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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章 ...

  •   林响没敢离开,一听到是董事长苏默约见而非宋柏舟,忍不住泛起嘀咕。他没有特意装扮,上身是件极普通的涤纶休闲衫,配条磨白了的牛仔裤,他觉得只要清爽干净,无疑就会给人好印象。所以在苏默面前,他依旧不卑不亢,即便在对方眼里像是乞丐,他也不失应有的底气。
      “苏先生,你好。”他主动伸出手。
      苏默没有起身,只是客套地一扬手,让林响坐到对面。他多少还记得林响的事,那是他父亲苏云亨退休前判的最后一个案子。他略打量一番,开门见山:“柏舟身体不适,有事直接找我。”
      “我是他大舅子。”林响说。
      “这个我知道。下次要找他,可以去他家里。”
      “找不到。”
      苏默眉微挑,一笑:“其实在公司,我也未必能找到他。”
      “那我只能求助于你。”这才是他的目的。
      苏默双手交握,若有所失地看着他,片刻从抽屉里拿出支票薄,飞快签下大名。他递出支票,也传达了他的态度:“林先生,我知道你的难处。这点心意是柏舟应当给的。我也会同他算。别的忙就无能为力了。”
      支票填的是二十万,比当年宋静海给林致远的两千万少了两个零。林响是聪明人,一眼看出背后的深意。比起林致远,他林响一无是处,连利用价值都不具备。苏默的慷慨,折射出的是骨子里的蔑视。
      他双手奉上,泰然自若地接下支票,嘴里不忘感恩。
      “苏先生,很谢谢你。这笔钱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可以,我想在万景谋个职位,慢慢还这笔情。什么工作都成,我能吃苦。”
      “你念过大学吗?”
      “没有。”
      “电脑这些高科技产品会操作吗?”
      “已经生疏了。但是我会努力学习。”
      “我这里不是育儿所,培训的成本太高,除非是物超所值。但是我想,至少在你身上我看不到。”苏默想从对方沉静如水的脸上寻出暗藏的内幕,却让他联想到宋柏舟惊恐的举止。突然间,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过,你的坦诚我很欣赏。我会慎重考虑的。毕竟,你是柏舟的姐夫。这样吧,有消息会派人通知你。”
      “谢谢你,苏先生。”林响笑着欠身。谦卑,却绝不媚俗。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他无意扫见丢在地上的报纸,留心记下了披露妹夫丑态的报社。能够有胆爆宋家的料,后台应该不弱。
      他走访几家报亭,买下同一份报纸,多少得知一些传闻。比方说这家报社的后台老板,正是万景的死对头——鸿兴实业集团。
      虽说万景和鸿兴都是地产起家,商界政界也都混得风生水起,若论人缘和官缘,宋静海则玩得更灵活。钱多虽然容易办事,但办得大家都舒服,光有钱绝对不够。所以在相当长的日子里,万景和鸿兴明里暗里斗过无数次,万景投什么,鸿兴也跟着投什么;万景在日本买下一间电视台,鸿兴就去韩国买下两间;万景在香港开设多家顶级富豪俱乐部,鸿兴就和澳门四太联手开设高端的阔太SPA休闲中心。总之万景与鸿兴,就如同麦当劳与肯德基,相恨也相生。
