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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2647,你可以走了。’
      2647,是他的犯人号。也是这时他才记起来,原来他叫林响。
      林响从没想过他会在牢里呆上整整十年。
      十年是个什么概念?可以用数字来换算,用歌曲来浅唱,唯独不能兑换因此缺席的一段人生。林响望着穿衣镜前的自己,十年前的他还是个染着张扬发色,戴着十字耳钉,领口永远半敞的轻狂少年;开着敞篷跑车奔驰在每个凌晨的街道,身体随着故意扭大的音乐左晃右摆,遇到街头醉酒的姑娘会突然按响喇叭,吓得姑娘花容失色,他便会开怀大笑扬长而去。那时的林响,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劣少年。
      眼下的他早已磨去了往昔的不羁,发型也是统一的寸板头,当初略带婴儿肥的脸庞也因为清苦的生活,变得棱角鲜明,突出的颧骨写满了他对生活的不平与怨恨。
      他握着被人用过无数次的刮胡刀,生疏地往长满胡茬的地方一点点刮去。镜中人的动作迟缓且笨拙,让他想起第一次偷父亲刮胡刀的情景,笨手笨脚的他紧张得不知往哪里下手,偏偏苑冉还在一旁加油助威,故意取笑他。事后,还是苑冉跳下床,穿着他肥硕的大睡衣,光脚站到他的面前夺走了刮胡刀。
      苑冉的手指又细又长,就像她高挑的个头,任何一处都透着完美。她喜欢抿嘴,撅起的唇瓣宛若一粒珍珠,在探出的俏皮舌尖上大放异彩。他深呼吸,嗅到她散乱的卷发上残留Givenchy的花香,挑逗起他对于前夜所有的激情记忆。可苑冉是很认真的,她挑起他的下颌,麻利地抹上泡沫,手起刀落搞定了一圈萌芽的碎胡茬。他至今还记得,自己带着一脸的泡沫去偷吻苑冉,吻里全是化学添加剂的味道,还有他遗失十年的爱意。
      现在苑冉过得好吗?
      林响只记得八年前最后一次见到苑冉。他劝她:不要再等了。苑冉没有抵触,一如以往的温顺,默默背过身,默默流泪。苑冉被隔离窗的铁柱切割成数段的背影,是他唯一的记挂。
      十年前,他十九岁,她十八岁,不念生死,爱的纯粹。十年后,他步入中年,穷困潦倒,活得不易。
      苑冉,终是随着唇边那抹泡沫消融殆尽。

      林响清点完随身物品,背上入狱时的行囊,在黑色铁门悄然关上的嘎吱声中,回到了阔别十年的人世间。斑驳的阳光透过树枝洒落在他踏出的鞋面上,另一只脚还在树荫里,仿佛受宠若惊一般不敢贸然现身于光明之中。他踌躇不前,翻新的水泥马路早已没有柏油沥青的异味,光秃秃的路旁应景地栽种了勒杜鹃和芒果树。一切有别于十年前,翻天覆地的细节都在提醒他,这已是十年后。
      他仰起脖头,嗅到一丝芒果的香甜,累垂枝头的芒果将不甚粗壮的树杆压斜一旁。路边掉了好几颗熟透的小芒果,有些被行人或自行车踩踏,黄色的果肉渗入泥土酝酿出更浓烈的水果芬芳。他陶醉在这股气息中,方恍悟,苑冉最爱吃的水果原来是它。
      不远处的芒果树下,有个女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仿佛等了许久。
      她大概二十二,三岁上下,中等偏瘦,皮肤很白,五官精致,一双杏眼大而澄明,只是目光透着凛人的寒气。在烈日炎炎的当下,她偏穿着一身黑衣,如绢的青丝垂直披散在膊头的位置,纹丝不动地伫立树下,遥望向他,恬静得仿佛一幅水墨画。林响迎上前,仍是不习惯地摸了一把硌手的寸板头,扬声问:你是不是在等我?
