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山人海边走边爱》千云及

43、黑暗峡谷1

　　“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吧？”
　　“记得。”
　　佚茗深深地看了一眼宁也，“我们出发一小时以后，你们进来。”
　　宁也点头，颜海棠冲过来先抱抱宁也，在孟泽面前扭扭捏捏的，孟泽一把拉过来抱抱她。
　　孟泽：“一会儿见。”
　　颜海棠：“一会儿见。”
　　宁也和孟泽看着那两人先一步出发，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树林里，然后宁也调试登山表和联络器，登山表和佚茗的是同款，包括孟泽手上那一块，佚茗的科技已经不需要任何赘述了，一切最先进的功能上面都能呈现，且佚茗为了此次的徒步，特意又做了些设计，万能的钱，即便他不专业但他提出的构想有专业的人帮他实现。
　　登山表可以相互之间联成一个小的局域网，上面可以同时显示三个人的生命体征以及所处环境的信号强弱和彼此之间的距离，关键时候会相互之间报警鸣笛。
　　宁也弄好，就看着地上已经逐步走稳的云团，现在不需要提示它就能自己找猎物，那些小虫子和小蚂蚁，即便半天弄不进嘴里，也能练习它的捕食能力，小家伙有趣的地方是，它玩一会儿就抬头看看宁也，距离远了它又赶紧回来。
　　“才养几天就跟你这么亲，真有灵性。”
　　“嗯，被丢下过一次，敏感着呢。”
　　“它是不是把你当妈妈看待？”
　　“不知道，也许是可以依赖的人。”
　　孟泽看着宁也平静的脸，“紧张吗？”
　　“还好，这一趟刺激的事情多了以后，真的会平静很多。”
　　孟泽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你真不考虑出去以后跟老师发展一下吗？他对你真不比周炎差，你和他也不比周炎你俩搭配逊色。”
　　宁也好笑地看着孟泽，“你是准备有了海棠彻底祝福我了是吧？”
　　孟泽笑了，“我这是有自知之明，周炎我都比不过，老师这样的，我自讨那没趣干什么？”
　　宁也看着云团沉默，孟泽凑近搂着她的肩膀，“作为你的娘家人呢，我给你的建议是，处处嘛又不会怎么样，老师这样的男人极品中的极品，我一个男人看了都忍不住心动，要他喜欢男的我就立刻从了，少奋斗多少年啊这得。”
　　宁也笑着扭头看孟泽，“那我帮你侧面打听一下，想办法给你谈个好价格？”
　　孟泽捏她的脸，“去你的，滚犊子。”
　　宁也安静下来，她看着云团，语气非常平静，“孟泽，我现在跟你说的话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只跟你说一遍，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孟泽立即严肃起来，“怎么了？”
　　宁也：“周炎没死。”
　　孟泽瞬间一身鸡皮疙瘩，他努力镇定半天，然后又无法平静地看着宁也，“不是，小也这话你说过好几遍了，你真的不要这样，我，我有点儿怕你这样儿。”
　　宁也转脸看着孟泽，“你猜老师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定要往这里面闯？”
　　孟泽看着她身上一阵阵发麻，他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老师是不敢告诉我真相，并非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这一趟是来取证，你懂什么是取证么？就是他已经有了方向，只是拿不出证据。”
　　孟泽彻底愣在原地，他看着宁也就像看着一个不认识的人。
　　“我说过好几遍周炎活着这样的话，你或许觉得我疯了，出现了幻觉。但这么几天下来，你还认为这片森林会让人莫名其妙消失吗？周炎当时已经拿到了样本，数据全部传到了研究所的数控中心，他的信号不多不少是在传完数据以后突然消失的，你觉得这是自然条件能影响的吗？”
　　孟泽跌坐在了地上，他红了眼眶，“那周炎，周炎他…”
　　“是人为。”
　　孟泽简直难以置信，他使劲儿看着宁也，就像是想从她这张平静的脸中找出答案，“那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老师他是取证？”
　　宁也：“他的设备有很强大的外界屏蔽功能，此外是全域加密，防盗等级高到你想象不到的程度。”
　　“你为什么会知道？”
　　宁也深吸一口气，“在蝴蝶谷，我们紧握着彼此的手，我习惯右手戴表，老师是左手戴表，两块表挨在一块儿的时候，我的表被锁了。”
