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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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看到黑发少女侧对着自己蹲在一个角落里、完好安全的时候，文森特才感到自己在喉间跳动的心脏慢慢落回了原处。维维安安静地将头靠在零号魔晄炉——地底军团的基地——前的钢铁通道的栏杆上，身边落了一地石像鬼（Gargoyle）残缺不全的尸体。她偶尔爆Seed以一当百的情景他又不是没见过，因此文森特没有多加思索，便迫切地翻下楼梯跃至维维安面前，打算温柔地扶起她。
手才伸至眼前，维维安却出乎意料地躲开了，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躲躲闪闪地站了起来，迅速扭过头说：“我很安全，多谢前辈费心。”她的双肩微微颤抖，仿佛在按捺什么；用以束发的红色绸带不知什么时候松脱了，有些凌乱的头发如幕布挡在她的脸颊旁。
……又叫回“前辈”了？
不免感到心慌意乱，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文森特失落地缩回手，努力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说：“你没事就好。接下来，就该攻进他们老巢了。”
“嗯。”没有像以前那样叽叽咕咕吐槽一堆，维维安只是很乖巧地点了点头，低垂的轻颤眼睫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眼瞳的浑浊。在文森特开口欲言时她转身就走，其巧合程度令文森特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但，她明明没有理由这么做。
至少现在的他，还不知道。
向零号魔晄炉前进的路上，除了他们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似乎所有的敌人都撤走了。这种情况一般不是有阴谋就是有诡计，文森特自然会觉得可疑，不时驻足在通道内壁上东摸西摸、或是敏感地持枪戒备后才慢慢走过拐角。每当这时维维安就会很不耐烦的咂嘴。这么反常的举动换做平时早就引起了文森特的警觉，但此时他要顾虑的事情太多，一时忽略了维维安的违和。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地底军团的人都撤退了，这里只是一个空壳。”用困惑而坚定的语气断言道，文森特收回佩枪、侧目对百无聊赖地踹着墙角的维维安说。她没多大兴趣地“哦”了声，背过脸去却偷偷地笑了起来。
自己明明知道实情但不想告诉他，因为想让他也感受一下被蒙在鼓里的无措与忿怒，想要报复。
——这么做真的对吗？那可是前辈，那可是……文森特·瓦伦丁。
心中的踌躇只冒了个头就被恶意的愉悦感踩在脚底，还没察觉到自己出了问题的维维安笑容愈甚。渴望看到他发觉被欺骗时震惊而无助的模样，渴望他脆弱得只能依靠她——是不是只有这样他才会全部属于自己、不再留恋过去？
大脑好像浸在温水里，意识无比朦胧，维维安冷漠地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而咫尺间的文森特的话语也像是自天边传来、让她烦躁不已：“维维安？维维安，怎么了？你脸色很差。”他轻轻从一旁伸手揽住维维安的双肩、另一只手温柔地抚过她的脸颊，却感受到怀里的少女瞬间身体僵硬屏住呼吸，“……很累吗？”
“没事没事，应该只是连续两天没有吃到草莓蛋糕的综合征，我的身体好着呐。”维维安很豪迈地拍拍自己的平胸，借此挣开了文森特的臂弯，“继续前进吧！我敢肯定敌人在前面等着我们！”她急急忙忙越过文森特朝前走，只是下意识地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中不善的红光。
他们畅通无阻地穿过通道，来到一个如车站的地方。四周都是破旧无人的民居，环绕着中央的零号魔晄炉而建。维维安站在月台上，皱眉叉着腰左顾右盼，在满目旷然的荒芜中失望地抱怨道：“啊，怎么什么都没有，这也太平淡了，我还以为会有十几打小兵车轮战围攻我们呐。”跳上轨道，回头看着文森特，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浅浅地微笑，“不过一般来说，现在这种情况都预示着精英怪要出场啦。”
“呵，搞不懂你在说什么。”温柔地嗤笑了声，文森特把“地狱犬”换了只手，想把维维安拉上来。欲拒还迎地躲闪着，快要喷笑出来的维维安突然面色一凛，狠狠地反手把文森特拽向身后、恰好躲开了偷偷摸摸缠绕上来的无边黑气。肩上插着钢铁翅翼的青年淅沥浮现，越来越不近人情的黑色眼睛在看向维维安时，轻轻眯起。
而忙着“教训”文森特的维维安无暇顾及尼禄脸色有异：“你看你看，果然被在下说中了吧~按照RPG游戏的模式剧情都得这么来，连一会儿尼禄要说的台词我都可以倒背如流——所以，文森特，要不要以后和我一起打游戏啊？”循循善诱保守（古板？）的文森特陪自己一块儿宅，维维安的脸上终于露出自被文森特找回后的第一抹真心的笑容。
文森特无奈地表示他才没有那么落伍，他当塔克斯的时候也曾混迹在街头游戏厅通宵俄罗斯方块（……）好吗！？
“呐，文森特·瓦伦丁，谢尔克，在我这里。”不满于被晾在一旁无视，淹没在黑气中的青年冷冷地开口，召唤般向他们伸出一只手，仿佛在邀请他们进入死亡的国度。文森特听到谢尔克被尼禄劫持时一愣，露出了威胁的目光，毫不犹豫面向尼禄站定，迈开坚定的步伐。
