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相公》风间灵月

59、生死之间

　　“你——”如雪惊怒，“你疯了！”
　　风无痕的脸上波澜不惊，笑容依旧从容：“你不觉得这是一种好方法，是因为你不曾如我一般爱她。”
　　一直没有说话的顾昶此刻却忽然开口了。
　　“爱一个人，是要她快乐，要她幸福。你要置她于死地，却说是因为爱她。你这种人，不配谈爱。”他没有去看风无痕，只是看着风舞，仿佛就这样，已是他的全部。
　　风无痕淡淡地看着他：“自她冠了我的姓，便注定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你却偏偏要来抢。若非因为你，风舞根本不会死。”
　　“够了，风无痕！”秦商蓦地打断他，双目炯炯地盯着他，“或许，该叫你秦砚？”
　　“终于想起来了么？”风无痕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嘲讽，“大哥，别来无恙。”
　　此言一出，如雪和龙飘羽皆惊了！
　　“秦商，他…”龙飘羽忍不住出声道。
　　“你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我有个弟弟，从小住在山上？”秦商慢慢地道，却没有回头。
　　龙飘羽沉吟道：“你也说过，他在十七年前已经失踪了。”
　　秦商苦笑道：“十七年前，他突然失踪，人人都以为他被仇家抓走，于是派人四处寻找。毕竟，没有人以为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在严密的守卫下独自离开，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被武功高强的人带走了。想不到，相隔十七年，我们兄弟还能再次见面。”
　　“这一天，我等了很久了。”风无痕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
　　“我也是。”秦商道，“只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相见，你还学会了武功。”
　　“这不正是你们最害怕的事么？”风无痕笑道，“从懂事起，爹娘就只教你武功，却让我读书习字。为什么你可以做意行门主，我却只能住在山中，对着那些古董般的守卫？”
　　“所以你便逃了出去？”秦商道。
　　风无痕笑笑，没有说话。神情间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或者，他根本没想要掩饰。
　　“你错了。不让你习武，是为了你好。”秦商摇了摇头，“你还在娘腹中之时，曾受了‘洞庭十二寨’五当家简殷的一掌。当时，爹娘都以为你保不住了，心急如焚，四处求医，终于让你活了下来。可惜，性命虽无大碍，却因经脉受损，再也无法练武。爹娘知道，人在江湖，难免会结些仇家，何况意行门又是风头正健的大门派。为了怕你受到仇家的伤害，便秘密将你安排在山中，命人日夜守护。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风无痕立在那里，没说话，目中神色难辨。
　　秦商继续道：“这几年里，你是否总有一段时间会突然功力尽失？那就是受损经脉强行运功的反噬…”
　　话音未落，风无痕倏地面色灰白，口角溢出血丝来。
　　秦商一步跨上前扶住他，右手探向他的腕脉，惊道：“你全身经脉俱已破败，竟然还屡次强行运用内力，难道…难道门主之位对你真的如此重要？”
　　风无痕站定，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丝冷笑：“区区一个意行门，我从未放在眼里。若我愿意，就算是这天下武林，也是我囊中之物！我只要你们知道，在这世上…没有…没有我风无痕做不到的事！”
　　“二弟，你…你这是何苦…”秦商皱眉看着他，眼中露出复杂的神情，不知是痛惜还是失望。
　　闻言，风无痕终于转过头来正视他：“秦商，你不会明白…你永远不会明白…从小到大，你就有了一切，名誉、地位、亲人、朋友…连你爱的女人，她也终究还是爱上了你。你永远无法明白被孤立的感觉…所有人都只知道意行门有一个秦商，没有人知道，在山中小屋里，还有个什么都没有的秦砚！”
