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山人海边走边爱》千云及

39、蝴蝶峡2

　　孟泽和颜海棠回来了，颜海棠拿着那些照片开心地看着，时不时问孟泽哪张好看，孟泽有些敷衍地说都还可以。
　　在佚茗没做分析前，宁也只当孟泽累了，但现在她的确看出来孟泽是不开心的，颜海棠原本的活泼灵动，现在于他而言就是一种负担，人类的情感果然是这世间最复杂的事物，轻易无法研究。
　　“哇塞，这只有数字的是什么蝴蝶？”
　　宁也接过，“轻涡蝴蝶，也叫88或89蝶，非常独特罕见的一种蝴蝶。”
　　颜海棠开心地拉住孟泽的手，“我们把它抓来收藏，之后做成标本。”
　　佚茗：“这里很多蝴蝶都是稀有甚至濒危的物种，我不建议。”
　　颜海棠：“可是这里明显有很多啊，我抓一只不会影响什么的。”
　　佚茗没再说话，淡淡地低头喝水，颜海棠又去拽孟泽，“走嘛走嘛，陪我去。”
　　孟泽看着她，划开她的手，“你忘记了我给你说的蝴蝶效应？”
　　颜海棠皱了一下眉头，“可你也说了，那些变化和蝴蝶没有关系。”
　　孟泽：“是没有关系，但他要说明的事情本身是很有道理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举动，有可能会导致极大的改变，你在这里抓一只它的总数就少一只，少一只蝴蝶乍看没什么，但你想过一只蝴蝶每天为多少花朵授粉么？想过它需要怎样艰辛的过程繁衍后代么？想过一只蝴蝶从毛毛虫蜕变成蝴蝶需要多久么？老师说了这些蝴蝶很稀有，并且有一部分是濒危，这意味着，这些美丽的存在无法人工培育和繁殖，少一只极有可能就会为他们之后种族的存亡增添一丝危机，即便是这样你还要捉吗，你不是喜欢动植物还要考研生物学吗？”
　　颜海棠明显的失落，“可它最终不是也要死吗？”
　　孟泽：“死亡和意外是无法避免的，但人为可以。”
　　颜海棠脸上挂不住，嘟着嘴，“你不喜欢我。”
　　这一句出来，佚茗和宁也都有些震惊，两人都心知肚明现在这对还未步入热恋就要宣告结束的“恋人”因为这句话更是雪上加霜了。
　　宁也起身，“海棠，我们再去看看其他好看的种类，看看还是可以的。”
　　颜海棠一动没动，她神色悲伤地看着孟泽，孟泽突然就心软了，他伸手拍拍她的脑袋，“乖，别去抓，要看我可以再陪你看看。”
　　颜海棠眼眶通红，依旧撇着嘴，很是可怜。
　　孟泽起身，“走，再去看看。”
　　两人离开，宁也站着看了一会儿，然后叹气。
　　佚茗笑了，“怎么像看着自己好大儿初次离家似的。”
　　宁也坐下，“您不为您的下一任好学生着急吗？”
　　佚茗：“两件事，我当时说的是等她考上，你自己考过你觉得是那么轻松易考的吗？海棠确实很有灵气，有天赋，但如果她分不清主次，把心思更多的用在怎么跟人交往上，那我断定她与我无缘；第二，恋爱是个人的体验，成与不成，结果如何对于本身来说只要不伤筋动骨，都是在增长经验，阻碍别人学习和获得经验是不礼貌的。”
　　宁也好笑地看着佚茗，“老师，我发现海棠又说对了，您理智的时候特别可怕。就算在当时那种海棠把你夸的那么舒坦的情况下，您都可以给她设置门槛，您，我发现您”
　　“狡猾是吗？”
　　“我不知道怎么说。”
　　佚茗把自己的瓶子放在水里，等着水缓缓装满一瓶，“随便被人夸两句就找不着北，我还配带学生么？而且我已经降低我的收人标准了，沈林和他的前几位师兄师姐我都是准备带着冲刺‘学者’向‘学家’进阶才答应收的，周炎我破格在他申请进研究所的时候带，你是我在研究所收的，而海棠，我答应她只要考上京大生物系的研究生就带，我狡猾吗？”
　　宁也被佚茗看得有些心虚，她怎么能用这个词来想老师，想也就算了，还被看破，该死了。
　　佚茗装好水，看着沾湿了的手指，“我这样的人，不能说是狡猾，但绝对也不是非常好相处的人，你看，就连你有时跟我相处都会不知所措。”
　　宁也立即否认，“没有，怎么可能，老师在我眼里是最好的人。”