内心五味杂陈的维维安拽住他的手，语无伦次地劝阻：“文森特，不能去的，不能去，你没有古代种魔石，会再次变成Chaos的！”——为什么你要这么在意她？在意到连自己都可以不在乎。
拼命把他往回拖，文森特却轻轻甩开维维安的手，执意要去营救谢尔克。维维安几乎快要抑制不住心中的怨怒了，崩溃地大喊：“好嘛，让我去救她好了！反正我和尼禄混得很熟，反正你就是看着我会担心你，反正你就是一点都不在乎我！”明明她也需要关怀的啊，哪怕只是一点点小温暖，所以她好怨恨呐：谢尔克的出现让一切都不复从前了。
没头没脑地吼完，不去看文森特回顾时错愕的脸，维维安使劲推开挡在面前的他，一脚把尼禄踹开、以势不可挡的劲头杀进一段遗失的回忆……
算准了那个男人每天下午一点都会准时去图书馆，露克蕾西亚趁他离开的当口偷偷溜进他的私人实验室。这里的机密等级是最高级，是除了他以外连社长都不允许进入的禁地，因此堆满器材的偌大实验室里此时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中央的巨型容器中浮沉着一个轻飘飘的人影，在绿莹莹的粘稠液体中，鬼魅得令人不寒而栗。
露克蕾西亚绞着双手烦躁地走来走去，仅剩的一针Chaos因子藏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却始终没有勇气拿出来。她突然驻足，被泪水浸润得莹光闪闪的眼睛猛然瞟向培养液中的人体，愧疚地苦笑道：“我到底该怎么办啊……维维安，我到底该不该这样救你……”
她轻轻抬起手，按在冰凉湿润的玻璃上，将脸贴近液体中如若在酣眠的少女，恍惚地自言自语：“其实，其实我才是最自私的人啊！本来你们是可以幸福的……”她一拳砸上容器的外壁，不受控制地大喊大叫：“结束吧！这都是我的错！是我错了……呜……”她颤抖着低下头，却像坚定了某种罪恶的念头似的，将针管里的似液似气的物质通过贯穿少女脊柱的导管通通注入、然后嫌恶地抛开。骨节的爆裂声清晰可闻，真实得好比她日益衰弱的心跳——露克蕾西亚不忍看Chaos带来的异变，沿着容器缓缓跪坐了下来，泪流满面地低下头，捂住了脸。
……
艰难地在沉重地从四面八方挤压着的黑暗中匍匐前进，眼睛里有滚烫的泪水、热辣辣地灼着她的眼睛，而维维安动摇的心也在这段零碎的回忆之后更加不安——露克蕾西亚并没有错，或是说他们都错了，错在不肯坦诚相对，错在消极避世、总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未来。如果那时候有谁主动说清楚，以后的事情会不会大不一样？
只是宿命之所以为宿命，正因为它是既定的、总会发生的现实。
——可是要我不去在意，我真的做不到。
……
“这是……那个人的片段？”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也无暇考虑，从旁观者的角度目睹了一切的谢尔克紧接着脱离回忆的束缚，孤单地坐在幽光环绕的防御结界中闭目沉思，“似乎可以理解那个人当时的心情了。但是……如此对反感维维安·多米诺的我，为什么会为她感到悲伤呢？”
一颗水珠从谢尔克的脸上滑下，发出轻微的碎音。被这声响所惊动的她痴痴地轻抚着面颊上的泪珠惊讶而茫然地呢喃道：“我还以为我早已……不能哭泣了……”
——现在她是为了姐姐而哭吧，由于自己的执迷不悟，夏路亚才会一睡不起。明明知道回归宇宙深处才是亘古不变的结局，但不想就这样一辈子分别啊！
晶莹的泪水顺着指缝滑落，碎在几道细纹延展的防御结界上，竟然迸出了“咝咝”的裂帛声。呈球状包裹的结界如水波般荡漾，维维安一手握着菲尼克斯一手提溜只黑乎乎的玩意儿出现在她面前，警惕地抬起头的谢尔克不禁睁大了眼睛。
“呐，不要再哭了，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满不在乎地丢开手里的东西，维维安垂下眼帘漠然地注视着谢尔克，语气稍稍带了些残忍的得意，“虽然文森特对在下寄予厚望，但我可没有那么好心来救你——为什么，你偏偏是她呢？”说到最后时已然是呢喃的音量，但维维安无机质般的金绿眼瞳始终死死地盯着谢尔克，不肯错过她的一举一动。
——眼前之人，很不对劲。
“维维安·多米诺……”下了这个判断后，谢尔克轻轻念着她的名字，戒备地翻身跃起。后者脸上挂着神经质的笑容，用手中的菲尼克斯一下一下地敲着本就不堪一击的盾魔石结界，如同把玩着肥皂泡泡的天真孩童。“先打个赌吧？如果我没能把你救出去，文森特会不会生气呢？”敲打的工作骤然停止，微张的双唇微合，随即拉开一个大大的笑弧，维维安歪过头不屑地耸耸肩，“嘛，到时候再说。”
下一秒——也许不到千分之一，谢尔克没能看清她的动作，维维安就已瞬间移动至她身后，双手交握着双节棍、用连接的锁链勒住她的咽喉。森冷的绿眼睛不再柔软，维维安喷薄着浅浅的吐息凑近谢尔克的耳边，似乎预备着一击必杀。但剧情没能给她这个机会——她直起身子转过头，讥嘲地笑着揶揄道：“担心她所以还是忍不住跑过来了吗？”
倏地抬头，眼中凶光大盛，一瞬间凌厉的杀气几乎令谢尔克胆寒。散乱的黑发无风即乱舞，有生命般充满了魔性的美丽；周身爆发出狂暴的红色气息，把这永恒死寂的世界搅得不得安宁。
深爱的身影终于消失在眼底无尽的血之长河中，最后一点理智也被无由的怒火悉数焚毁。合眸，呼吸，微笑，在嫉妒中迷失了自我的维维安睁开眼睛，涣散的瞳孔看不见他的心急如焚。
“……文森特·瓦伦丁。”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五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