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杀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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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珅将他复杂的神色都暗暗记在心里：看来，傅恒确实是打算对这个异姓王下手了，趁着太后给钮钴禄氏留旨意让他们“关心”和晴公主的婚事的机会，自己正好可以顺势把自己那帮子白眼狼的“亲戚”摁死在这件破事里，兵不血刃，便可报仇——只要他放放消息，自己那位“继额娘”跟自己那个贪婪成性的表叔钮钴禄宣宝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敲诈勒索硕郡王府的机会的。
——只要敲诈了，就是拿人的手短，就是他们把和晴公主“卖”给了硕王府。
要是和晴公主嫁给富察浩祯之后，这白痴还是这般“荒唐”，甚至对公主不敬……绝对会给傅恒准备的硕郡王的“罪证”里添上大大的一笔吧？
到时候查起来，这门亲事，是倚仗太后懿旨的钮钴禄家造成的悲剧……那么，那个把年幼的自己和弟弟赶出家门的贱人，和仰仗他们父亲才起家，却对他们兄弟恩将仇报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宣宝“表叔”……没有一个跑得掉。
借刀杀人，傅恒绝对不介意顺便踩一个钮钴禄氏的翰林院掌院学士下去。
不过福康安，或者说傅恒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和珅的脸色忽然明显一黯，紧紧盯着福康安：“三少爷——那种‘流言’是富察浩祯传出来的……没有几个人知道吧？”
福康安微微一愣，忽然抱起手冷笑：“他就是再笨，也知道栽赃不能实名。”要是这事传出来闹大了，富察浩祯就别说尚主了，命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但是自家二哥甚至和孝公主的名声也会被连累，因此，他们还是把事实瞒下了。
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和珅略带柔媚的双眼此时剑一般逼人，暗若无星之夜，深如古井暗波：“既然如此，三少爷——为什么要在那时，在奴才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呢？”
福康安一向阳光灿烂的包子脸上难得漾出一抹带着暗色的深沉，一手拍着小侍卫没受伤的肩膀，一手帮他理了理衣襟：“你说呢？你真以为我没事扒你衣服只为了好玩儿？”
和珅暗中握了握拳，没错，在那种窘迫甚至羞愤的情况下，就算谨慎如自己，也会失措，也会流露出真意——若是自己真的是富察浩祯的暗剑，那一定瞒不住。
和珅反手拍了拍福康安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受伤的肩膀没有一丝颤动，身拔如剑，语淡如风：“奴才真该庆幸，奴才真的不是那个富察浩祯的人。”确实该庆幸，这个人是前世没有的，要不然，自己要是露出哪怕一丝的“破绽”，恐怕那个一直钳着自己的侍卫就会直接上手将自己的脖子彻底拧个个儿。
——自诩人中孔明，却差点死在这位比自己小了近四十岁的公瑾的手里，当真……有趣。
福康安不置可否地勾过他的脖子凑到自己面前，距离很近，以至于两人的额头都快贴上。福康安剑眉高挑，低低的声音里半是威胁半是好笑，吐出的气息温热，内中深意却寒冷无比：“小爷我要是因为这件事，在京城杀个你，你觉得，谁想查？谁能查？谁敢查？”
和珅眼中一寒，忽然用力，猛的撇开头，很不敬地把福康安还搭在自己肩膀的手甩了下去，退到离他两步远的地方，一字一句慢慢从心底升起，涌到舌尖，从带着刺痛感的牙齿间慢慢迸出来：“三少爷好算计，奴才……佩服。”
——至少，自己十二岁的时候，绝对没有这样的手段。他自以为够谨慎够谦恭，却还是小看了这个孩子。
和珅忽然笑了，笑如荒漠夏花，带着灼热到刺人的美丽：“奴才想问一件事。”
福康安一愣，再次抱起手，懒洋洋施舍似的点点下巴：“什么事，说吧。”
和珅一字一顿，慢慢吐字，清晰无比，扣人心弦：“您……真的是福康安吗？”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嘉勇郡王，富察氏福康安吗？
啊？福康安愣了，半晌才没好气地抽出扇子一甩：“你晒太阳晒傻了吧！”
