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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账册(倒V) ...

  •   毕桦的胆子还真大,抓来的百姓都关在县衙后的秘牢里。
      县衙里,和珅看着被扶出去的瘦骨嶙峋的民众,脸色出奇地难看,沉得都能滴出水来,一个侍卫过来,递过两把钥匙:“和大人,粮库和银库的钥匙都在这里。”
      和珅沉吟:“这个府衙的人,无论是衙役还是仆人,全部扣留,但是别薄待了。先开粮库,按赈灾的法子来吧。至于银库先封起,监察御史钱沛大人应该已经在路上了,你们去接他,务必要赶在山东巡抚国泰之前,知道吗?”
      福康安虽是王爷,但正如他自己所说,并不是钦差。官场有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审案查库这种事,那只小豹子还是远着点为好。
      “是,和大人!”侍卫赶紧退下,快马加鞭去找那位钱沛大人。
      和珅翻着缺了一本的账册,敲着凌乱的书桌,节奏平稳,但带着莫名的烦恼,压抑如捶人心,忽然声音停住,和珅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立刻走出来吩咐侍卫:“你们速速去保护刘大人和王大人,他们可能有危险!”
      “是!”侍卫们不明所以,但还是赶紧去办了。虽然他们是跟着王爷的侍卫,可是看王爷对这和大人的态度……其实不像朝中传的那么争锋相对啊,和大人也算他们半个主子不是?

      福康安刚好进门,听到和珅的命令,皱了皱眉头,但是岔到了另外一件事上:“我明明都让人看住县衙了,他到底怎么偷走账本的?”
      和珅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如春风化雨般安慰着:“无论是账本还是人,跑不掉的。”
      福康安皱眉:“能藏在哪儿?这里都快被掘地三尺了!”
      “带进来!”和珅忽然面色一冷,几个官兵押了几个人进来:几个衣衫褴褛散发着臭气腥气的男子,各个都被绳索缚住,脸拉的老长——不是气的,而是被卸了下巴。
      福康安愣了一下,看和珅:“怎么这么多人?”永璟带出来的心腹一共才四五个而已,而且已经被自己抓了好几个了。
      和珅拉出其中一个相貌最清秀的,指着他对福康安使了个眼色——福康安明白了,只有这个是永璟的人,其他,都是跟永璟一样趁虚而入打着账册主意的人。
      这个人,便是福康安一直在盯着的,永璟的心腹,丛牧。

      而其他几个——容貌粗犷,带着不容忽视的野气——他们身上都搜出了兵刃,若是侍卫们来迟一步,账册到不了永璟手里,而是直接被他们夺走了,连丛牧,也会被杀。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要偷账册,必要有人做内应的。丛牧武功高强,擅于伪装,自然是最好的人选。”只不过,我没想到,除了我们和永璟,还有人打账册的主意。和珅用眼神把最后一句话告诉福康安,便捂着鼻子,眉头紧蹙,雪白的手指从那蓬头垢面的丛牧怀里抽出一样东西——账册。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刚好一窝端了。

      和珅一边悠然地翻账册,一边继续跟福康安聊天——但是翻着翻着,眸光忽然一闪,握着账册的手里微微一紧,可是也只是一瞬,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福康安正想说什么,忽然看见除了丛牧外的那几人露在外面的脚趾,眸光一暗,冷笑不已:“好个永璟啊,都想杀人灭口了,他的胆子也太大了!来人,把他们都押下去,”
      和珅略带惊愕更是赞赏地跟福康安交换了一个眼色,忽然谦恭地对着福康安拱了拱手,然后对着周围官兵“狐假虎威”:“没听到王爷的吩咐吗?还不都关起来!”
      福康安仿佛没看到丛牧欲言又止的眼神,拉着和珅得意洋洋大摇大摆地回了知县后院——毕桦在他那满是臭味的大牢里熏着呢,这县衙豪华的后院就他们住吧!

      一进门,福康安眼皮子都没抬,高傲地对着左右挥挥扇子:“本王累了,你们都下去吧——对了,和珅留下,给本王捶捶腿!”
      侍卫们早已习惯了,乖乖关门——和大人,您辛苦了!
      和珅在侍卫们满是同情的眼光中深深揖礼:“下官遵命。”
      门关上了,福康安的腿也敲起来了,和珅直接一手打掉他的腿,然在肩靠着肩他身边坐下,两人的脸上都满是疲惫,甚至还带着些许茫然。
      屋子里一时很静,和珅喝茶,福康安扇扇子,似乎都在压抑着什么似的。
      “毕沅大概知道了——”
      “永璟他到底想干——”
      两人忽然开口,声音都压得很低,保证除了他们之外没人听得见——除非有十阿哥手下那会唇语的,但是他们也一人掩扇子一人端杯子,防备的都非常好,但是唯一没想到的是两人会同时开口。
      ——这到底算是同袍默契,还是冤家路窄?
      一时,都愣了,也都笑了。
      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和珅苦笑地摇头,放松身体倚在椅子上:“哎,我也是太紧张了,现在先机还是掌握在我们手上的,怕他什么啊?”
      福康安靠在他身上摇着扇子,眼睛微闭,颇为感慨:“我之前还说过,你是不是要再搞个‘谋反’出来……”
      和珅想也不想直接接下去:“不用我多事,说不定,他们本身就在‘谋反’!”

