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青葱岁月》南楼画角

2、医院争吵

　　小小的病房里有两个床位，但基本上算是单人房，没有其他人入住，张琴晚上就睡在另一个床位上。十平方米左右，干净整洁，柜子上放着两个她爱吃的水果罐头，一包饼干。这已经算是不错了，一般人家孩子生病才买上一个罐头。
　　嘉悦半躺在病床上，盯着自己的左腿轻轻敲了敲，没什么感觉，好像麻木了。
　　护士小姐经过，正好看到，走进来笑道，“别急，伤筋动骨一百天，慢慢养着。你妈妈呢？”
　　这孩子住院至今，身边只有一个母亲寸步不离的照顾，父亲倒是来过几次，不过每次都是吵的天翻地覆，引的所有人驻足观看。
　　“回家帮我拿换洗的衣服。”嘉悦闷闷的，腿脚不便的滋味可不好受。还要熬上几个月，想想就头疼。尤其是在夏天，不能痛痛快快的洗澡，身上都有股酸味。
　　护士小姐见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待在病房里，有些可怜，就坐在床边陪她聊上几句，“嘉悦今年是不是中考，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吗？”
　　她还挺喜欢这个孩子的，不会哭哭啼啼，也不会叫痛，很乖巧懂事。她也已经为人母，有个七岁的女儿，所以对女孩子比较偏爱。
　　嘉悦勉强挤出一抹笑，“是一中。”
　　昨天她爸带来的录取通知书，看着他一脸的骄傲和自豪，却勾起了她一腔的愁思，她再出色，也无法让他改变和妈妈离婚的决定。
　　在他心里，她并不是最重要的，也就是说随时可以被舍弃的那部分。很难过也很遗憾，可这就是现实，她必须接受的事实。

　　护士眼睛一亮，夸道，“好孩子，你的成绩很好嘛，一中可是我们市一等一的好学校。”
　　嘉悦害羞的笑笑，心里却在担心：一中离家太远，她很可能要住读。只是家里这种情况，她怎么放心？
　　护士隐隐约约听过她家的事情，心中惋惜不已，父母闹离婚，受伤最大的永远是孩子。好多孩子都是因此而自暴自弃走上堕落的那条路。哎！
　　“阿姨，我什么时候出院？”医院里那股子味道让她很难受，迫不及待的想离开。
　　“再住几天，你脑部受了震荡，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说了几句，护士还有事情要忙，匆匆走了。

