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山人海边走边爱》千云及

61、值夜

　　走出整片象耳芋林用了近3个小时，没人敢在里面休息，那不是休息那是给十里八乡的动物提供营养丰富的美味大餐。
　　沈林临走还抓了一条极小的珊瑚蛇盘在手上，“看看，多可爱。”
　　何明凌翔吓得连忙离他远些，凌翔指着大喊，“咬到就完啦！”
　　何明：“神经毒素成分的毒液，师哥不要把玩。”
　　沈林仔细观察在自己手中被制住的小家伙，“我没有玩儿，我只是看看。”
　　这条蛇有手掌那么长小指粗细，颜色非常鲜艳，沈林似乎是非常自然地就捏着七寸拿了起来，他仔细观察小蛇的头部、腹部、背部和尾巴，最后将它很好地放回原处。
　　“师哥，你看什么？”凌翔间隔着何明问沈林。
　　沈林看着他笑，“这么怕还问。”
　　何明：“师哥，你不怕吗？珊瑚蛇剧毒。”
　　沈林：“就那么小一条怕它什么？丽纹蛇属于性情温和的夜行动物，它身上色斑的分布非常有特点，而且圆头圆脑的，你们不觉得可爱吗？”
　　两人异口同声：“不觉得。”
　　这一晚的宿营在象耳芋出来的一条河边，南半球这边因为雨林气候水资源极其丰富，并且野生动物会多到他们需要轮流守夜的程度，沈林作为曾经的夜行专家，肯定第一个值夜，他一边照顾其他人的安全，一边观察那些夜行动物。
　　此时在水边，有几只顶着“异危物种”名号的玻璃蛙正在觅食，仅 2 ~3 公分的体长使得它们站在一根水草之上显得毫不费力，它们一伸舌头，一只尚在睡梦中的小虫子便进了肚子，然而，距离它们不远处的水里，一条蓝色闪光且弯曲的线显然已经将它们盯上了。
　　沈林仔细观察着水中的情况，在猎手还未露出全貌之时，就已然判断出那是一条丽纹蛇的近亲——蓝长腺珊瑚蛇，目测其体长大约在 80 ~100 公分左右，面对这样一条蛇，沈林是不会建议尝试将其拿起来观察的，这种偏向于成年的、毒腺延伸入皮下达 1/3 体长的神秘珊瑚毒蛇，去招惹它绝对不会好下场，果不其然，没出1分钟，那几只玻璃蛙在它极为迅捷的猛烈攻击下，没有一只能够幸免于难。
　　就在沈林转眼的瞬间，一只蚂蚁爬到了凌翔的脸上，这只蚂蚁差不多有半截手指那么长，沈林折下一节草把它赶走，抬头之际，又恰好对上了站在一块布满苔藓的石头上正盯着他们的鬼夜猴，这个以盛产双胞胎著称的灵长类动物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森林中的不速之客。
　　沈林与这只松鼠般大小的猴子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彼此，鬼夜猴是出了名的卡姿兰大眼睛，夜视能力极强，一张脸长得跟猫头鹰还有几分相似，这只吃虫的小家伙是唯一真正在夜间活动的猴子，沈林不动声色地观察它，甚至越看越觉得它可爱，随即那猴子极快地在空中猛地抓了一把，沈林不用看也知道那家伙是抓到了飞虫，下一刻那小家伙都没兴趣跟沈林对视了，它低着头扯着虫子开始啃。
　　沈林低头再次查看四人的身体和四周，确认没有被什么毒虫毒蛇接近，最可笑的当属那只北长尾山雀，它竟然跟宁也的作息差不多一致，缩在宁也的胳膊旁边也在睡觉，沈林摇了摇头，再次抬眼的时候，鬼夜猴不见了，果然带着“鬼”字儿的都有点儿玄乎的本领在身上。
　　沈林守了三个小时以后佚茗的登山表震动起来，把佚茗叫醒了，佚茗缓了一下起身看向沈林，沈林小声说：“没事儿，老师您可以再休息一会儿，我正觉得兴趣高涨。”
