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桥有枫》乐客

25、第 25 章

　　从喻秋家里出来，佟榛一路混混沌沌的。
　　第二天是周六，他刷了一张机票，直接飞回颐北。

　　周日早晨，春日的暖阳从棠园湖的对面升起，阳光照在湖面又折射在玻璃窗上，佟榛翻了个身躲避耀眼的光线。
　　临湖的路边，郁郁葱葱的树木沐浴在日光中，随风摇曳，偶尔有几只小鸟不听话的扑腾着翅膀闹腾，打破晨间这片美好的宁静。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咚咚，咚咚，……”
　　桌上，唐景山的手机唱起俗套的叮咚歌。

　　佟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拿起手机一看，7：00，他踢了一脚旁边的唐景山，唐景山毫无反应，仿佛对手机闹铃有了免疫力。
　　佟榛吐槽了一句，坐起来关掉闹铃，与此同时，一只懵懵懂懂的小鸟停在了露台的栏杆上。
　　佟榛坐在原地看了一会，然后悄悄走近露台，小鸟不知道危险，仍旧左右跳动，佟榛一点一点挪动，迅速出手，只差一秒，小鸟惊的扑腾飞走，佟榛十分遗憾，背影和这宁静的早晨融为一体。

　　洗漱完，唐景山还赖在沙发里。
　　佟榛拍了拍他：“早晨空气很好，给你15分钟时间，我们一起去环湖晨跑。”
　　唐景山勉强答应，两人一路小跑，很快就从房子跑到湖边。
　　“好久没有吸氧。” 唐景山贪婪的深吸一口。
　　佟榛暂时卸下心里的负担，整个人显着轻松畅快，脚下的步调也不断调整，时而碎步向前，时而后退，时而边跑边跳。
　　“加油，快！”
　　唐景山又是一个深呼吸，迅速跟了上来。
　　结束晨练，叫了两份外卖，两人吃的十分舒心。

　　上午，按照原计划，佟榛和唐景山出发去颐北市郊。
　　木枫山脉是颐北市郊最著名的风景区，木枫山公园就在山脉腹地，这里一年四季风格各异，春季赏花，夏季踏水，秋季看枫，冬季观雪，其中秋季满山遍野的杏白枫叶，最让人流连忘返。
　　两人从山脚一路顺着阶梯向上，一边看景一边聊天。
　　唐景山：“上次我们过来是秋季，枫叶浓墨重彩，其实春季万物复苏的蓬勃朝气也很不错。”
　　佟榛也觉得，林子里处处都是绿中嫩黄，生机勃勃的，让人舒心。
　　步行到半山腰，木枫山公园地势最高的观景台，两人趴在护栏上享受山里的阵阵微风。
　　唐景山喃喃道：“风景真美。”
　　佟榛指着远处的山头：“听说翻过那座山，山谷里有一个清澈见底的石潭，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找找。”

　　离开观景台，后面是一条是蜿蜒崎岖的山路，佟榛走了进去，唐景山也跟在身后。
　　一路上很少游客，路边都是各种不起眼的小野花，红红黄黄，除了林子里不时传出鸟叫声，到处一片幽静。
　　不知道走了多久，唐景山终于憋不住。
　　“兄弟，从昨天回来，你就一直闷闷不乐的，连带我也发愁。”
　　“有吗？” 佟榛回头笑了笑。
　　唐景山翻了个白眼，我俩谁和谁。
　　“不是脸，心，我的意思你懂～”
　　佟榛面上划过一丝微澜，只一瞬间，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笑了笑，退了两步，然后搂住唐景山的肩膀：“快走，前面就是山顶。”

　　木枫山最高点朝西面眺望，颐北市中心一览无余，佟榛站在护栏边，看着远处，忽然感慨：“我以前怎么没发现颐北的好？！”
　　一旁，唐景山悄悄的伸出了手，还没有探到佟榛的额头，就被打了回来。
　　唐景山懊恼极了：“榛果，我受不了了，你想憋死我吗？”
　　佟榛依旧沉默的看着前方。
　　唐景山继续抓肝挠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突然起了一大片乌云，大雨将至。
　　不远处有一个凉亭，两人躲了进去。
　　很快，下起了瓢泼大雨，山间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只一会儿，太阳又出来了，金灿灿的，比上山的时候，更加耀眼。
　　佟榛遮着眼帘，看着太阳，露出了这两天以来，最释怀的笑容。

　　回到市区，已经是下午，唐景山找了一家小餐厅，两人总算可以坐了下来。
　　吃饭的功夫，唐景山才开口：“明天是周一，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佟榛说：“周二早上的飞机，我请了两天假，回了颐北，顺便回趟家。”
　　唐景山嗯了一声，没再追问其它。

　　吃完饭，回到棠园，天色不早了，唐景山问：“今晚睡这里，还是回家？”
　　佟榛犹豫了一下说：“就这里，明早再回家。”
　　“好。” 唐景山应着，然后拖了两张椅子放到露台，示意佟榛一起坐，面前没有桌子，也没有乱七八糟的零食。
　　他严肃认真道：“我觉得你在理城一定遇有事，如果你跑回颐北，又什么都不说，再回理城，我不放心，兄弟。”
　　佟榛微微一笑，面色轻松：“我的确遇到了一些事情，但不能说。”
　　唐景山了解佟榛的性格，既然决定不说的事情，就不会轻易说，他跳开了这个，只问：“最后的决定是什么？”
　　佟榛安慰的拍了拍唐景山，没有说话。
　　唐景山会意，最后说：“好，我知道了，不过记住，你只是理城的客人。”
　　佟榛笑了笑：“我知道。”
　　之前一直没有想明白，也不知道怎么决定的事情，在木枫山的雨后有了答案，阳光不会永远被乌云遮蔽，被雨水阻挡，一切都会过去，或许自己就是这一缕光。