      黑衣女子说:你就是林响吧?
      林响愣了愣,点头答:这是我的名字。
      黑衣女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林响,现在起,你必须认清楚我。
      林响纳闷:为什么?
      黑衣女子一字一句地告诫:因为我要让你记住我。是你,夺走了我所有的泪与笑。让我一夜间,成为了孤儿。所以林响,你必须记住我,我叫方蔚。
      林响回味:方蔚?
      方蔚说:方圆万里,蔚为大观。方蔚,就是你的噩梦,直到你重新回到你应该停留的地方。
      林响问:什么地方?
      方蔚指向远处墨黑的铁门:监狱。

      林响在有限的大脑中努力回想,当年案子的受害人并不姓方,这方蔚又是什么人?除了茂盛的枝桠在风中发出的摩挲声,没有任何回音能告诉他。那个叫方蔚的女子不知所踪,利落的行事风格仿若前一秒并不曾出现过这么个人,更不知她会躲在何处继续窥视。

      林响所在的年代,有许多IC电话机和收费的电话亭,现在他晃荡在宽阔绵长的马路边,分不清人行道和自行车道的区别,也找不到一个能用的IC电话亭。他迷茫地望向四周,几个年轻的青年都在用手指在砖头似的机器上划来划去,不时对着它嬉笑调侃。林响也用过最时髦的手机,摩托罗拉各种新款都被他追捧过。如今他攥着兜里的几百大洋,却找不到一个可以拨打电话的地方。林响还是想到了办法,十块钱拨打一通市内电话,绝对是让士多店老板稳赚不赔的快钱。
      林响第一个拨打的是妹妹林吟,手机号已经停机,家里的电话也一直没人接听。他只好打出第二个号码,十年过去,这串手机号烂熟于心。接通后,乍然听见久违的一声‘喂’,他竟然落荒而逃,迅速挂断了电话。那道声音像是无数伏特的电流,大喇喇地穿过五脏六腑,震颤了他努力想要遗忘的心。
      须臾,对方回过电话,不等林响开腔幽幽问了一句:林响,是你吗?
      林响仿佛做了不甚光彩的事,扭扭捏捏地答:是我。谢谢了,你还记得我。
      紧接着一段冗长的沉寂,徘徊耳边的,唯有彼此紧张的呼吸。

      八年后,林响再一次见到了苑冉。
      这是苑冉主动提出的约见。原本林响还有意推脱,可他确确实实想再见到她。在‘许留山’的同一个位置,他点了同样的芒果捞,对面坐着的却已经是不一样的苑冉。
      她不再喷洒香水,齐腰的大波浪卷变成了一袭短发,干练的打扮让他眼前一亮,却没有丝毫与过往重叠的景象。他留意到苑冉的指甲,原先最爱的美甲不见痕迹,十只指头犹如贫瘠的梯田,毫无美感可言。她的眼角随着轻笑漾起几条细细的干纹,耷拉的眼皮刻满了生活留下的疲惫与憔悴,即便脸颊薄薄涂了一层橘红色的胭脂,仍然看得出她的面色并不好,就像生过一场大病似的。
      林响涌上心头的是无边无际的负疚感,总觉得如今苑冉活得不幸是自己一手酿成的。若不是当初,或许他们会生活得很好,至少比眼下快活。苑冉从他眼中瞧出了怜悯和心疼,她轻抿着嘴,从容地抬起头,直面向深埋了八年的那张脸:“其实我知道你今天出狱,也一直想去接你,可生活中有太多顾虑,我们都无法像年少时那般无知,不懂得体谅别人。但是我真的很高兴,你会给我打电话。所以我很庆幸,保留这个号码到如今。尽管有些难为情,那时我确实有预感,至少有一天,你会找我。”
      林响没敢接话,眼神飘向窗外,泪水开始在眼眶激荡。
      苑冉深吸一口气,继续着憋了许多年的话:“我实在应该精心打扮一番再出门。但是我没有这么做,我想让你看到最真实的我,让你知道我过的什么日子。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般顺心,但我还是幸福的。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我学会了许多事情,也明白了生活不是谁都会谦让,谁都会任由你去耍性子,耍无赖。妥协也许并不正面,却也是一种了不起的生活态度。若不是当年对你的妥协,也许我不会拥有现在的生活。我并不后悔,相反我觉得很幸福。前半生能认识你,爱上你,在你的纵容之下撒泼打诨,足迹遍布大江南北,已经非常非常的幸福。而后半生能认识另外一个小男人,孕育他,陪伴他成长,听他叫一声‘妈妈’,同样幸福得无以复加。我这辈子能拥有两个最值得拥有的男人,死而无憾了。所以林响,不要为我觉得难过,这是我们的命运。”