　　嘉悦愣愣的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风景，心情很沉重。阳光热辣辣的，地上都冒着热气。这种时候在外面走动的人不多，她眼尖一眼就看到她妈正从水泥路那边走过来。
　　张琴一走进病房，嘉悦就敏感的发觉有些不对劲。
　　她睁大眼睛一直细看，妈妈的头始终低垂着，额头一直梳起来的头发也放了下来，视线还不敢看向她。
　　前世的她太小，躺在病床上整天发呆，没有留意到身边的事情。如今不同了，她的心思都在她妈身上打转，一点点变化哪能瞒过她的眼睛。
　　张琴没话找话，“悦悦，我刚刚趁你睡午觉，回去拿了些换洗的衣服，你看这件是你最喜欢的……”一副心虚的样子。
　　唐嘉悦一把拉住她的手，飞快的拂开她额头的头发，眼前的一切就她不受控制的瞪圆了眼睛，气的浑身发抖，“妈，你怎么了？他打你了？”她连爸都不肯叫了。
　　额头那么明显的乌青，是被殴打的痕迹。唐嘉悦咬着嘴唇，一个劲的吸气。那人为了离婚，真是无用不及其极啊，居然使出这么下贱的手段。打女人是最无耻的行为，而为了达到目的动用暴力，更是无耻到了极点。
　　张琴不安的缩了缩身体，“没事，就算他打死我，我也不会跟他离婚。”
　　嘉悦脸色一白，她最怕她妈说这个死字，只是她还有一丝理智，“妈，拿换洗衣服这种事就让舅妈帮忙，你以后就不要回去了，就陪着我。”她就不信唐国荣还能追到医院来打。
　　看着一夜之间长大的女儿，张琴既欣慰又酸楚，“傻孩子，躲不过去的。”
　　以前的女儿天真可爱，让她总担心孩子会被人欺骗会被人伤害。可她变的极懂事像个小大人似的，她的心痛啊。
　　嘉悦的心扑突扑突的跳，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词，“妈，他这么对待你，你为什么还不肯离婚？”她真的很想知道原因。
　　上一世，张琴宁愿喝农药，也不肯离婚，死时年仅三十九岁啊。她选择用自己的生命来抗争，可还是无法阻挡丈夫将新人娶进门的决心。死的真不值得！这世间种种，还有什么比生命还重要。
　　她既然重生一次，那就让她亲手扭转一切悲剧的源头，将伤痛降到最低，最重要的是能让妈妈想开，让她活下来。
　　“我不甘心，我跟了他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年，他一句不要我了，就让我乖乖滚吗？”张琴恨的咬牙切齿，脸色狰狞。真的想不通啊，没有钱的那几年，一家人都过的开开心心，夫妻恩恩爱爱孩子可爱，那时的他们真幸福。
　　嘉悦眼眶里的泪水打着转，“可他会打死你的。”
　　男人一旦心狠起来，什么都做的出来。她也没想到一向爽朗大方的爸爸会有这么可怕的一面。
　　张琴眼中充血，心中全是怒气，一拍桌子，“大不了一死，他也别想好过。”她的手痛，心更痛。没道理她们母女过的凄凄惨惨，那对狗男女却活的滋润幸福。
　　嘉悦听了这话，终于压制不住内心的害怕，爆发出来，泪水像珍珠般掉落，“妈，你千万别提这个死字，我不爱听。你要想想我，要是你出了事，我怎么办？我会被别人欺负的。”
　　能不能别这么偏激？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想想她这个十六岁还未成年的女儿啊。
　　张琴愣了愣，“你爸再心狠，对你还是很好的。”丈夫对这个女儿向来疼的如珠如宝，无论要什么都肯。她不相信孩子会受委屈，她很放心。
　　“有了后妈，就有后爸。”嘉悦终于明白她妈当年为何会那样抛下她不管了。想起前世的艰辛，不由泪如泉涌，“我落到别的女人手里，会落的好吗？我会被她骂会被她打，还会……”还会被下毒手陷害她，会将她赶出家门。这些都是她亲身经历的，至今还历历在目。
　　张琴听到这里，已经吓白了脸，抖着手帮她拭泪，“别说了别说了，妈舍不得你的，我再难也会活下去。”
　　有了后妈，就有后爸？这难道是真的？不过转眼一想，这些年丈夫的变化那么多，完全有可能被孩子说中。
　　嘉悦趴在她身上，温暖的体温透过轻薄的衣服传递过来，“妈，你以后不要再回去了。爸要是找过来，我来应付。”
　　她要保护妈妈，不能让她受到伤害，她的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张琴脑中一片混乱，长叹一声，“都是我没用，让你爸嫌弃我没文化不懂情趣。”
　　嘉悦心中暗自唾弃：那是借口，她妈年轻貌美时，他怎么不嫌？冷哼一声，“没文化不懂情趣也没什么不好，总比那些有文化有情趣却黑心黑肝没人性的小三强，爸是瞎了眼，总有一天他会后悔的。”
　　那个女人心眼之多，几个大男人加在一起也不是她的对手。嘉悦在她手上吃了无数苦头，当然也是最了解她的人。
　　张琴讷讷自语道，“会有那一天吗？”她真的盼着丈夫能回心转意，重新回到过去的生活。
　　唐嘉悦默然不语，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张琴果然听了她的话，住在病房陪她，换洗衣服让别人帮忙。
　　过了两天，唐国华果然忍不住了，找了过来。硬是要张琴跟他出去谈。
　　张琴装聋作哑，不理他，手里切着苹果皮。
　　唐国华暴跳如雷，“跟你说话呢，你哑巴了？”
　　嘉悦挑了挑眉，声音淡淡的，“爸，这么大声干吗？旁边病房的人会听到，到时会很丢脸的。”
　　她爸向来很好面子，只是到了这时，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唐国华在病房里踱过来踱过去，焦燥难安。想到再不解决这件事，后面的问题就大了，“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开出条件来，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张琴冷冷的开口，低着头不看他，“我就是不想离。”
　　她就跟他耗上，看谁能撑到最后。
　　唐国荣狠狠抓了把乱七八糟的头发，出言恐吓道，“那……那我去法院申请离婚，到时你不答应都不行。”
　　此时的他没了往常的光鲜亮丽，像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张琴脸色一白，“你……”她是老实巴交的家庭妇女，听到法院心中有些畏惧。
　　嘉悦撇了撇嘴，心中不耻，吓唬谁呢！看来真的是被逼急了，什么招都拿出来使。“去告吧，不过法院处理这种事最起码要半年。”
　　她不是她妈，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法院会先给他们调解，不成的话过个半年再提出申请。他耗不起这个时间。
　　唐国荣目瞪口呆，这样冷静淡漠的女儿他还是第一次见，这话里好像还有话。心里一惊，难道她已经知道……“悦悦，你劝劝你妈，硬撑着对她没好处。”
　　嘉悦心里冷笑一声， “爸说什么呢？让我劝妈离婚？有这样为人子女的吗？说出去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将一切撇的干干净净净。都把脑筋打到亲生女儿头上，真是太无耻了。
　　“这……我真是被你们气死了。”唐国荣无计可施，无可奈何的离开医院另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