对面的姑娘却已经向他打了招呼。
　　「嗯。」
　　「大清早都能遇见，这也太巧了吧。」对方笑眯眯地冲他到。

　　只是这种带点儿无所谓，却又十分灿烂的笑容，一瞬间就让黄濑心中产生了些许无聊的愤怒。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黄濑当然知道自己此刻这种不太稳定的情绪实际上一点意义都没有，但他忍不住的，开始嫉妒。
　　尽管已经有了黑子哲也的感情，但是还是忍不住要嫉妒，嫉妒那种可以正大光明地两个人在一起，无所顾忌。

　　甚至是，在此刻黄濑凉太的心中产生了某种期待，如果说，告诉了桃井，他整晚地和黑子哲也在一起，对方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如果这话由黑子亲口说出来，那么对方又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样的念头有些疯狂。
　　但别无他法。
　　黄濑凉太喜欢黑子哲也，原本就喜欢得快要疯掉。

　　可是终究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有着这样的心理的。
　　于是在这种焦灼的期待不断升温，不断升温的时候——
　　「嗯，很巧。」
　　他听见了黑子哲也这样的回复。

　　「啪！」
　　就像是打电玩游戏正酣战的瞬间意外发生了停电。
　　四周陷入一片寂静。
　　黄濑凉太什么也听不到。

　　「那么，你还有工作吧黄濑君？去忙好了，我和阿哲进学校了哟。」
　　女孩子缠上男孩子的手臂，渐渐地消失在上学高峰时段的人潮里。

　　过了好久黄濑才动弹了一下，他取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后，将剩下的部分扔在地上，并狠狠地碾压过去。
　　之后他才又打开车门，绝尘而去。

　　到了公司的时候才发现桌子已然被铺开来的通告单淹了个彻底。经纪人在身边反反复复地念叨着最近的几个重要的工作项目，不过黄濑也没有仔细听。
　　他现在心情有够差的了，差到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的地步。

　　「黄濑？」
　　「黄濑凉太？」
　　「黄濑凉太你有在听我说吗？」
　　「……」
　　直到对方重复了好些遍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着对方一副快发发出火来的模样，他不由得发自内心生出了一种同情。出于这层原因，几乎是没有多想的他就接了话。
　　「当然有听啊！」
　　「……是吗？」看他这个反应对方不怒反笑，「那么，你觉得怎么样？」
　　「嗯？」黄濑眨了眨眼，「我觉得挺好的。」
　　「那就这么定了。」对方干脆利落地合起日程安排记录簿，脸上倒是看不出任何气愤的情绪了，「我现在就去订机票。」
　　「喔……」黄濑点点头，等人走出房间后，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惊呼了一声——
　　「咦？！」

　　黑子哲也收到对方邮件的时候还在上课，想着也许是什么含情脉脉的短信他便也没有理睬。直到下课的时候才慢悠悠地打开了手机。
　　「阿哲？」一旁的桃井叫他。
　　「……嗯？」
　　「你怎么了？突然觉得，好像有心事。」
　　「没有的。」黑子摇了摇头，然后合上手机，「那个，我中午有点事，不能和你一起午餐了，抱歉。」
　　他说完这些话的时候连对方的回应都没有等就径直走了出去。

　　无论怎样打电话都是关机的状态。
　　也没有收到新的邮件。

　　这个时候他终于又从新去认真看了一遍那条讯息。
　　「我要离开一阵子。」

　　没有写明去哪里，亦没有告知要去做什么。
　　就像是真的离开了一样。
　　黑子哲也这才意识到，对方没有跟他开玩笑。
　　他看着手机屏幕一点点的暗下去，直到对方发给他的那几个字完全消失不见。

　　黄濑凉太抵达威尼斯的时候恰是太阳落山后没多久，月色渐渐地涌上来，整座城市仿佛在水波中荡漾。
　　只不过此时黄濑的心并没有在看到这样一座静谧城市的时候渐渐宁和下来。
　　他从下了飞机开始他便一次又一次地查看手机，除却垃圾新闻之类却没有收到任何有意义的简讯。

　　处于一点点的负气，他并没有说明自己究竟要做什么，只是在接到通知之后给黑子哲也发了一条简单的邮件。
　　期待着对方能够回应，能够问他要去做什么，或者，哪怕只是最简单的，「路上小心」之类字样的关心。
　　可是什么也没有。

　　从公司到机场到登机完毕再到最后听从广播里的声音关闭了所有通讯设备，心里期待的事情却都没有发生。
　　想等待对方的回应，却又更不想主动再去说些什么。

　　这时候的黄濑开始意识到了一些别的事情。从某种角度而言，他和黑子哲也的关系，近乎是某种单方面的妥协。比如说他为了对方多年来都保持着没有绯闻对象的青白身家，而对方却连一个「桃井五月」的障碍都无法打破；比如他为了对方默默地「委曲求全」着，哪怕是在大街上抱着对方落泪，可是那人却好像……就好像现在，连对他最基本的关心都没有。

　　这让黄濑凉太着实感到不公平、有一点点的不高兴，但是更多的是——惶恐。
　　他开始质疑在黑子哲也心中，他的地位究竟是不是这样地无足轻重。

　　「黄濑，」在他开始思索这些的时候，坐在一旁的经纪人打断了他，「你应当开心一点。」黄濑抬起头，看了人一眼，瞬即又摇了摇头。
　　「这不是提示，是警告。」对方又重申了一次，「虽然我没有理由过多地干预你的私人生活，不过作为你最亲近的工作伙伴我必须要提醒你，你最近的工作状态严重受到了其他事情的影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黄濑一眼，顿了顿又道，「而且在我看来，这些所谓的『其他事情』，还是一些无足轻重的无聊事。」

　　黄濑没有作答，但是可以想象的是，对方的话已然在他心上划下一道巨大的缺口。
　　只是这点儿伤害不曾愈合，就又被撒上了一把盐。对方见他不答，也就继续下去。
　　「黄濑君和那个孩子之间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所以我理所当然地不会包容你们两人。或者，就算我可以接受，那么其他人呢？黄濑君，你是个公众人物。」
　　「可是你们之间的感情，能够在这样被封闭，不能公开，甚至是不被祝福的情况下继续吗？能继续多久呢？」

　　话说到了这一步，黄濑很想为他和黑子哲也的感情辩解几句。
　　真的很想。
　　他想说他爱黑子哲也，对方也爱他这样就够了。
　　他想说被不被别人祝福他一点都无所谓，只要他在乎的人还在他身边这样就够了。
　　他想说自己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那个人对他回眸伸出手，他怎么能放弃。
　　他想说不管未来怎么样，他都要和黑子哲也一起往下走。

　　可是他看着持续没有亮光提示灯的手机，想着桃井五月的笑颜，忆着那个人淡淡的，没什么态度可言的表情。
　　他觉得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想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这一路上黄濑凉太的面无表情毫无生气，已然在他张口之前，就否定了一切。让他所有原本能掷地有声抛出的理由都变得苍白无力。

　　「我带黄濑君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外景工作只是一方面，我也希望你能真的想清楚，包括最近是不是太冲动——我希望你不要做出让自己未来后悔的事。」看着他的脸色变差，最终经纪人先生也不再多语。

　　这次不愉快的单方面交谈到此为止。
　　车内只剩下轻微的机器发动的声音。
　　「能持续多久呢？」黄濑问自己。
　　「可是，我也不知道啊。」最终，心里面传出来的只是这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