      “你看,原来的我是多么追求华丽的一切。如今为了家里的小男人,我什么都可以舍弃。不化妆,不洒香水,剪短了头发,不涂指甲,只要为他好,我什么都愿意,怎么做都甘之如饴。想想,我很幸福。”苑冉的笑容真诚得一点娇柔做作的意味都没有,她是真的活得很好。
      只不过,林响愧疚的泪水也是真的,尤其听到苑冉嘴里迸出那句几乎遗忘的昵称。他模糊的视线刹那间穿越现实,投射到多年以前的一幕:鼓浪屿金色的沙滩边,海水温柔地拍打在他们脚下。苑冉一边奔跑一边按着阔沿草帽,回身朝趿拉拖鞋慢悠悠跟过来的他挥手。她大声笑,大声呼唤:想想,快点!想想,乌龟看见你都觉得难受!想想,你再不快点我就不等你了!想想,我爱你!
      现在想想一点也不懒散,步子迈得比谁都坚决,比谁都豪迈,她却已经不再需要了。
      林响贪婪地想要在这张脸上,寻获关于过去一丝一点的缅怀与不舍,看见的唯有对方瞳孔中自己孤独一人的倒影。他很想开口挽留,很想坦白地告诉她:苑冉,我还爱着你,一直都爱着你。可他开不了口,连伸手想要触碰她戴上结婚戒指的指头都是痴心妄想。第一次他觉得芒果捞实在难以下咽,满口都是咸得发涩的味道,却不知泪水原本就是让人痛侧心扉的余味。
      林响陪着苑冉吃完芒果捞,席间他们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眼神交流都没有。即便什么都不言语,他们都知道对方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任谁一口泪一口心酸的吃下满碗甜品,心情比强咽下一整罐咸盐味素还要苦涩难堪。
      事后,苑冉提议送他回家,被林响断然拒绝。分别时苑冉对他说:我听说林吟生了一个儿子,你是她哥哥,多关照一下她吧。不要责备什么,她也不容易。
      林响听出话外之音,闷头应和,转身便走,连一句告别都吝啬留下。因为,他不与她谈分别。

      临走前苑冉帮林响给林吟打了电话,电话里林吟听到哥哥的声音,兴奋地立刻派司机前去接他。现在林吟一家搬去了二沙岛的别墅。除了沙面,二沙岛是广州另一个天然绿洲,也是豪宅林立的富人区。
      林响在入狱以前自然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豪气的做派曾在朋友圈内口碑极佳。一晃眼,他对车窗外如走马灯匆匆掠过的霓虹投影,和沿江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没由来的开始畏惧,竟生出紧迫。他眼前浮现出灰色的牢门,灰色的床铺,以及永远见不到光却空留着的气窗。那时他跟所有的新丁一样,接受过牢头拳脚相加的见面礼,躺在床上的他恰似斗败的流浪狗,夹着尾巴在险恶的人群和趾高气昂的同类中畏畏缩缩,躲躲闪闪,只希图能寻到一处避雨挡风的窝。
      现在呈现他面前的是一栋三层楼的欧式别墅,敞亮气派:用白色木栅栏围起的前院两边种着各式娇艳的花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直通正门阶梯,花园中央还筑起一池鱼塘,鱼塘正中立着一米高的砂岩喷水池,有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坐在上面,憨态可掬。林响家的老房子前也有一座喷水池,上面同样有个男孩,他从来没关心过那个男孩的故事。还是第一次带苑冉来家里厮混,苑冉告诉他:撒尿的是比利时男孩,叫小于廉。当时他还一脸愤慨,说:比利时人怎么跑到中国撒尿了?