　　“什么都没有？”秦商惨然一笑，“我倒宁愿自己是你，就无需背负意行门的兴衰荣辱。你可知道，为了保护你，不涉足于武林纷争，爹娘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我。我从小所学所闻便是如何与人周旋，如何服众，可谁知道，我最大的心愿，却是可以与羽儿一起隐山林，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说到此处，他忍不住转头看向妻子。此时，龙飘羽也抬起头来，对他柔柔一笑，满心欢喜和情意，都融进了这一笑之中。
　　“是么…”风无痕喃喃地道。他的目光有些散乱，念了几句，忽然自嘲地笑起来：“造化弄人…哈哈…造化弄人…原来我这一生，早在出世时便已注定了…哈哈哈哈…噗——”一口鲜血随着他的大笑喷涌而出，溅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猩红刺目。
　　“二弟！”秦商惊呼！
　　风无痕挣开他的扶持，蹒跚着走向风舞。
　　风舞闭着眼，安静地躺在顾昶怀中，静到毫无生气。
　　如雪毕竟心软，下意识地想要扶他，却终于没有动。她虽不是疾恶如仇的人，但风舞因他而生死未卜，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释怀的。
　　顾昶抱紧风舞，冷冷地看着他，道：“解药！”
　　风无痕摇摇头，轻笑道：“这催心符…是我自西域一名用毒高手处得来的，中原武林中还不曾听说有解药。除非…”
　　“除非什么？”如雪急道。
　　风无痕看了看她，像是在欣赏她的焦急：“除非…你们能在十日之内找到那个西域的用毒高手。不过，我劝你们…咳咳…不用费心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顾昶见他一会儿有救，一会儿没救，像在戏耍他们，不由得有些恼怒。
　　风无痕笑看着他：“有这样的毒药，我怎会留着他成为我的心头大石呢？东西在我手中，我自然要想法子将他杀了。”
　　“你——”这下，连龙飘羽都忍不住了，“你怎能如此心狠手辣！”
　　风无痕却终于挪到风舞身边，蹲下身来。“虽然我已命不久矣，但有你在地下陪我，也是…不枉此生了…”说这话时，他的表情竟是无限欣慰，像是得到了永世的许诺一般，“其实，无论你选择‘生’还是‘死’，终究还是要死的。因为…因为我早知道自己这身子…已是油尽灯枯…呵呵…但我实在喜欢你…不愿将你让给别人…为什么…为什么你宁可选择死，也不肯骗骗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顾昶原本一心戒备着他，生怕他又要耍什么阴谋诡计。如雪听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最后几不可闻，却警觉起来，连忙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气息全无。
　　她心头顿时一凉，大惊道：“风无痕！你不能死啊！解药在哪里？”
　　可惜，风无痕早已气绝，根本不会再回答。
　　“风无痕！” 如雪失声惊呼！
　　“二弟…”秦商浑身一震，只踏出半步，却又生生停住！
　　门外突然闪进一个人，伸手连点风无痕周身大穴，然后一掌拍在他背心！
　　秦商一惊，待看清来人，不禁又惊又喜：“少主！”
　　洛非夕面容严肃，一面运功，一面对秦商道：“过来帮忙！”
　　闻言，秦商知道弟弟还有救，立刻上前与他一起给风无痕运功。
　　他是他的亲弟弟，却因一己之忿，在仇恨和报复中度过半生。他满心内疚心痛，因此，即便只有一丝希望，他都要救他！
　　如雪回过神来，急急地再次搭上风舞脉门，先是一怔，又是一颤！
　　见她这样的表情，顾昶立刻道：“如雪，风舞她…”他不敢问下去，生怕那结果…他无法承受…
　　如雪不及说话，只从怀中摸出一个白瓷小瓶，倒了一粒鲜红的药丸，喂入风舞口中。这一连串动作完成后，她才稍稍缓了口气，道：“毒已侵入五脏，这药只能暂缓毒性，却无法解毒。若没有真正的解药，恐怕…”说到这里，泪珠儿忽然毫无预警地串串落下，声音也哽咽起来，“恐怕风舞…”
　　连如雪也救不了么…顾昶怔了半晌，忽然抱着风舞站起身来，直直地往外走去。
　　“顾昶，你去哪里？”如雪在身后急呼。
　　顾昶停下来，凝神看着怀中气息微弱的人儿，轻轻地道：“虽然我曾经答应过，不将风舞的身世说出来，但如果她注定要死，我想在她死前，带她回家看看。她一定很想再见见云老爷子…”
　　“顾昶…”如雪擦去眼泪，也跟着走出去。走几步，又回头看向洛非夕。
　　洛非夕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忽然睁开了眼，对她笑了笑。
　　看到那令人安心的笑容，如雪知道他会妥善处理此间事宜，便不再迟疑，转身去追顾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