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戏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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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福康安心满意足地继续吃鱼，举着筷子洋洋得意：“其实吧，也是因为富察浩祯太荒唐，你是不知道，他当初得罪十阿哥是因为看上了个唱淫词艳曲的歌女，十阿哥让人把那个女人赶出去，他居然出头说那个女子‘仁慈善良’，甚至不小心弄死了那个女人的老爹！”
和珅蹙眉，这件事，因为牵扯到至今对自己态度还很暧昧的十阿哥，所以他没敢细查，只能转移话题：“你怎么确定他们会来龙源楼？”
福康安白他一眼，整个脸埋进盘子大口吃，声音嘟嘟囔囔：“龙源楼可是京城最好的酒楼，这是所有身在皇宫的内眷都知道的。他富察浩祯总不至于告诉和晴公主，他连龙源楼都上不起吧？”
和珅忽然放下了自己的筷子，拎过自己让小二特地加上的果酒，先给他斟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斟满，礼貌地收敛住袖口站起来，纤白如玉的手举起白瓷酒杯，玉雪辉映煞是好看，笑意映在清澄的蜜酒里，仿佛也镀了一层果香，空气中氤氲出一丝淡淡的蛊惑力：“三少爷，和珅敬您一杯。”
福康安在他端起酒杯的时候就干脆地站起来了，但是听到他的话却一愣：“‘和珅’？”
“我的名字，字致斋。”和珅噙着淡然的笑，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句话里的锋芒。
福康安果然没有无语，而是直接坏笑：“是啊，就你这情况，也没人给你取字了。其实我也想过给自己取字来着，不过我要真敢，阿玛肯定会宰了我的。”
他的字……瑶琳。
和珅当然不会把两个字说出来，只是主动去碰了碰他的酒杯，清脆的嘀铃声中，透明的酒液溅在了空中，再混进彼此的酒杯里，在窗外射进的阳光的映照下，闪现着暧昧的光芒。
抬起手腕，一饮而尽——福康安，从今日起，我和珅正视你为此生之对手，若能争锋一世，也算畅快此生。
福康安懒洋洋地坐下来，恢复了那不像样的颓废样，整个人窝在椅子里猫似的鼓着腮帮子埋头吃鱼，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实话：“其实以你的资质——真的可惜了。若是你阿玛不是去的那么早，你好好念书，继承爵位，绝对不会是今天这个模样。”
和珅慢慢夹鱼吃，边吃边摇头：“有些事，明明不是你的错，却要你承担结果，这就是命运，这是不能反抗的，所以也怨不得。”
福康安不置可否，跟和珅比，他简直幸运的不行，所以，他没有评论的资格。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哀怨的歌声：“唱一首《西江月》，你且细听；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红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微醒，深院月照人静！弹起了弹起了我的月琴，唱一首《西江月》，你且细听！”
和珅差点被刺卡住，捏住了脖子呛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很不礼貌地用筷子指着对面拖着腮帮子半张脸都绿了的福康安：“三少爷，我绝对不相信这不是您的手笔！”
福康安对着一桌子丰盛的菜，忽然失去了食欲，不得不捂脸，趴在桌子上全身无力：“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腻歪，我就是让小二把当初那个女人留下的曲子找出来再唱一遍……我真的不知道这么恶心人……”
和珅立即抓住他话里的重点，或者说是在转移注意力：“您是说，这曲子是当初那个歌女唱的？”
福康安这才勉强打起一丝精神来，百无聊赖地用扇子敲桌子，似乎想打断这黏腻恶心的旋律：“我倒想知道，要是换了个人唱，这富察浩祯还会不会咆哮什么‘美好善良’！”
如果忽略这悲伤婉转甚至有点恶心的曲调，这声音是很好听的，妩媚中带了一丝空灵，连前世阅尽美人美人的和珅也有些动容：“这倒颇有些卿怜之音。”
“‘卿怜’？”福康安忽然凑过来，扒着他的胳膊嘿嘿坏笑，“这是哪家大小姐的闺名儿啊？要是有这样的天籁之音，倒也不怕在你这张脸下抬不起头了。怎么样，要不要小爷我找人帮你去提亲？”
和珅无奈苦笑，没法告诉他，吴卿怜是他前世的爱妾，肌若仙浴华清，音若黄鹂啼谷，慧若文君在世，毅若木兰从戎，当得“绝代佳人”四字。不过，卿怜、青莲——或许他前世，潜意识里对那位高贵清傲的青莲姑娘并不是像自己所自以为是地能把持得住自己？
钱中恶鬼，色中饿鬼……他和珅，还真是一身的孽。