      无知的玩笑话,恍如隔世。
      林响收回思绪,目光跳过喷水池——一楼阳台的两角有对惹眼的大红琉璃灯笼,幽幽暗暗的光芒笼罩着站在下方的女子。尽管看不清容貌,林响还是能从发福的身形中依稀觉出林吟的影子。
      林吟裹紧搭在肩上的睡袍,焦急地朝进门的私家车张望。她弯低腰,往车窗内看了许久,直至林响下了车还不敢相认。阔别太久,兄妹俩一时间都没能认出对方。
      “哥……”林吟迟疑地喊了一声。
      林响迎上前,翻身跃过阳台栏杆,笔挺地站在她面前。顷刻间,林吟的眼泪便落了下来。每次哥哥偷溜回家,不是爬窗便是翻阳台,而且每次都被她抓个现行。尽管时光在彼此身上摧毁了太多青春的印记,却总能从不经意的举止中让年少岁月死而复生。她激动地扑上前,搂住的是多年未见的哥哥,想的全部关于过去。印象里,林响虽不是魁梧身形,却也不至像现在随处摸得到骨节。
      “哥,你瘦了好多!”林吟惊叹备受折磨的兄长,心疼地将他拉进客厅。
      在明亮的客厅内,林吟再次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瞅着瞅着,眼泪愈发止不住。她捂着嘴,不敢相信眼前落拓的中年汉子,竟是曾经潇洒过的公子哥。
      林响淡然应对妹妹眼中的落差,也将心底的悲伤轻描淡写,只说:“上次我们见面有多少年了?”
      林吟低下头,“七年了。”
      “七年?真是一转眼的功夫。我老了,你也胖了,认不出来了。”林响强颜欢笑,负手在厅内轻移漫步,遥见米色真皮沙发的上方挂着宋柏舟的半身油画像。画中的宋柏舟轻蹙眉,夹在右手两指的香烟正送入唇边;余烟袅袅,雾化了他桀骜不驯的神情,让一缕不该有的颓靡跃然眼前。整间客厅,没有一张全家福,或林吟的照片。林响心想:宋柏舟还是那般自我,一点都没变过。
      林响有意往后一瞥,看见林吟站在宋柏舟画像前竟似痴了,总算领悟到苑冉话中的真相。这样一个天生浪荡的男人,即便结婚生子,也是无法套牢的。从宋柏舟第一次带着林吟逃课去看《泰坦尼克号》,他就知道妹妹迟早得撞一回冰山。
      林响从背囊里拿出一份玩具枪,过段时间,大侄子应该满十岁了。林吟一瞅玩具,愣了愣,“哥,这是?”
      “路上买的。算算日子,大侄子今年正好满十岁。听司机说,你前不久又生了一个,现在才半岁,也不知道该买什么,以后再补吧。”林响发现林吟眼神闪躲,相当避讳孩子的话题。他走上前,轻声问:“怎么?我的礼物不好?”
      “不是这样,哥,我真的……”林吟没脸再说下去,背过身开始抽泣。
      林响看向墙上的石英钟,现在这个时间孩子应该在家玩耍,除了楼上传来几声婴儿的啼哭,他根本听不见另外一个男孩的声音。这个发现让他开始混乱,继而猜疑地望着妹妹。
      “大侄子呢?怎么没见到他?”
      林吟不吱声,一味抹泪。
      林响产生不好的联想,以为是场意外,“出了什么事?对我还要隐瞒?”