      福康安忽然扒过他手里的账本翻了又翻,一边翻一边叹:“哎,其实这小老鼠还不算笨,或者说太笨了,保留了账本作为后手,防止国泰卸磨杀驴,不过这样一来这证据也太明显了……哎,你是怎么看出这事跟‘谋反’有关的?永璟干嘛冒那么大风险偷这么个账本?”
      和珅没有回答,微笑着反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福康安一扇子不轻不重地打到他肩膀的关节上,和珅一哆嗦,福康安嗤笑:“像你这种四体不勤的懒货怎么会知道,这蒙古人因为长期骑马,而且穿的袍子靴子跟咱们不同,所以那脚趾头也跟中原人不一样。”
      ——那几个在外头“螳螂捕蝉”的,都是蒙古人。

      蒙古与朝廷的关系向来比较复杂,几年前外蒙爆发了假活佛叛乱之事,朝廷借机派兵过去,想用连年的战争拖垮蒙古的军队和经济,让蒙古不再高人一等狂傲不驯。
      朝廷的想法昭然若揭,蒙古也心如明镜,只是君臣之别,不能明言,所以不少蒙古贵族私底下做了许多动作,许多在京官员也与那边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因此,这个时候,山东的贪污案牵扯到了蒙古,就不得不让人生出十二分的警惕了。

      和珅揉着肩膀,忽然一把抽过他的扇子扔到一旁,揽过福康安的肩指账册里的一条记录给他看:“这个,字号,数目,看出什么了?”
      “这有什么?”福康安将账本横横竖竖看了又看,就差贴到脸上了,可是,除了眼晕,没有一点儿发现。
      和珅从袖中捻出一直藏在暗袋里的小半截带血的纸条,塞到他手心,福康安仔细看了看,眸光一紧:“这是……”这是封条,还是兵部用来封军饷的封条!
      看这个字号是……天!是朝廷运到蒙古的军饷!
      和珅微笑着惜字如金,甚至用的是两人都懂的法兰西语:“山东上京之人,手心。”他赶到时,国泰派来的杀手已经走了,他只在河边找到一个垂死的库吏,他不但给了自己藏在怀里的状子,还给了自己这张紧紧攥在手心的封条碎片。
      山东,蒙古,贪墨,军饷。国泰啊国泰,你的胆子比和某想象的还要大。大的,都能涨破天了。

      “喂,你确定?”福康安揪着他,恶狠狠地轻声问。
      和珅带着一抹微微的肃色,点头:“那笔运到蒙古战场的军饷是从户部拨下来的,而且字号比较特殊,我记得,那是那位博尔济吉特氏的辅国公扎泰押送的。”
      扎泰!
      福康安眸光一凛,顿时冷笑:“原来如此啊,好你个永璟!”
      和珅叹气,颇为那个聪明隐忍的孩子不值:“扎泰押送这批军饷的时候,十二贝子的舅舅柏惠刚好做了个小监军……十三贝勒啊……这份兄弟情深,比起你也不输什么了。”
      而且,博尔济吉特氏扎泰,正是十二贝子永璂的大舅子。

      和珅苦笑着一边摇头一边叹惋:“照十二贝子那单纯性子,不可能做出这等事,可他那处境……要是母族跟妻族同时获罪,他便等于是完了;而且此事牵涉到蒙古,按皇上的性子,怕是宁愿牺牲这么个阿哥来杀鸡儆猴。所以,这十三贝勒,是来湮灭证据,保护他那只小羊羔一样的十二哥哥的。”
      自己记得,前世,一开始这个嫡子就是宫里的透明,而继皇后那拉氏被废之后,“嫡子”永璂可谓人人可踩,彻底被宗室遗忘厌弃,到死,都只是个光头阿哥。
      若是这件事闹出来,永璂的下场,绝对比前世还惨。