　　佚茗：“休息，明天没人背你。”
　　沈林只好听话地躺下，他躺在凌翔旁边，悄悄睁眼就看见佚茗看着宁也安静的睡颜浅浅地勾了勾唇角，沈林也跟着弯起了唇角，原来老师这样的人喜欢起一个人来看上去也挺傻气的，他瞬间就平衡了。
　　这一晚沈林和佚茗每人换着守了三个小时，最后接近黎明是何明起来守着，佚茗又躺下睡了一个小时左右，等大家都差不多洗漱、方便结束，宁也轻轻地将佚茗叫醒。
　　何明看傻眼了，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佚茗醒来后和宁也互道“早安”以及二人那个对视的笑，他本来抬头想说什么来着，立即哽住了。
　　凌翔笑着推推他，小声凑近说：“你是不是傻，看不出来那是一对儿吗？”
　　何明差点叫出声被凌翔捂住嘴巴，其余三人都看了过来，凌翔笑眯眯地说：“他被虫子咬了，我让他冷静点，没毒。”
　　沈林又一把水拍到脸上，“咬疼了你就让他叫呗。”
　　凌翔笑着喝了一口水，“别乱叫，这荒山野岭的，别把什么召唤出来。”
　　佚茗起来洗漱，宁也过来跟何明凌翔二人坐在一起，何明一直看着她，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烧烤摊那次老师说佚茗老师单身，对自己有男友的事情持一定的保留态度，难道是老师追的佚茗先生？
　　学生追老师？
　　成功了？
　　宁也看着何明，“有什么问题吗？还是咬伤了？”
　　何明立即低下头，“没有不是，没什么老师。”
　　凌翔笑着低头吃早餐，暗想直男的确是情商不怎么高的样子。
　　与第一次进来不同，这次的氛围轻松愉悦，每个人都充满了期待，这样的氛围很能激发人的好情绪。
　　“老师，您养这小家伙真逗，到森林里一点儿不激动，只在你身边呆着。”何明看着宁也肩头站着的北长尾山雀，这小家伙就算是晚上都没有离开过宁也。
　　凌翔咽下最后一口食物又喝了一口水，也看着那个小家伙，“你懂什么，就像出了猪圈的猪谁愿意回去。”
　　何明“啧”了一声，越来越觉着这家伙有很多想法是跟常人不一样的，之前能聊到一块儿完全是沾了游戏的光，两人除了爱玩游戏这一点好像再无别的共同之处。
　　凌翔：“你想啊，在森林里面弱肉强食，好不容易长大了又得疲于奔命找吃的还要小心翼翼防止被吃，养起来多好，有吃有玩儿，这小家伙聪明着呢。”
　　这观点跟佚茗之前与宁也说的，可谓是不谋而合，宁也将云团拿下来放地上让它自己找虫吃，它一步没动又挪回宁也脚边挨挨蹭蹭的。
　　佚茗笑着给它弄了代餐吃，它也不嫌弃，直接跟着人吃代餐。
　　沈林都忍不住将它抓过来盯着它的小眼睛使劲儿看，“你是不是变异了？一点儿身为鸟的自觉都没有，还是我这师妹当真有何种魔力，挨着她就失去了飞翔的能力啦？”
　　云团挣扎了几下，沈林将它放下，它那圆不隆冬的小身子又挪回宁也身边，几人都看笑了。
　　吃过早饭一伙人上路，前面的丛林比较常规，一帮科员走在里面并不会觉得哪里有多稀奇，沈林放松得跟在家里后院散步似的。
　　“夜间比白天有趣。”
　　沈林看着通亮的丛林说道。
　　凌翔：“师哥，昨晚有什么有趣的发现没有？”
　　沈林看着他一本正经道：“我怀疑你睡觉是开启死亡模式。”
　　凌翔一脸惊讶，“咋啦？”
　　沈林：“有一只那么长，”沈林夸张地比划了一个长度，“的蚂蚁从你的左耳爬进去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它从你的右耳出来。”