“喂，你在干嘛，发花痴？”福康安不满了，这人怎么忽然飘忽起来了呢？
就在福康安鼓着脸考虑是掐脸还是拍肩膀，以把这人从“色障”中救赎出来，楼下的大戏就开演了，富察浩祯一声咆哮震彻九霄：“你们这些登徒子快放开那位姑娘！”
和珅捂着耳朵，用眉毛向福康安询问——就是他？
福康安忧郁点头——就是他，一只只会咆哮的老鼠。
楼下一阵掀桌子踢板凳般的混乱，夹杂着男男女女的惊呼，但是最刺耳的还是那只耗子的咆哮声，和珅正后悔为什么没带个耳塞出来，那只耗子忽然像被捏住脖子的鸭子一般，声音一下卡在嗓子里，满是吱吱呜呜的沙哑声。
福康安伏在桌子上笑得快打滚了，和珅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略略掀起雅间的帘子往外瞧，看清下面一片混乱的形势之后，美目一瞪，而后立即撂下帘子同样捂着肚子笑倒桌上，边笑还边对福康安竖大拇指，声音压得很低，但是笑意压不住：“三少爷好手段啊，哈哈，您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个——”
福康安一边揉肚子一边抹泪花儿了，断断续续地解释：“她是我二哥庄子上的一个仆妇，手不是一般的巧啊……绣出来的东西都跟活的一样，乐器也全通，可惜、可惜就是长成那样……”
能让耗子一张马脸青青白白，身子不断颤抖，又把楼上两位乐成这样，当然是那位弹琴唱歌的女子——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可惜就是在唱这些黏糊糊粘嗒嗒的淫词艳曲，自然又有客人拿银子请她换个曲子，自然，那位爱好英雄救美的咆哮贝子富察浩祯又毛了。
但是，当富察浩祯一副大侠姿态地将满眼委屈泪的女子从地上搀起来的时候，顿时被吓得全身都僵了——这个女子隐藏在面纱下的脸上竟然有一大条蜈蚣状的胎记，紫黑色、从左脸一直爬到嘴唇下方，深深破坏了整张脸的柔弱，看起来分外狰狞。
雅间里的永琪晴儿和福尔康也出来了，茫然地看着富察浩祯在那个奇丑无比的歌女面前全身颤抖，嗓音震颤，茫然地听着周围人在不断起哄：“呦，这不是富察浩祯贝子吗？又来救歌女了啊？”
“上次那个一身白的姑娘不知道哪里去了，这次这个女人贝子爷也要收不？”
“原来皓祯贝子专门喜欢这种自甘下贱的女人啊……”
还在原地发愣的富察浩祯一听到这句“自甘下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了起来，将那个女子推到小二那边然后举着拳头对着说话的人恶狠狠地威胁：“你说什么？我不准你侮辱吟霜！”
那人五官俊秀却略显轻佻，一身华服，举手投足间贵气乍现，周围的侍卫在富察浩祯扑过来之前就牢牢护在他前面，那人好笑：“‘吟霜’？可是那个歌女的名字？”
听着这一切的晴儿的脸色已经是惨白了，双手也不断颤抖，永琪见状，立即挺身而出，厉声呵斥：“永璧，你胡说什么呢！”
——永璧？
透过雅间屏风的缝隙，和珅再仔细看看，果然是他，和亲王世子，这龙源楼的少东家，转头看向自顾自吃东西的福康安，微微挑眉：“您一开始就知道和亲王世子在这里对吧。”
福康安头都没抬，懒洋洋地抬手指了指另一个雅间门口一个全黑的鸟笼子：“那个是和亲王的心肝宝贝，据说这几次都跟着进棺材呢！”
果然是那位荒唐王爷的做派啊……和珅收回略微飘忽的心思，继续悠然看戏。
永璧抽了抽嘴角，心道阿玛这龙源楼是给人吃饭乐呵的地方，你这么大庭广众地叫出来，是不是想表明身份，然后让这满楼的人给你跪一跪？
看着福尔康已经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地站在永琪面前，挺胸背手就差鼻孔冒烟喊出一句“这是五阿哥，你们不要脑袋了吗”，永璧赶紧一把揪过永琪，讨好地轻声耳语：“五表弟，这是吃饭的地方，别闹的太大，要不然对晴公主的名节也不好……”
永琪看了看原地颤抖的晴儿，咬了咬牙，还是不敢闹大，毕竟他把晴儿带出来没过皇后的路子……但是富察浩祯被无故整了一通，被满楼非议，这让这位自以为“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白莲花贝子受不住了，满头青筋暴起，双目尽眦，忽然一把拉开永琪张扬舞爪地就要扑向永璧：“你侮辱吟霜，戏耍本贝子……”
永璧见是他，冷笑一声，毫不客气一脚踹出去——爷可是和亲王世子，五阿哥封太子前都得对爷客客气气，你个富察浩祯还敢在爷面前自称贝子？
富察浩祯被踹中小腿胫骨，顿时疼得满头冷汗，抱着膝盖蹲在地上，晴儿被一再惊吓，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大叫出声，福尔康见状，立即挡在永琪面前义正词严：“永璧你——”
就在这时，一个慵懒但是高贵的声音悠悠响起：“这是又闹起来了，本王的酒楼就这么招事儿？”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戏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