　　周一。
　　喻秋发现后方的座位空荡荡的，好像是少了些什么。
　　周二。
　　座位依然空着。
　　那天的旧事重提，情绪会失控也是意料之中，可这些和佟榛无关，如果因此受到了影响，不是件好事，喻秋心中十分担忧。

　　下午放学，回到洛熙园，路过网球场的时候，喻秋突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白色短袖短裤，白色网球帽，和春日里乍暖还寒显得格格不入。
　　在路边站了一会，喻秋缓缓走到场边。
　　佟榛却在练习抛球，丝毫没有发现不远处的人。

　　“为什么翘课？”喻秋喊道。
　　佟榛肆意的挥完最后一拍，走了过来，两人面对面，却隔着一道网。
　　“我请了假，不算翘课。”
　　喻秋：“时间很紧，不要随意请假。”
　　佟榛笑着比了两根手指头：“我只请了两天，你比我多一天。”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喻秋质问道：“我们情况不一样，你不明白吗？”
　　佟榛反唇相讥：“是，我们情况差太多，毕竟你优秀，我渣渣。”
　　眼见气氛又要僵，喻秋知道继续下去也徒劳无功，她调转车头径直朝家门口骑去。
　　怼人原来这么爽……
　　佟榛看着喻秋的背影，浑身都是大写的舒服……

　　晚上，楼下的门铃一阵阵响起，佟榛站在二楼迟迟没动，因为刘婶出去散步一定会带钥匙。
　　许久，门铃终于停了。
　　佟榛看了一眼时间，走到门口，门外已经没有人，他打开门，小声嘀咕了一句：“才10分钟，真没耐心。”
　　“只比你多一点耐心。” 喻秋就站在猫眼的死角。
　　佟榛悄悄瘪了瘪嘴，马上换成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这两天的笔记。”
　　喻秋递了过来。
　　佟榛瞥了一眼，不接。
　　喻秋没有生气，反而十分客气：“那天是我情绪不好，这些本来就和你无关，你来理城只是暂时的，最终我也会离开理城，我不希望我的事情影响你，所以以后大家互不干扰，这些抄完就还给我，以后你再请假翘课，都自便。”

　　是吗？原来如此———
　　又想缩回去？呵，现在可由不得你选。
　　佟榛心里冷笑，看也不看笔记本，讥讽道：“我因为你翘课，所以觉得心里不安吗？既然要装好人，就该放下身段，否则抄一份笔记丢到我家门口，也免得大家来来回回腻歪。”
　　喻秋脸上瞬间转而自嘲，从前都是她怼人，今天才发现佟榛也有自己的个性，也一样牙尖嘴利。
　　该做的做了，就这样吧，喻秋垂下手，转身就要离开。
　　佟榛却突然抓住笔记本，喻秋看了一眼，没有松手，两人的目光闪动冷冽的交锋。
　　佟榛拽着本子，朝自己这边用力，喻秋力气不大，但也倔强的不松。
　　僵持了片刻，佟榛眼底渐渐聚集阴郁，失了耐心，他突然发力，可怜的笔记本瞬间一分为二，喻秋踉跄着退了两步，差点摔下台阶。
　　“你…”
　　喻秋气极了，将手里撕的稀巴烂的几页纸，直接甩了过去。
　　佟榛借势抓住喻秋，反身一记过肩摔，虽然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着地那一刻，喻秋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全身骨头散架，动弹不得。

　　“小榛，住手。”
　　门口，刘婶刚遛狗回来，就看见刚刚那记完美过肩摔。
　　佟榛喘了一口气，退了两步。
　　刘婶急忙将喻秋扶到沙发边：“快坐下，摔着哪儿了吗？”
　　喻秋动了动关节，没事，她轻轻的摇摇头。
　　刘婶捡起地上撕裂的笔记本，气坏了：“小榛，是你撕坏的吗？”
　　佟榛眉眼阴沉沉的，谁也没理，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刘婶没办法，只能等回来再好好教训这家伙。

　　从佟榛家出来，喻秋心疼自己的笔记本，撕碎的几页都不平整，就算勉强贴在一起也很糟心。
　　可刚到走家门口，她又愣住了，佟榛就蹲在台阶上，耷拉着头，似乎垂头丧气的。
　　“被摔的是我，又不是你。”
　　喻秋走到佟榛跟前，也蹲了下来。
　　听到声音，佟榛才抬起头，喻秋的脸就在眼前，和从前一样，让人很难不去多看几眼。
　　有时候，真的做不到潇洒的补刀，毕竟不论拿起和放下都有得，亦有失，不如遵从内心，再多走几步，也许后面就是彩虹。
　　“以后我罩你。”

　　这是肯定，不是征求，有点荒缪？怎么罩？喻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烫。
　　她问：“为什么？”
　　佟榛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说，我不需要。”
　　喻秋下意识的又摸了摸耳后，不烫。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不为什么，只是想这么做。”
　　喻秋站了起来，走上台阶，走到门口，身后是佟榛蜷缩的背影。
　　“你怕他们吗？”
　　佟榛不以为然：“我还没怕过谁，正好看看他们能搞多大的动静。”
　　喻秋迟疑了片刻，又问：“你不担心我和我妈妈一样，可能也有病？”
　　佟榛轻笑：“那你是吗？”
　　喻秋摸了摸发烫的脸，回道：“当然不是。”
　　佟榛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说：“还有问题吗？”
　　喻秋没再吭声，反手将半本笔记本丢了过去，“先把你干的好事解决。”
　　笔记本落下的一瞬间，佟榛精准的接住，他走下楼梯，走出院子，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下周，还你一本全新的。”
　　喻秋回过头，只有少年的背影，坚毅，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