　　孟泽惊出一身冷汗，他靠着宁也的腿缓了半天，太震惊了于他而言。缓了好一会儿他把脑袋放在宁也膝盖上，“那你为什么会突然失控了？”
　　宁也垂下脑袋，她把自己最后一次做的那个梦分毫不差地讲给孟泽，孟泽听出一身鸡皮疙瘩，宁也眼眶通红地看着他，“周炎的失踪是人为，而他受过的那些苦难是真的，孟泽，你说我为什么失控？”
　　宁也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孟泽立即转过身子给她擦拭，“别哭别哭，人活着是好事儿，只要有证据，老师一定会想办法把人救出来的。”
　　宁也：“三年啊，周炎经历了些什么？当时他们研究的植物数据是希望通过植物的能量场转化电磁，可以实现有植物的地方就能覆盖信号，这是一项被国际禁止的科研项目，因为一旦任何一国达到了这样的技术，那么他可以获取任何一个地区的任何信息。”
　　孟泽彻底石化了，宁也继续说：“周炎在那个研究项目里是居主导地位的，他第一手拿到了那项研究15%的研究成果，你说他在那些人眼里像什么？”
　　孟泽忍不住整个人颤抖起来，他捂着嘴眼泪从眼眶里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的疯狂每一步都得到了证实，因为我最终也参与到了那项研究里面，我太清楚那种潘多拉魔盒被打开后的失控了，周炎的价值无法估量，所以他不会死，但也无法生，你明白吗？地狱是他的处境，所以，孟泽，我为什么会失控呢？”
　　孟泽起身紧紧抱住了宁也，两个人都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他们痛哭了好久才慢慢停下来，真相的确不是每个人都承受得住的。
　　宁也帮孟泽擦拭眼泪，“我本来是不打算告诉你的，这么难过的事情我自己知道就好了，但孟泽，我怕我也撑不住。”
　　孟泽：“你应该告诉我，我们是家人，有困难必须一起扛。”
　　“那老师他，他明明可能都已经预料到了，他怎么还能…？他到底在想什么？”
　　宁也无奈又痛苦地看着孟泽，“他怕我撑不住，他心软了，在我失控的时候他已经隐晦的告诉我了，只是你们当时关注的重点在后半句，他说‘要是周炎真的再也回不来’孟泽，什么叫再也回不来，回来的前提是这个人得是活着的，老师必定做了很多努力，就连他也被逼得没办法，他根本没有把握周炎可以被营救回来，所以他说了后半句，可是说完他就后悔了。”
　　宁也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接上，“我的失控，在你们看来是一个人的事情，但你们没有看见，老师才是那个失控更厉害的，他从来没打算告诉我的，如果周炎无法被营救出来，那么于我而言，认为他死了是最好的方式，老师本想着自己承担下来，但他失控，那根本不是他的行事作风，所以我才痛苦，一个像他那样的人竟然会忍不住犯错，孟泽啊，我怎么还？”
　　孟泽：“所以你才想结束这次的旅行？”
　　“我早就疯了，我不能再逼疯一个，这样的后果我承担不起。”
　　“那周炎怎么办？你是不是又想，你”
　　“老师和你紧紧拽着，我不敢想，也没空想。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是什么结果都得受着。”
　　孟泽心疼地看着她，“你远比任何人想象的更加坚强，你其实别这么聪明就好了。”
　　宁也苦笑，“命运是个神奇的，他总是在一点点试探你的底线，发现你好像还能再承受一点他就再得寸进尺一点，他对这种游戏非常上瘾，坏透了，但你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除了更忍气吞声地接着，你总不能真的发疯。”
　　孟泽紧紧握着她的手，“小也，狗老天肯定要给你和周炎破天的富贵才会这样安排，否则他无法自圆其说。”
　　宁也淡淡一笑，“或许吧，你的嘴一向灵愿。”
　　这边佚茗和颜海棠已经彻底进入了黑暗森林，这里面叫黑暗森林不是因为颜色，而是进入里面就有一种极度不舒适感，这种感觉叫人浑身汗毛倒竖。
　　这已经是颜海棠第九十九次回头了，她整个后背汗如雨下，“老师，后面真没有东西跟着我们吗？我总觉得觉得，我害怕。”
　　佚茗：“如果实在害怕你可以唱歌或者跟我聊天分散一下注意力。”
　　颜海棠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些稀疏分布的树，有的很高有的很矮，有的胖有的瘦，有的非常笔直也有的奇形怪状，总是你无法用一种统一的概念去评价它们，“老师，你有没有感觉这些树像是会动？”