      近些年随着宋静海的隐退,鸿兴更是乘胜追击,早已不甘屈居老二。
      鸿兴的老爷子叫章友康,他曾经在酒会上见过一面。只记得老爷子爱笑,声若洪钟,哪怕是人声鼎沸的会场,也不抵老爷子爽朗的一笑。据说老爷子好赌,能去他家赌上几把的,都是他瞧得上的人物。
      听父亲说,老爷子藏着一幅古玉做的麻将牌,连骰子都是用血玉依形打磨的。即便是平时用的,也全由意大利顶级珠宝店特制,一订便是三套。老爷子有个规矩:他输得,别人输不得。若是有人输了,不需给钱,只要讲个能逗乐他的段子就成。大家背地里笑称他是孩子的噩梦,童话故事里那个爱听笑话的冷血国王。
      然而一审结果出来后,老爷子却带头谴责判决不公,甚至对父亲的造访置之不理。林响被判十年后,他们两家再无来往。

      牢里一个老千朋友曾经说过:除了牌好,还得运到。运气这种东西最是欺软怕硬,你越怕输,它便越离你远。只要你敢下注,不到翻牌的一刻,你都算赢。
      为了这句话,他从银行兑现二十万,首先购进一部手机和笔记本。开始雇人彻底清理林家宅子,老旧的家具统统变卖,又将网络设施安装齐备。同时还请了一个读金融的大学生,不谈别的,只让对方谈谈这些年的世界变化,以及最基本的金融知识。
      前半生没鼓起的学习劲头,他从头开始追起,却并不顺利。
      好几次他握着笔,写了没多久,虎口处便隐隐作痛。这是在牢里留下的毛病,因为超时劳作,又是重体力活,他的手经常发麻肿痛,到了后来竟似没了知觉。可他没有放弃,如果写得累了,或者打字疲劳了,就会去中医馆推拿一下。
      今天也是凑巧,他才从中医馆出来,就在便利店听到两名少女的对话。他绝非有意,只是听到便利店顶楼有人要自杀,这才注意到身后两人。
      一名日系风的少女捧着手机,神情格外兴奋:快看快看,她真的想跳下去呢!哈哈,没想到她那么爱魏迪。
      旁边咬着星冰乐吸管,一身桃红色恤衫裙的高挑少女不以为然,甚至是嗤之以鼻:她有那个胆量?我就把魏迪还给她。
      日系风少女错愕地望向她:你真的要把小迪还给她啊?小迪也不会肯啊!
      高挑少女冷哼:本来我就对见异思迁的男人没兴趣。不过,你放心,白洁不会跳的。
      白洁,应该就是那名要自杀的少女。这两人守在楼下,应该是等着看戏。
      林响没有把这场较量当成儿戏。他很快跑到顶楼,找到了趴在栏杆上的少女白洁,此刻她正冲着手机大吼大叫,汹涌的泪水像是街上的洒水车,把妆容瓦解得干干净净,继而蜕变成铺满颜料的调色板,红红绿绿,黑黑白白——从中还飘着一根假睫毛,顽固地黏在眉毛上,随着抽泣一弹一弹。
      她发现了林响,忌惮地往栏杆上攀爬,一面大喊:“不许过来!过来我就跳下去!”
      林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你决定好了,要这么跳下去吗?”
      “关你什么事!你爱上哪儿上哪儿,死一边去!”白洁嘴犟,腿却抖得厉害。
      林响将手里拎着的水果袋放置一边,取出一只苹果。他示意地摇了摇苹果,轻声说:“口渴,吃个苹果总可以吧?当然,你可以继续跳你的。”
      “滚,滚,滚!”白洁抹着泪,大哭起来,“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骗子!骗子!”
      “小迪也是吗?”