      福康安也皱眉:“我就不明白了,他跟永璂在上书房三天说不上两句话,他娘舒嫔又把柏嫔当出气筒有事没事就狠狠踩一下,他到底为什么对永璂这么上心呢?”
      和珅回想着永璟眼中似乎永远挥散不去的淡漠和愁雾,眯了眯好看的凤眼,将心比心起来,才发现彼此颇有相似之处:“或许,那是一场梦……”一场前世大梦。
      福康安看他又飘忽上了,心有灵犀般的同时想到永璟,因此气性又上来了,直接拿自己那瘦的跟鬼爪子似的棱骨分明的手指狠狠掐上他的腮帮子,疼得和珅一哆嗦,一把推开他揉脸,真想狠狠打这小东西的屁股。

      福康安撑着凳子晃腿,老神在在:“这次永璟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按皇上那个多疑性子,只怕是直接把他跟永璂当同党办了吧?”
      “你不救永璂?”和珅还在揉脸,只背着他嘟囔一句。
      “我闲得没事啊!再说,谁知道他是不是清白的,又有那封信在,别一个不小心把我阿玛——等等!”福康安忽然跳下凳子,面色出奇地冷峻,手握成拳似乎压抑了半晌,才狠狠一脚踢得凳子踢得断了一条腿,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的杀意。
      ——那封信,应该不是国泰写的,而是永璟写的!
      和珅虽然是背对着他,但是眼角的余光还是把这一切都收入眼底,在心里笑了一声,拍拍福康安的肩,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揶揄:“三少爷,既然你已经确定这件事跟我无关,那是不是可以告诉我,引得您发这么大脾气的那封信里,究竟有什么玄机?”

      福康安脸上的杀意更甚,忽然一把揪住和珅的领子直接把他拎到屋里按到床上趴在他耳边,吐出的还是法兰西语:“……信首,没有称谓。”
      没有称谓?那是……不知道是写给谁的?和珅被压得不舒服,心道这把骨头也太硌人了,赶紧翻了个身子揽住他,试探着猜测:“那是明确送到你阿玛府上的?”
      福康安直直对着他的眼睛,不知是不是在猜测里面的真诚有几分真意……良久才叹了一声:“嗯,我只看到是山东的,就截了下来。”
      和珅秀气的眉头紧皱,两人枕在一个枕头上,所以他清楚地看见福康安眼中除了恨意,还有些许烦闷、不耐和淡淡的宛若被背叛的惶恐……细细想着他家的情况,和珅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顿时眼中满是好笑:“三少爷,固伦和敬公主的额驸因为贻误战机被勒令闭门思过的时候,都是傅恒大人帮他上下通融的,是不是?”
      色布腾巴勒珠尔,削职之后能那么快坐上理藩院主管的位子,除了和敬公主的面子,就是傅恒的人脉了。

      福康安对着他那双自生桃花的狐狸眼,越看越心烦,忽然坐起来狠狠捶了一下枕头:“色布腾巴勒珠尔,我阿玛是看在孝贤皇后的面子上才再三拉你的,你要是敢做出什么事……”
      和珅依然优哉游哉地躺在床上,顺手拉了他一把,把他拽到枕头上,在他耳边轻轻吐气:“色布腾巴勒珠尔可是因为在蒙古内乱中贻误战机才被削职的,永璟冒充国泰给他写信,也是利用皇上多疑的性子。而且按色布腾巴勒珠尔在蒙古的身份,他就算没有造反之心,也肯定不愿看到蒙古元气大伤的,所以做点小动作也无可厚非……”
      福康安白他一眼,自己想自己的心思——色布腾巴勒珠尔,造反?这不是胆子的问题,这是脑子该控制的。
      私吞军饷?要是他敢做,给和敬大公主知道了,非亲手宰了他不可。
      但是跟蒙古哲盟之人通通消息,私下做些蒙古叛乱结束之后的准备——若说他没干,自己也绝对不相信。
      看来,永璟是掌握了这些事实,才写了这么一封信来拉色布腾巴勒珠尔下水的。从秦朝绵延下来的连坐就是如此,所谓功高盖主,以武乱禁,一点亲缘,一点疑心,无论有心无心,只要有引,皆有话题可做。
      所以,历朝历代杀武将,秦桧那句“莫须有”……还够TMD的光明磊落了!
      而且,那封信是寄到了他阿玛的府上……永璟,你够狠!