　　佚茗看了几眼，“不要盯着它们看，你只要跟着走看着脚下的路就行了。”
　　颜海棠：“老师，这里面有野兽吗？”
　　佚茗：“没统计到什么凶残的大型肉食动物，小一些的狐狸猴子什么的会有，不过也不多，白天一般不出来。”
　　颜海棠：“为什么白天不出来？”
　　佚茗看着颜海棠，犹豫了一下，“你确定要听吗？”
　　颜海棠定定地看着佚茗，犹豫了两秒，坚定地摇摇头。
　　佚茗：“有时候知道太多容易产生心理负担，你按照我说的跟紧我，眼睛不要到处乱看，保持跟我说话的状态，问题不大。”
　　“那我们聊聊你跟小也姐可以吗？”
　　“你想知道什么？”
　　“我不认识炎哥，我是先入为主的觉得你俩很配，你们身上有一样的氛围感，不熟悉的人不是特别敢靠近你们，熟了以后呢，会发现其实你们很简单，为人处世、生活习惯都一目了然，而且身上的气质干净清爽，在我看来你们契合度高达90%以上。”
　　“那孟泽和你呢？”
　　“我俩啊，我俩50%吧，我俩是属于那种随遇而安的人。”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说一句实话吗，你进来最初真正的目的。”
　　颜海棠犹豫了几秒，“我没打算瞒着老师，因为从雾谷出来我就知道被你看破了，我一开始的确是进来自杀的，直播的形式。在我生活的空间里，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异类，父母不爱同学不亲，彤彤是唯一不嫌弃我的人，可是她交了男朋友，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我一个人。老师，您能看出来吧，我是极端的表演型人格，我在这里跟我在家里学校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在这里，你们都不认识过去的我，我努力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塑造了一个全新的人。”
　　佚茗淡淡地没有接话，颜海棠继续说：“小也姐太温暖了，我有时候觉得愧疚因为我并不是用真实的样子和她相处，而她真实明亮地展示出她所有的好，我是真的很喜欢她。”
　　“孟泽呢？”
　　“我目前展示的性格或许会喜欢这样一个人，但真实的我对他无感。”
　　佚茗停下，认真地看着颜海棠，“海棠，你知道这里除了宁也给出的‘黑暗森林’的称呼，还有一个别名是什么么，‘镜面森林’顾名思义，在里面就像照镜子一样，你从进来以后就极度不适，一直回头后看，你说这些树会动，是你真实的感受，你很聪明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问你一开始的目的，你没有对我撒谎，主动告诉我自己是表演型人格。那我现在也真实告诉你一件事情，我进来以后并无不适，而且这些树在我看来是不会动的。”
　　颜海棠震惊了，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佚茗。
　　“你在我眼里不是异类，我一直非常真实地看待你，你的表演型人格暴露也不是在这里，是在蝴蝶谷，你开始用你真实的样子驱使孟泽的时候，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喜欢一个人是会非常温柔乖巧的，会顾及对方的感受，不是咄咄逼人。但那个时候，我依旧不是十分肯定，我只是先用常规分析你的行为，直到宁也问了我几个问题，我才发现的确说不通，因为正常人都会认为孟泽的新鲜感和好感度时间维持的太短，从孟泽这里找问题，但以我对孟泽的了解和观察，他没有问题，既然不是他的问题，那问题就在你身上，你的割裂感让他本能地产生了抵触。”
　　颜海棠：“那小也姐发现我这样了吗？”
　　佚茗：“应该没有，虽然肯定有困惑，但她没有这方面的研究想不了那么深，我当时想了一套理论先说服她，单独带你来这里是最后一项测试，看你进来后的整体表现，毫无疑问了。”
　　颜海棠低下头，感觉自己被完全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佚茗：“遇见你的时候，孟泽的反应是最真实的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他吃惊坏了，他问你为什么一个人来家人什么的为什么不阻止，而我只想确定一点你到底会不会自杀，宁也则是全然没有质疑过你。”
　　佚茗扯了一下颜海棠绑在手上的背包带子，示意她边走边说。