和珅笑了笑，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反正他不会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他只可以确定一件事，这个世界的福康安绝对算不上正人君子，但是也绝对是个坦荡荡的男人。利用无辜的弱女子成事，他绝对不会去做，不是因为不能，只因为——不屑。
和珅最后用无限深邃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忽然走过去帮他整理刚刚为了拉自己被揉乱的袍子，手指灵活，神色温柔，之前心里那些关于晴公主的黑暗至极想法慢慢沉了下去，妩媚的眉骨稍稍舒展——罢了，先看看他打算怎么做再说。
福康安看他这样，微微皱了皱眉，忽然松了口气，也把那份阴暗的心思收了下去，恢复了不可一世的张扬模样。
罢了，他确实跟富察浩祯没关系，只是皇后的人脉而已。而且刚刚确实是他提醒了自己，要不然自己撞见富察浩祯跟晴公主在一起，再加上唯恐天下不乱的永琪和福尔康，鼻孔加咆哮，肯定得闹出风声来。到时候自己在和晴公主的婚事上，就得陷入不想管也得管，管好了不讨好，管不好还一身骚的窘境了。
于是，福康安再次伸出贱手，捏捏自家小侍卫的腮帮子，还是一样的、滑溜柔软，多捏几下还有胭脂的效果，可谓秀色可餐。觉得赏心悦目的福康安再次绽开得意洋洋的坏笑：“这样吧，小爷我给你个巴结的机会，中午你在龙源楼请我吃顿饭，小爷我以后就对你好点。”
和珅顿时哭笑不得，和亲王的龙源楼啊……一顿饭，那得多少银子？
不过和珅的心情却一下子轻松下来，拉着福康安先去还马，微笑着对着明媚的阳光——和晴公主，前世，我和珅并不认识你。看在你也是个可怜人的份上，我就给你这次机会：若是你能抓住，我和某人就放弃这次复仇的良机；若是你愚蠢到放过这唯一的生路，那就别怪我和珅利用你的姻缘乃至性命来报我们兄弟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的深仇大恨了！
龙源楼二楼的雅间里，福康安简直就是只不可一世的小霸王，扯着菜单划得开心无比，导致和珅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幽深。
这个孩子比自己想象的更聪明，所以和珅优哉游哉地坐在一边，装作没有看见福康安塞在小二手心的那张字条，继续用放血的控诉眼神瞪他。
把眉飞色舞的小二轰离雅间之后，福康安彻底受不住了，摸摸自己的脸，狠狠瞪过去：“有什么好看的？你别告诉我，你管了皇后的庄子，又帮我二哥进货，赚的银子请这顿饭还要哭穷！”
和珅抱着肩膀，看着那位小爷敲着二郎腿喝茶摇扇子，唇边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也越来越坏：“奴才当然不至于请不请这顿饭——我只是觉得，怪不得三少爷那么结实。”
福康安差点一口茶喷出去，忍着呛着的痛苦咽下不知滋味的茶，反手抄扇子去敲他的手臂：“总比你好，腕子还没女人粗，瘦的跟只弱鸡似的！”
福康安叫的菜很快被端了上来，清蒸鲈鱼、桂花鱼条、糖醋鲤鱼、鲫鱼豆腐汤……和珅看着一桌子流线型翘尾巴游于各色汤水中的食材，筷子举在空中停滞半晌，才奇怪地昵了吃的津津有味的福康安一眼：“三少爷……您这么喜欢吃鱼？”原来你不是豹子，是猫吗？
福康安夹起一块糖醋鲤鱼送进嘴里，肉质鲜嫩、汤汁酸甜、味道浓厚，从舌尖一直沁人心底，龙源楼的手艺就是好啊！
眯着眼睛享受的小家伙又夹了一筷子没刺的鲈鱼肉放进嘴里，才慢悠悠地回答：“我只是不想再看见猪肉了。”
和珅失笑，也是，宫里规矩大，肉食基本都是猪肉，福康安也不好意思总让坤宁宫的小厨房给他开小灶，连续几个月不换的食材真让这位养尊处优的小爷憋屈坏了。
看了看远没有移到中天的日头，和珅一边慢慢吃饭，一边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三少爷还是快点吃吧，等会儿估计就吃不成了。”
福康安满不在乎地慢慢品尝着桂花鱼条的清香，那鲜嫩柔滑的感觉盈在舌尖，真不是一般的享受啊，听着小侍卫颇有暗示性的话，无所谓地摆了摆筷子：“小爷我才不会那么笨，直接跟个阿哥对上。”
果然，他选龙源楼是有原因的。
和珅试探性地摆出一副苦相：“三少爷，您都不能对上，那奴才哪有资格对上？”
福康安嘿嘿诡笑着摸到他坐的这一边，捏捏自家小侍卫的面皮，以求得到吃饭时“色香味”俱全的效果，一边贱手瞎掐一边“安慰”：“别把我想得太坏，你现在是我的人，我不会让你去冲撞一个阿哥的，咱们什么都不用做，看戏就行。”
看戏？和珅的眉骨微微一动，果然，刚刚那张字条里，大有乾坤。
既然如此，他不妨悠然看戏，反正是自己花钱，满桌子的菜不吃白不吃。而且还有折子戏可看——他很好奇，这位小爷打算怎么用一张绝对装不下五十个字的烂字条在如今最炙手可热的阿哥面前狠狠下富察浩祯的面子。
当真……有趣。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