      福康安拳头握得紧紧的,和珅都能听到骨头的咯吱咯吱声,还有小家伙那冰凉如刃的恨意:“永璟——他是在威胁我。”又一次拿我的亲人威胁我。
      和珅不禁叹了,胳膊肘撑起身子,好笑你看他扭曲的脸,轻轻捏了捏,既是安慰也是落井下石:“那要看,你受不受这份威胁了。”

      福康安冷冷地看过去,眼中没有一丝温度:“不愧是和大人啊,又明白了?”
      和珅继续捏他,笑得得意:“你不是已经把信交给皇上了吗?,都占了先手了,还愁什么?”狐狸尾巴一摇一摇,隐含的意思就是怎么你还没看明白?太让我失望了啊!
      福康安捏他的脸:“我怎么没看明白?本身我阿玛就跟这事没关系,皇上和循亲王也都会保他,他不会有事。但是色布腾巴勒珠尔……”
      和珅好整以暇,继续摇尾巴:“皇上或许会迁怒,循亲王更想把他打压下去给丹森旺布腾位子——不管永璟拿出什么样的针对他的‘证据’,你只要任他自生自灭就行了。”
      福康安瞪他:“你以为谁都能你一样,过河拆桥还理所当然的?”
      傅恒能做到今天的位置,尤其是主持制定《平定准格尔方略》之时,蒙八旗虽然不算出了多大力,但至少也帮了不少忙,何况色布腾巴勒珠尔还是和敬的额驸……就这么把人弃了,太让人心寒了。
      和珅继续悠然提醒:“色布腾巴勒珠尔是达尔罕亲王旺吉勒道尔吉的亲叔叔,但是现在,他们那一脉,京城里还有一个达尔罕王世子丹森旺布。你该知道,丹森旺布可是循亲王永琛嫡系中的嫡系,所以,你们家到底偏向哪一边,可得想好了……”
      循亲王永琛是未来的皇帝,而且看那情况,没几年就要篡位了,自家正坐着九门提督的二哥还是人家篡位的中坚力量……福康安跟傅恒都清楚,达尔罕亲王这一脉的势力,以后绝对会被丹森旺布收入囊中。

      随着和珅的话,福康安的神情越来越冷,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和珅一点压力都没有,笑眯眯地继续:“若我是你——弃子不丢,必乱谋局。”做小动作无可厚非,就算清廉如纪晓岚,也绝对有十件八件事是明面上说不得的——但是居然被个还没开府的阿哥抓到把柄,就不怪别人舍了你了。
      福康安抬手,极为顺手地赏了他一个脑门上的烧栗。
      和珅揉揉发红的脑袋,没有生气,他现在乐得看小家伙的笑话。

      福康安还是没说话,和珅乐得伸手到他脸上掐来掐去,借机报仇,心里还暗暗遗憾这小东西太瘦了不能用劲儿——真怀念他小时候胖乎乎包子似的,动不动就鼓腮帮子瞪眼珠子看起来跟只炸毛的胖猫似的……
      忽然眼前一转身上一重,和珅感觉后脑勺一震,磕了个眼冒金星,晕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豹子被掐的炸毛了,擒着他的胳膊把他锁在了床上。
      “三少爷……”和珅动弹不得,只觉肩膀一阵阵钝痛。
      福康安才不管他,只顾拿他当回话机:“哎,你说永璟跟那些蒙古人是不是一伙的?”对于这个问题,福康安苦思良久,还是觉得有两种可能。
      受制于人不得不识相,和珅只能开动自己聪明的大脑——他还是更偏向于更单纯的那种:“我觉得不是,我觉得那些蒙古人只是得到了消息,去截永璟偷出来的账册而已,顺便杀人灭口……三少爷,您能放开我吗?很难受……”
      “如果是这样,那么是谁传的消息?”福康安反而更用了些力气,狠狠把他那张漂亮的脸蛋按在被褥里——能闷死就最好了!
      和珅只觉呼吸不畅,半个肩膀都麻了,只得苦笑着交代:“咳咳……是国泰的弟弟,富察国霖。富察国霖现在还是个三等侍卫,所以你没注意到他。”
      毕竟前世国泰是过了好些年才倒霉的,那个时候他的弟弟国霖已经是头等侍卫了。这个国霖可是自己跟刘墉的一枚暗棋,关键时刻发挥大作用的暗棋。

      见福康安久久不说话也没动作,和珅为了防止自己半身缺血,只能自救,赶紧放低态度放缓声音:“三少爷,你要去监牢呢,还是驿馆呢?”是审问永璟的侍卫丛牧呢?还是直接去问永璟呢?
      福康安眯着眼睛,似乎一下想明白了——忽然手上一动,把和珅翻了个个儿还是锁着:“和大人,别忘了,你跟我来济南,就是绑在我这条船上了,想独善其身,可没那么容易。”
      和珅看他又极其顺手地扒上了自己的衣服,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抬起酸痛的胳膊任由这位小王爷伺候自己换夜行衣:“所以,我只能跟你跑一趟了。”
      既然是夜行衣,那么,自然是驿馆——永璟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账册(倒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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