　　“比周炎还好？”
　　“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你就是不喜欢我，你别想狡辩！”
　　两人气呼呼地回来了，孟泽低着头不说话，颜海棠气哄哄地指责他。
　　孟泽放弃说理但也懒得哄，佚茗要和宁也说的话再次被打断，他心情有些不爽了，他表情严肃地看着闹着矛盾过来的两人。
　　颜海棠：“我们抓回来给老师和小也姐看一眼，属于濒危就放生，不是那就可以收藏嘛，为什么要那么死板呢？”
　　孟泽不说话，颜海棠继续说：“你不是对我的提议有意见，你是对我这个人有意见，你就是不喜欢我，我做什么你都觉得不可理喻，都觉得烦，你的新鲜感真短，才告白就急着撇清关系了，你不喜欢明说啊，难道我会缠着你吗？”
　　就在颜海棠还要放出更激励的言辞时，佚茗说：“海棠，你再这样闹下去，我就该为我带着你继续走下去这个决定产生质疑了。”
　　这一句出来，颜海棠立即安静了，她小心翼翼地看向佚茗。
　　佚茗依旧看着手里的水瓶，“恋爱酸甜苦辣，你们可以自行体验和尝试，但我麻烦你分分场合，这是分分钟都有可能丧命的原始森林，不是随便哪所无忧无虑的大学校园，随便你追我赶。”
　　言尽于此，佚茗不再多言。
　　气氛一时之间死寂，颜海棠也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过激了，她安静地看着自己无措的小手，她很想跟孟泽尽快确定关系，然后谈一场非常精彩的丛林旅途恋爱，即便之后没有修成正果，那也是非常刻骨铭心的一段记忆，就像宁也一样拥有一段美好而难忘的爱情。
　　可是她没有想到她越是急切孟泽就越回避，甚至这种极端的方式都没有将孟泽的那句喜欢逼出来，她难过得眼泪在眶里打转，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悄悄抬眼去看宁也。
　　宁也低着头，似乎也在想问题。
　　这时孟泽抬起头看了一眼颜海棠，然后诚挚地看着佚茗和宁也，“不好意思，是我没有处理好，给咱们这段旅程增添了难度。”
　　孟泽看向颜海棠，“你很可爱，活泼灵动，身上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开开心心的，我对你有好感是肯定，但远没有达到喜欢和确定关系的地步，虽然我的确没有谈过恋爱，但我肯定我不是一个在恋爱里被动懦弱的人，我喜欢什么一直都很直接，相信你也见识过，如果我认为我已经喜欢到需要跟你甜蜜发展恋情的地步，我会非常主动且诚实地告诉你，并征求你的意见，而不是被你推着往前走。你突然的表白我很意外，如果我第一反应是喜悦，那我肯定第一时间就回应你了，但我的第一反应是退缩，本能和直觉是不会骗人的，我不能因为要从心里放下宁也就随便找个有好感的异性确定关系，这不是我的处事风格，喜欢和爱是一种本能，这种本能会促使你接受而不是回避，海棠，我做你哥哥吧，咱俩走不到最后，一天我就累了。”
　　颜海棠听完就哭了，宁也起身走到颜海棠身边将她拉起来，“我们在附近走走。”
　　佚茗点头，宁也搂着颜海棠的肩膀走开了。
　　佚茗：“会不会把拒绝的话说太早了？”
　　孟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这样接下去的路更是无法想象的艰难，海棠太小了，她处理不了自己的感情，我跟她的确不合适。”
　　佚茗：“要是提出这些要求的是宁也，你会觉得难以应付么？”
　　孟泽认真想了想，“她跟宁也没法比。”
　　佚茗：“但你还是用她俩作比较了，至少是在你确定跟海棠摊牌之前。”
　　孟泽低着头沉默，沉默代表默认。
