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山人海边走边爱》千云及

7、初见

　　爱情又怎么会不浪漫呢？
　　周炎的爱尤其浪漫，他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和求知欲，他旺盛的分享欲像是永不枯竭的泉水，他带心爱之人翻山越岭只为看一朵花开，带心爱之人蹲守几个小时在山间雾气弥漫的时候身披霞光走向彼此，带心爱之人去过大大小小无数个热闹的集市领略早高峰的人潮，也和晚归的爱人携手护送流浪狗回家…
　　对待一花一木一草一树他都细致耐心，何况是一个心爱的姑娘。
　　孟泽听完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自己建立了十年的世界观像掉进水里的泥塑，怎么补救都无济于事。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宁也，“那天晚上为什么是他背着你回教室？然后你就请了一周的假？”
　　宁也：“当时内心太过欢喜，离开厕所的时候不小心踩坑里，扭伤脚了。”
　　孟泽：“他真的从未强迫过你？”
　　宁也：“从未。”
　　……
　　少年骑车追着一只黄毛的小赖皮狗，“放下，快点儿！不听话我就打你了。”
　　小癞皮狗呲牙咧嘴地叼着一只刚破壳不久的小鸡仔，小鸡仔叽叽叽的叫声显得可怜又无助，车子没有小狗那么灵活，小狗在低矮的楼区间快速穿梭，每每急转都会滑出很长一段，但这小短腿调整极为迅速，像是职业车手的水准，两只小耳朵减少阻力似地背在脑后。
　　小狗、小狗叼着的小鸡仔以及骑车追赶的少年，三者形成了一个热闹有趣的场面，意识到这小家伙在遛自己，少年看了一眼有规律的楼区，迅速调转方向去堵，小狗还是不厌其烦地沿着既定的轨道狂奔，少年风驰电掣地杀到拐角，扔了自行车就做好一举拿下小狗的下蹲姿势。
　　听见小狗剧烈的喘息靠近，他笑了，然后整个人前倾，下一秒一团黄色的身影飞扑过来，少年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小狗的后腿，小狗瞬间示弱地哼哼，少年调整姿势拎住它的后脖颈儿。
　　“松嘴。”
　　小鸡仔从小狗嘴里掉下被少年接住揣进卫衣前面的口袋，他拎着小狗笑，“小样儿说了不听，自投罗网。”
　　小狗不敢咬他，哼哼唧唧的扮可怜，少年从裤包里掏出一根火腿肠，两下咬开递给小狗。
　　“吃吧。”
　　小狗叼住，少年就将它放了。
　　小狗边跑边回头看他，少年笑着看它跑远，脏兮兮的小流浪狗弄他一手的毛，他拍拍手，捡起自行车正准备离开。
　　“哐当！”一声巨响，还好他闪的快，一盆花砸碎在他脚边。
　　也顾不上自行车，他躲进两层楼的屋檐底下，以防再掉下个啥了结了他这年轻得掐的出水来的漂亮生命。
　　“啊！都是因为你！就因为你是个女孩儿，我被逼着生二胎，大着肚子像个废物似地蹲家里，生二胎有什么用，男人都睡别人床上去了呀！”
　　原来是吵架了，还是个爱恨纠葛的婚外情故事，少年竖着耳朵听。
　　“野鸡贱货，还敢给我发图片，竟然敢给我发图片！什么世道，这是什么世道，小三贱货都敢这么猖狂，这个狗男人啊，狗男人，老娘这是什么烂命要被这样糟践！都怪你！扫把星！你滚远远滚开，跟那个狗娘养的狗男人一起滚！滚!”
　　中年女人歇斯底里的嘶喊哭叫就像碎在地上的花盆，折断的花枝、稀烂的泥土和细碎的陶片混在一起，给人一种极其不舒服的割裂感。
　　少年叹了口气，感觉应该不会再掉东西下来，他小心翼翼地站出去扶起自行车，跨上去准备骑着火速撤离。
　　“咯吱”一声门开了，少年看见一个穿着印花白色连衣裙的少女跑出来，少年本能地仰头看了一眼这幢两层半的小洋楼，在这片算是比较气派的，三色的三角梅如火如荼地盘踞了半面墙怪好看的，与此时正在发生的事情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楼上的哭骂声还在断断续续，被骂的不是负心汉，是这个跑到马路上的少女。
　　这会儿接近晚饭时间，街面上没什么人，少女先是跑，远离家门以后就慢下来走，她时不时抬手，应该是擦拭眼泪。
　　少年骑车追上去，距离背影两三米远慢下来跟着。
　　“骂你的是你妈妈吗？”
　　问题真好，哪壶不开提哪壶，少女无视他。
　　少年稍微骑近一些跟着，声音干净又剔透，他继续说：“刚才你家花盆掉下来我差点被砸到，高空抛物这么危险的事情，不会是你做的吧？刚在楼下我稍微听见一些，你妈妈骂的是真难听，但我认为那不是针对你，你不用太难过。还有我不住这边，你跟我说了也没事儿，咱俩都不认识我不会取笑你。”
　　少女停下，扭头瞪着他，他也停下，看见少女的脸他震惊了，没天理，长成这样的人竟然会被嫌弃，看来那位母亲果然气坏了神智。
　　晚饭时间少女两手空空地往外跑，多半是要饿肚子的，他再次开口，“那什么你准备滚，不是你准备去哪儿？我载你。”
　　少女瞅了他一眼，转过脸继续往前走，少年本想就这样离开，但架不住那颗热情的心脏，他只犹豫了两秒，顶多三秒，就跟上了少女。
　　“我跟你说，一个小姑娘这样往外走不安全，你不能寄希望于坏人同情你今天糟糕的心情。”