      “小迪?你怎么会认识他?他来了吗?是不是他来了?”一听到男友的名字,她以为看到了希望。
      林响努起嘴,半调笑:“他能来?醒醒吧。我赞成你跳,来世找个好的,气气他。”
      白洁意识到被甩了,气得就要翻栏杆。
      林响先她一步翻过了栏杆,并且坐在最边缘的地方。他勾着脚,笑着问:“感觉真好,怪不得你想跳下去。要不要过来试试?”他伸出手,邀请白洁。
      白洁战战兢兢地贴着栏杆,别说坐在那里,往下多瞅一眼都觉得头晕目眩。可她绝不是说着玩玩,为了魏迪,她什么都能豁出去。也只有这样,那个无耻的女人才肯将魏迪还给她。
      于是她抓住林响的手,小心翼翼地坐到栏杆外的屋檐上。她不敢睁开眼,双手也紧紧抱住栏杆,生怕不小心会掉下去。她不是怕死,只是不能在魏迪来之前死。
      林响垂下头,认认真真地削起苹果,不忘说:“说说小迪吧。我看你好像很喜欢他。”
      “是爱!”她强硬地纠正,“喜欢是不足以表达我对小迪的感情!我从小学开始就爱他,追了他三年,直到进入初中,小迪才接受我。我们的感情很好,小迪非常懂得生活,时常给我一些惊喜。记得升入高中的那天晚上,他开着摩托车带我去兜风,还带我去郊外看星星,又在每一个去过的地方刻上我和他的名字,我们在那些刻着名字的地方疯狂的□□,直至天亮。太阳出来的时候,小迪搂着我,我们两个像是初生婴儿般赤裸裸地迎接着第一道阳光。他说,他想时时刻刻看见我,记起我,要整个广州都充满我的味道,还有我的回忆。那时候,真的很美好。”
      “直到你的情敌出现?”林响忍不住插嘴。
      白洁流着泪,轻轻哭诉:“是那个女人勾引小迪的!否则,小迪不会背叛我!全部都是她的错!都是她不好!可是我没办法,我抢不过她,只能求她把小迪还给我。我只要小迪。”她越说越激动,终于大哭一场。
      林响静静听着,一边把玩手里削了皮的苹果,一边说:“我认识一个朋友。不,是狱友。”
      “狱友?你坐过牢?”白洁张开了眼,声音不知是因为哭过,还是惊吓,音调变得有些高。
      林响承认:“没错。我坐过牢。那个狱友是名杀人犯。在坐牢以前是名厨师。有天他回到家,老婆又指挥他做饭,还指着食谱上的菜式要他也做一个。他突然很厌烦,一点都听不得老婆的话,为了让她闭嘴,他杀了她。结果,他判了无期。他以前常常说,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烧菜做饭,原来没有选择,现在坐了牢,终于可以解脱。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恨他老婆,反正我从来没听他说起过。直到有一年,监狱允许犯人们一起过春节。他被派去厨房,帮忙给大伙煮年饭。那是我第一次吃到他做的菜,非常美味,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食物。连一向嘴刁的狱警都赞不绝口。从此以后,我们牢里的犯人们多了一份对春节的期盼,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出狱前他对我说:我并不是真的讨厌她,如果历史重来,我一定会好好给她做顿饭,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当厨师。”
      “可是已经晚了,不是吗?”白洁止住了泪,开始替别人叹气。
      “他是晚了。你还没有。”林响注视着她,将手里的苹果举至对方面前。本来圆滚滚的苹果,不知何时被他雕成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玫瑰。“这是他教我的。或许在别人眼里,它只是个苹果,可在我的眼里,它是一朵花。正如同你。”
      白洁的泪再次掉下来,她捧住这朵非同凡响的玫瑰,霎时间难以名状。

      因为这朵花,白洁打断寻死的念头,回到了安全的地方。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亚于万丈深渊,感到庆幸也感到后怕。
      这时,林响发现了躲在天台门后窥探的高挑女孩,他粗暴地将女孩扯过来,作势抱起她往栏杆外抛。女孩吓得花容失色,抓住栏杆又哭又叫,却被林响一声厉喝惊得闭上了嘴。
      “很可怕是不是?你淡定地赌着别人跳与不跳的时候,会这么怕过吗?这不是游戏,而且一点也不好玩。现在你欠我一个人情,知道吗?”他撒开手。
      高挑女孩立刻瘫在地上,脸已发白,右手不停捂住胸口。
      林响捡起水果袋,一离开顶楼,连忙掏出手机。只见他寄出的那名女孩照片有了消息,回复的短信指出:高挑女孩是章子筠,章友康的长孙女。因为个头高挑,容貌端丽,深得章友康喜爱。常常说几房孙女里,章子筠最像她奶奶。
      他们能遇上,不能仅仅靠运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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