　　佚茗：“缓一缓，冲动时做出的决定不见得正确。你看似没什么问题，但在选择伴侣上用海棠跟宁也比，这一点是你最大的问题，别说她俩性格天差地别，即便是相似的人也不能作比较，两个人两套思维体系，两种表现形式，你无法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复刻出一个人的模样，如果你真的决定放弃宁也，那么就必须放弃用宁也做模板去套用别人，这样你跟谁都不合适。”
　　孟泽认真地听完，仔细思考佚茗的话，然后抬起头感激道：“老师，我知道了，谢谢。”
　　佚茗：“比较是本能，但有些本能会阻碍你获得幸福和更好的体验感。”
　　孟泽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老师，我决定向您学习，无爱是神。”
　　佚茗干笑两声，“是吧，一个人只要看起来好，那就已经很好了。”
　　这边颜海棠和宁也哭诉了一大堆，宁也其实是不太擅长安慰和劝解人的，再加上她本身也没有太丰富的恋爱经历，说不出来正中靶心的那些道理，她的恋爱之路一直都很顺畅，她和周炎没有这些糟心的经历。
　　颜海棠自己哭诉了一会儿自顾说道：“是不是我太着急了，我上午才表白下午就让他这样那样，他是不是感到害怕呀？”
　　宁也：“应该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颜海棠：“肯定是我太心急了，我想着咱俩确定关系了就携手谈一场轰轰烈烈的原始森林之恋，可我没想过他对我还不到那一步，他都没有跟我表白，我就要求他建立恋人关系，是我的问题。”
　　宁也帮她擦擦眼泪，“咱们先把这种急不来的事情放一放，如果你还是很想充分体验这次的旅行，那咱们还是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用在怎么在这里安全的走下去这件事儿上，你和孟泽该怎么相处还怎么相处，自然一些，我相信他刚才的话是有冲动的成分在的。”
　　颜海棠双眼一亮，“真的吗？你觉得他不是真心话？”
　　宁也有些犹豫，“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但我不知道实际情况，我之前说他喜欢你已经判断失误一次了，我不能给你更多的误导，我的意思是咱们先把这个事情放一放，眼前什么重要先做什么，这一点你赞同吗？”
　　颜海棠点头，“那你说老师会不会不要我做他的学生了？”
　　宁也：“老师说话向来算数，你考上京大生物系研究生，他会兑现承诺。”
　　颜海棠有些沮丧，“可是我刚才明显感觉他生气了，他很少讲这么重的话。”
　　宁也：“那你觉得你当着我和老师的面儿这样逼迫孟泽这件事本身过分吗？”
　　颜海棠点点头，宁也：“老师是就事论事的人，他不针对你。”
　　颜海棠又点点头，宁也：“你还小，别有压力，也别刻意改变自己，我们都喜欢那个大笑大闹，自信张扬又灵动快乐的海棠，那个敢于和鳄鱼搏斗抢马腿的勇敢少女，你怎么开心怎么来，做你自己，喜欢谁是自己的事情，不必非要祈求那个答案，喜欢你的人因为你的自信而来。”
　　颜海棠抱着宁也，把脑袋放在她肩膀上拱拱，“你好温暖，是妈妈都不曾给过我的温暖。”
　　宁也：“等这次回去你试着抱抱你的妈妈，重新感受一下她是不是也暖暖的。”
　　这次的风波算是暂时平息了，性格外放的人做事都习惯大开大合，搞砸了就是这种尴尬的局面，尤其是年纪小做不到为自己行为买单的时候，不过大家都很包容，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依旧认真地规划着前进的道路。
　　第二天一早严格的生物钟，吃完早点就继续出发了，蝴蝶峡是天堂和地狱共存的地方，否则宁也也不会特别拿出来标注。
　　走出画境他们就迎来了困难，果然在这种地方爱情也抵挡不了艰苦的生存条件。
　　眼前是怪石嶙峋的由蝴蝶的尸骨垒成的色彩斑斓却死寂的“刀山”，路面可以下脚的地方很少，少到几乎看不见的程度，都被那些拔地而起的尖锐的石头和上面蝴蝶的尸骸统治。