　　“你烦不烦？别跟着我！”
　　少女终于彻底怒了，她整个人转过身瞪着他，少年只是笑，“终于理人了，我不烦我看你挺烦的，烦闷的事儿要说出来，自己憋着容易憋出毛病，看病要花钱你妈更要骂你了，她骂的那么难听你受不了又要往外跑，然后接着气坏身体，如此循环，这才叫真的烦。”
　　少女抿着嘴，怒气噌噌往外冒，这个长相阳光的男生太能说了，关键他都说到了点子上，这真的很烦。
　　就在她准备说难听的话让这个男生远离自己的时候，“叽叽叽”的声音传了出来。
　　少女侧耳倾听，“什么声音？”
　　少年笑着拿出卫衣前面袋子里的小绒毛鸡，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托着递给少女看，“喏，是不是很可爱，它刚刚狗嘴脱险死里逃生前途一片光明。”
　　少女看着只有鸡蛋那么大的小鸡仔，气消了，两人停在楼区的街面上。
　　“你帮我拿着它，然后坐到后面的位子上来，我带你兜兜风再带你去吃碗很好吃的大份牛肉面。”
　　少女接过小鸡仔，温柔的触感逐渐抚平了她的倒刺，“我不认识你，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好人。”
　　少年笑，“我叫周炎，我家在镇上的孤儿院，最亲的人是我的院长爸爸和一帮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院长爸爸的手机号是XXX，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
　　少女抬起头看着一脸清澈且俊秀的周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没再迟疑，坐上了周炎自行车的后座。
　　“我带你去一个好看又好玩儿的地方，保准你心情立即变好。”
　　“你的小鸡仔哪儿来的？”
　　“你说它啊，我生的我养的。”
　　“你自己孵化的？”
　　“聪明。”
　　“那它怎么会到了狗嘴里？”
　　周炎叹了口气，故弄玄虚地说：“小黄的确不是什么好狗，我曾无数次看它可怜想要收养它，但它偏偏不干狗事儿，我刚刚把第一天来到世界上的小鸡仔拿出来晒太阳，就被它窜出来一口叼走了，你说它欠不欠？现在它已经上升成为一只图谋不轨的小坏狗了。”
　　少女听完，极轻地笑了一下，即便有风鼓在耳畔，这轻微的声音还是被细心的周炎捕捉到了。
　　“我还没给小鸡仔取名字，你仔细看看它，帮我给它取个名咋样？”
　　“它不是我生我养的，不该我取。”
　　“哎呀，这有什么关系，见者有份儿，多一个人关心它它就多一份成长的动力。”
　　少女仔细看着手心里小心翼翼握着的小鸡仔，它黄色的绒毛很舒服就像棉花一样柔软，两只小眼睛黑亮黑亮的，小脚红彤彤的也很可爱。
　　“黄花菜。”
　　“啥？为啥叫这种名字？一听就很苦逼，能不能想个高兴点儿的名字？”
　　少年的卫衣被风吹得鼓起，肥皂液朴实无华的味道随风飘进少女的鼻子里，不算好闻，但有种晒透阳光的清爽。
　　“你自己取。”
　　“你来取，仔细想想，这是交给你的事情，要负起责任来。”
　　两人很快到了周炎说的那个地方，一条长长的大河，河水被夕阳染红，河对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芦苇，芦苇沐浴着一日到头最后的暖阳，温柔地随着傍晚的风轻轻摇晃。
　　两人停在有柔软细砂的滩涂，层层叠叠的泥沙显示着河水曾经的流动轨迹。
　　“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芦苇。”
　　“什么？”
　　“小鸡仔叫芦苇。”
　　少女将小鸡仔放下来，看着有了名字的小家伙踉踉跄跄地往柔软的泥巴里踩，然后不管不顾地啄泥巴。
　　“你是孤儿？”
　　“是的，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没被人那样骂过，我是不是也很可怜？”
　　少女瞪了他一眼，周炎又笑了，“所以，我准备给芦苇冠个姓叫周芦苇，这样我就有了家人。”
　　少女看着他，周炎的样子不像悲伤，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自若，仿佛只是为了好玩儿。
　　“你确定有一天它长大了，你不会把它煮了？”
　　周炎转脸看着少女愣了一下，随即又爽朗地笑开，“你提醒我了，这个姓就不加了，芦苇挺好的，应景。”
　　两人在水边玩了一会儿，陪着芦苇在泥巴上踩了很长一串脚印，回去的时候少女的烦心事彻底消失了，她没有随周炎去吃他口中那碗好吃的大份牛肉面。
　　最后周炎送她回去，到门口才问她，“故事的开始，我告诉了你我的名字，故事结尾用你的名字，不过分吧？”
　　少女把芦苇递还给他，“宁也。”
　　周炎：“哪个‘nin’哪个‘ye’？”
　　“宁有种乎的‘宁’，之乎者也的‘也’。”
　　周炎笑，“那我重来，我是大周天子的‘周’，炎黄子孙的‘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