　　凌翔笑了，“师哥，你可真会开玩笑，那我现在岂不是聋了。”
　　沈林：“不知道，反正右耳出来那只体长减小，我也并不是很确定它是否是左耳进去的那一只。”
　　沈林说完就继续闲散地往前走，不强调不佐证，就像再说一件非常正常的事实。
　　凌翔一开始觉得是玩笑，但大家好像都没有笑，他有点儿心里发毛即便觉得是无稽之谈他还是没忍住偏着脑袋拍了拍耳朵。
　　沈林依旧没有转身也没有再说什么，凌翔追上去，“师哥，你该不会说真的吧？”
　　沈林看着他，还是一本正经的，“你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我看见的时候它已经钻进去了，我看你没反应，我想着可能不疼也就没管。”
　　凌翔紧张了一下下，试探地问：“真有你说的那么长？”
　　沈林：“其实就看到一点点腹部和屁股，不确定到底多长，只是它真的钻进去了。”
　　凌翔撇着嘴看向后面的宁也，宁也也看着他，“老师，您觉得师哥这话真实性有多高？”
　　宁也：“你觉得呢？”
　　凌翔：“我觉着耳朵有点儿疼。”
　　宁也笑了，接着沈林也笑了。
　　何明哈哈大笑，“这你也信，你是不是傻？”
　　凌翔一脸无辜地看着宁也，“老师，坏人比坏动物多太多了，求抱抱。”
　　佚茗：“过来，我抱抱你。”
　　凌翔立即又笑着闪开了，“我猜想肯定真有一只蚂蚁经过了我的面部，钻进去耳朵里这种事情大概率是假的，对吧师哥。”
　　沈林：“聪明，但我肯定你睡觉的确是雷打不动的类型。”
　　凌翔笑着，“那倒是真的。”
　　何明笑道：“那你还要老师抱抱，你心眼儿真多。”
　　突然沈林抬手让大家停了下来，他稍稍往后退了几步，几人站在一块屏住呼吸且不再有任何动作。
　　十米左右远的地方一条巨蟒正在进食，一大早上就看见这么刺激的场面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被巨蟒缠住的那个动物早就断气了，四肢僵硬地支楞着，即便是在影视剧中看到蛇进食都会感到极其不适，别说这种真实的现场，那只动物的骨骼被挤压得“咯吱咯吱”作响，巨蟒的身体就像一台无死角的压缩机，先把猎物全身都挤压变形，最后张开比身体宽出数倍的血盆大口一寸寸将猎物全然吞下。
　　画面太惨烈血腥了，凌翔捂住了嘴巴，何明有些没眼细看微微低头，佚茗看了一眼平静注视的宁也，只有沈林一人是看得津津有味的。
　　几人安静地从蛇的另一端绕了过去，沈林又扭头多看了几眼那个腹部长出鼓包的巨蟒。
　　凌翔只觉一阵反胃，干呕了两声。
　　沈林笑着瞥了他一眼，“不是吧你，还生物学研究生呢，这都受不了。”
　　凌翔捂着嘴缓了一会儿，“我小时候看过蛇吞老鼠，有童年阴影，很怕蛇。”
　　沈林：“那你还跟着来，这一路指不定几千种蛇等着。”
　　凌翔：“这不有你们保护我的么。”
　　沈林：“你可真不害臊，我师妹都没说要人保护。”
　　凌翔瞥了一眼宁也，“老师太镇定了，我就没见过这么冷静面对死亡的女性，老师有今天的成就是必然的。”
　　宁也笑道：“你直接说我冷血得了。”
　　何明：“您怎么会冷血呢？只是见惯了所以接受得快，是不是老师？”
　　宁也：“不是，我就是挺冷血的。”
　　沈林笑了，佚茗也笑了。
　　凌翔的后遗症果然挺严重的，中午用午饭时都没缓过来，他没吃几口一直喝水。
　　佚茗看着他，“别刻意去克服自己恐惧的事物，人有恐惧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越是努力克制越适得其反，最好的办法是忘记它。”