　　她们站的地方比眼前“刀山”的地表要稍微高一些，石头看似是从他们脚下开始生长，但这不妨碍这些石头的顶部需要她们仰着脑袋才能看见。
　　“像密不透风的芦笋，谁叫它们这么长的，忒奇怪。”
　　孟泽仰着脑袋看了半天，想不出来要怎么从这里过去的办法。
　　蝴蝶峡很有特点，说它峡谷不是特别准确，它更像是被峡谷孤立的“岛”可是它周围都是山和谷，没有汪洋的海水，所以没把它取名蝴蝶岛。
　　它美丽，就像孟泽说的，没有比之更美丽的了，但是它孤独，它立在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美是真美，绝也是真绝，主打一个进退两难。
　　宁也：“这里的蝴蝶终其一生都不出去，它们就像一座孤岛上的精灵，魔法只能在这片区域使用，生存繁衍和死亡。”
　　宁也说着往前走了两步，她也仰头看着这底部墨黑，慢慢往上就幻化出不同色彩的“石笋”脱口而出：“生亦灿烂，死亦斑斓。”
　　孟泽：“宝子，先别诗兴大发，想想咱们怎么过去先，乖。”
　　宁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从顶端过去。”
　　孟泽看向那尖尖的顶端，那锋利得像一根针，“别开玩笑行吗，你瞧它顶部是人能踩的吗？咱们不会轻功呀。”
　　颜海棠手拄香腮，蹲在地上，“我严重怀疑你俩在讲相声，还是观众无法‘炸场子’的那种。”
　　宁也：“确实比较难以实现，因为蝴蝶把自己的尸骸垒上去的时候本身自带胶质，这种胶质叠加才形成了柱状的蝴蝶标本，这些标本再经过岁月的打磨变得坚不可摧，但顶端大概率还是粘黏的。”
　　孟泽：“尖尖的也就算了，还有粘性？”
　　宁也：“嗯，理论上是这样，它在为下一只即将死亡的蝴蝶做好墓穴，是不是很有奉献精神？”
　　孟泽忍不住双手揉捏宁也的脸，笑着说：“你怎么越说越起劲儿啊，我们怎么过去？”
　　宁也被他揉的脸蛋都变了形，但又拨不开他的手，嘴里艰难地说：“从顶端。”
　　孟泽无语地看向佚茗，“老师，她睡一觉起来就被夺舍了，说话不正常我强烈要求验明正身。”
　　佚茗笑着，“她说的的确是事实，我们就是要从上面过去，不然你想化为空气从缝隙里穿行，还是拿着你的击剑砍断这些石头？”
　　孟泽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佚茗把宁也从他手里解救出来，宁也轻轻拍着被他揉捏红了的脸，“老师他决定放弃了，他过不去，体积过重压强太大。”
　　孟泽伸手佯装要打她，宁也躲到佚茗身后，佚茗用身子护住宁也，明知这俩在闹但他本能地还是护住宁也。
　　“从顶端走不会有掉下去的风险，因为密度很大，掉不下去，唯二要克服的，一个是锋利的尖尖，一个是粘性，两两一组相互帮助，你跟海棠我和宁也。”
　　孟泽：“就没有什么道具可以使用了吗？”
　　佚茗：“没有，你脚上的鞋子不错，底部非常牢实，轻易无法刺穿。”
　　孟泽：“可是它没有防粘性能呀。”
　　佚茗：“所以需要两个人相互帮助。”
　　孟泽搓着头发，原地转了一圈，“到底是我出了问题还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怎么一觉醒来，什么都不太正常的样子，是不是我还没有睡醒，快，谁来叫醒我！”
　　颜海棠踹了他一脚，“老师和小也姐已经在往上爬了，你不动么？还是你准备留在蝴蝶峡和那些蝴蝶一样自生自灭终老在此？”
　　孟泽看着颜海棠更是诡异，“你昨天跟我表白了？”
　　颜海棠：“你不是拒绝了嘛。”
　　孟泽：“你没有很难过？”
　　颜海棠：“要现在哭给你看吗？”
　　孟泽：“那倒也不用，动身吧，互帮互助过刀山。”
　　孟泽一转身颜海棠就笑了，然后已经爬到上面的宁也朝着她眨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