　　“正常人的确是不会到这种地方来的，根据你之后的谈吐、表达，没有人会误认为你是一个什么也不懂往里面瞎走的无知少女。你跟着我们的目的和你说的是一致的，你的确是在探寻你人生真正的意义，在我们身边你很自在，没有被当做异类看待，但同时你也很割裂，你已经发现了，我好几次都在让你做选择，你其实从未犹豫过，但为了看上去像个你口中的正常人，你一直刻意表现出犹豫，你不停的问问题，而我和宁也也会很认真的给你解答，但我的解答里其实是有漏洞的，你发现了吗？”
　　颜海棠笑着，“发现了，可能孟泽和小也姐感受不出来，但站在我的角度我是看得见你说话的坡度的，就像我进来看着这些树是会动的，一个道理。”
　　佚茗：“你不是异类，你只是比普通人特别一些的人，我也从来没有在博士生以下收过学生，你是第一个我破格到研究生的人。你具备很多普通人不具备的能力和潜质，但前提是，你的天赋不被你随意糟蹋和滥用。”
　　颜海棠紧紧跟着佚茗，即便知道她的那些害怕是因为自身的心理问题，但她还是很难克服本能的紧张。
　　“老师，您真的愿意收我做学生吗？”
　　“说出去的话四个人都听着，我能抵赖么？前提是好好努力考上京大研究生。”
　　“我会的，老师，咱俩今天说的话能不能别让孟泽和小也姐知道，我怕，我其实真的挺珍惜这段时间的相处和几人之间情谊的。”
　　“可以。”
　　“那老师，你给我说说吧，为什么白天那些动物不出来。”
　　这边孟泽和宁也已经动身了，一个小时时间到的时候，两人已经站在了入口，两人按照事先约定好的，进来以后必须有东西维系两人之间不能出现间断和分散的情况，两人的背包带子绑在一起。
　　孟泽看着绑在一起的带子说：“其实咱俩拉着手就可以了。”
　　宁也摸摸云团露出来的小脑袋，“别折腾，一会儿弄其他事情不方便。”
　　“哦。”
　　“小也，我现在觉得你不是恋爱脑，之前是我错怪你了。”
　　“完全没有也不是，人哪有什么都分得清清楚楚的，很多事情都是杂糅在一起的，如果不出现冲突，目标一致，分那么清楚做什么，很累的。”
　　孟泽又开始叹气，“如此强悍的天才基因，可惜我老孟家无福消受。”
　　“你得了，海棠也非常聪明的，至少在我看来她的智力在你之上好几个梯度。”
　　“竟会瞎说，那丫头疯颠颠的。”
　　“老师眼光很好，老师看中的苗子你偷着乐就行了。”
　　“你那么相信老师？”
　　“信，老师这样的人除了惊人的智力和意志，还有超强悍的眼光，你可以完全信任他。”
　　“你对老师评价很高啊。”
　　“他本来就在那儿，用得着谁评价吗？”
　　“也是。”
　　两人不急不缓地进了黑暗森林，正常自然地交谈并没谁感到任何不适，只是孟泽看着那些古灵精怪的树吐槽一下，“太有个性了，乱七八糟的长。”
　　“有没有哪里感到不适？”
　　“没有。”
　　宁也到处观察了一下，然后把目光收回来看着登山表，佚茗和海棠现在与他们相距5650米，他们还在往前走，速度不快也不慢，佚茗的心率各项看着正常。
　　“孟泽，你要听鬼故事吗？”
　　“你讲的鬼故事还少么，我跟你在一块儿心脏都变强大了。”
　　宁也到处看着这些树，“我当初为什么给它取名黑暗峡谷呢，这里明明是片树林，地势平整。”
　　“嗯，为什么？”
　　宁也突然停下，看着孟泽，“我们现在站的脚下这一块区域是在运动的，但因为你进来以后融入了此地，并以这里面的事物作为参照系，正常情况下你是感觉不到的。”
　　“嗯，然后呢？”
　　“这片树林总面积约占厄普森林总面积的1/2914，但是它有厄普森林63%的树木种类，你说这是一个什么概念？2300平方公里的占地面积，里面的树种达到了7000多种，如果一棵树的占地面积约为10平方米，那么也就是说每30平方米以内可以同时出现3种或以上的种树，你放眼望去，有一棵树有同类么？”
　　孟泽彻底震惊了，他连忙到处看，一一对比着走，即便都是树但是真的没有树种重合的，视线范围内竟然没有一棵树是树种重合的！
　　“小也，这地方，有点儿那啥，我能说邪门儿吗？”
　　宁也淡淡一笑，“不止邪门儿，地面是在运动的，你在里面感受不到，我给你举个例子，你在蝴蝶谷见到那么多的蝴蝶振翅飞翔，蝴蝶的翅膀是怎么活动的呢，0.5倍数一般缓慢的一开一合，然后前翅和后翅的弧度是不一样的，前翅开合很大，后翅小一些保持总体的平衡，蝴蝶怎么飞行，这块地就怎么运动，一会儿它是折起来的，一会儿它又是舒展开的，所以，我给它取名峡谷。”
　　孟泽一身鸡皮疙瘩，“小也，我有点儿想出去了，要不咱们出去吧？”
　　宁也笑着扯扯背包带子，拉着他继续往里走。
　　“不过它只有白天会这样，所以你在白天绝对看不到里面有什么动物，动物的感知系统很强悍，它们能很轻松地感知到这块区域的波动。”
　　“那晚上呢？”
　　“我们今晚就在里面过夜了，到时候你可以感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