　　凌翔看向佚茗点了点头，然后认真地问道：“佚茗老师有什么遗忘恐惧的好方法吗？我现在急需要一个。”
　　佚茗：“你可以给我们分享一下你最难忘的一段感情经历或者喜欢姑娘的类型，与此同时，你手上可以有意识地慢慢给自己投喂，你尝试一下。”
　　凌翔缓了一下，然后慢慢说起自己的情感经历，“那个女孩儿大我八岁，我们是在酒吧的一次聚会上认识的，她是我一个兄弟的姐姐，我们瞒着我兄弟谈了两年的地下恋情，她是一位公司的高管，我很欣赏她身上雷厉风行和果敢的劲儿，她不会像同龄或者小一些的女孩子一样给你撒娇卖萌，她更多的是像一个同伴一样站在你身边，让你觉得不孤独。”
　　凌翔安静地说着自己的经历，他低着头，没有进食的动作，但几人都看出来他已经从后遗症里抽出来了，因为他垂下的脸上有喜悦和遗憾交错的情绪。
　　何明有些动容，他轻声问：“那后来呢？”
　　凌翔唇边有一个略带嘲讽和无奈的笑，“她去了国外，有更好的工作和发展的机会，她没有犹豫跟我提出了分手。”
　　几人看着凌翔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原来这样一个看似玩世不恭的男孩儿也有过这样一段投入、甜蜜又无奈的感情经历。
　　沈林：“如果你是她，你怎么选？”
　　凌翔：“跟她一样。”
　　何明：“这世间的相逢和离散是非常奇妙的，说不定哪一天你们站到了一样的高度，再看到彼此还是很有感觉，再走到一起也说不定。”
　　凌翔：“她结婚了，定居国外。”
　　“……”
　　佚茗：“回到原点，你感觉好些了吗？”
　　凌翔又像没事儿人一样笑起来，“佚茗老师的办法很管用，我没事儿了，谢谢，就是食物暂时不想吃。”
　　佚茗：“走累了饿了再吃。”
　　“好。”
　　几人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前进。
　　随着动物的种类越来越多，几人感觉到距离第一个生态圈已经越来越近了，他们都戴上了帽子，将自己整个封闭在里面，相互帮着调整。
　　何明：“老师，这些生态圈的名字据说都是您取的，您是有非常认真的研究过这片森林吗？您很喜欢这片森林吗？”
　　问出这个题，沈林和佚茗同时看向宁也。
　　宁也：“研究一个事物，不一定是居于喜欢，人的情感是非常复杂的一件事，等你再经历一些事情的时候，自己去体会。”
　　何明：“哦。”
　　凌翔凑过来，“老师，您只比我们大几岁，怎么说话跟隔着辈分儿似的？”
　　宁也：“你喊我老师，你们称呼我为‘您’我不稍微端着点儿，岂不是不给你们面子？”
　　凌翔：“有道理。老师，能求您件事儿吗？回去以后我申请归入您名下吧，我现在体会到有一位语言逻辑强大的老师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儿了。”
　　宁也：“不能。”
　　凌翔：“我诚心诚意的。”
　　宁也：“邹老师为了我捎带你进山感激的要请我吃饭，你这样一弄回去他不得找我打架？”
　　凌翔：“不会的，我会跟邹老师好好说的，让我跟您吧，我真的很想跟着您。”
　　宁也：“不。”
　　凌翔：“老师，求您了。”
　　宁也转头看着他，一字一顿：“没门儿。”
　　沈林笑了，“论碰壁哪家强，分院找何明凌翔。”
　　何明：“师哥干嘛捎上我？”
　　沈林：“顺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