      “哥,别问了!真的,别问了!是我对不住你。”林吟瘫坐进沙发,流泪的表情像是对往事的愧疚,而非失去孩子的伤心。
      林响强忍住不断发酵的疑虑,平静丢下一句:“出狱的时候,我还以为至少你会来接我。现在看来也不能怪你。你已是有家有口的人,哪能事事都记在心上?”
      这番不咸不淡的话,句句戳中林吟的痛处。她憋红着脸,无地自容,只等哥哥将十年牢狱之苦全部发泄到自己身上。这是她和柏舟亏欠的。
      良久过去,林响只是疲惫地栽进沙发,合上了眼:“你不肯说,我还是要问,十年前你哭着求着不能没有爸爸的孩子,去了哪里?因为这个孩子,我背了十年的牢,总得让我知道他的下落吧?”
      林吟身子瑟瑟发抖,不敢接下去。
      “没保住吗?”
      林吟摇摇头。
      “还活着吗?”
      林吟又摇摇头。
      林响只觉得满脑子回荡的都是妹妹十年前撕心裂肺的哀嚎:哥,救救我吧!没有他,我真的活不下去,孩子也不能活下去!单亲的痛苦,我不想在孩子身上重演,已经吃够苦了!
      妹妹的话言犹在耳,重温一遍更是锥心蚀骨,让他痛不欲生。
      “你为了保住一个男人,居然骗我说怀了他的骨肉?是啊,是啊,我们确实是兄妹,否则,外人哪能捏实我?若不是心疼你,怕孩子没有爸爸,当初我未必愿意用这种方法,挽救父亲濒临破产的公司。结果大家得到了什么?父亲的公司几年后还是倒闭了,连命也搭上了。你虽然如愿以偿嫁进了宋家,可宋柏舟对你好过吗?瞧瞧你,孩子不过半岁,他连家都可以不回,丢下你一个女人家既当母又当父。而我,为了家庭,为了义气,为了这个根本子虚乌有的侄子,坐了十年牢。人一生能有几个十年?最宝贵的黄金时期,最宝贵的爱情,我统统都失去了。”
      “哥!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你恨我吧!”林吟再也控制不住,硬生生跪倒哥哥脚边。当年她一心想要保住柏舟,以为宋家会动员各种关系替哥哥减刑,是她想得太天真,结果害人又害己。
      林响长嘘一口气,压下了翻涌的怒火。他盯住画中一脸倨傲的宋柏舟,生硬地问:“宋柏舟在哪里?”
      “他去香港了。”
      “那就把他叫回来!”
      林吟只能拿起电话,但是过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听。她吟挂断电话,深知今天是找不到宋柏舟了。
      林响不必问,已然从妹妹欲哭无泪的心酸中找到了答案,却故意嘲讽:“这就是你的男人?真是好得很。”他冷眼旁观,竟生出快意恩仇的畅快。
      “家里的别墅还在吗?”前几年父亲去世,他从报纸上得知林家变卖不动产的新闻。
      林吟从寝室拿来一枚钥匙,这是父亲临终前让她交给哥哥的。“父亲的公司苦撑了很久,该卖的都卖了,能保住的只有我们从小长大的老宅子。哥,现在我把它交给你。”林吟双手递上钥匙,钥匙里是父亲寄予的希望,同时还有一叠用信封装着的现金。
      林响憋回眼泪,生硬地接过钥匙和钱,离开了妹妹的家。

      江边的风吹得很凉爽,他的心却是热乎乎的,藏在裤兜的钞票像团火,熨烫着往事。陡然间他停下来,因为有人跟踪。在监狱呆久了他训练出这份敏锐,如果学不会此等技能,得到不仅是毒打,还有羞辱。
      他警惕地回过身,在投影重重的岸边看到一个愈走愈近的女人。只契合着夜色,让人平添几分鬼气。女人目光灼灼,点缀夜色中如修罗随行,冤魂难散。他眯起眼,如临大敌,记起她的名字叫做方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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