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山人海边走边爱》千云及

15、大学里的那些事儿

　　大三的上学期没有谁比周炎更难熬的了，他的研究进入了瓶颈期，怎么努力都一筹莫展，冲进死胡同的滋味儿好像每个人都会尝到，周炎急得上火连续一周口腔溃疡，吃东西都成了问题。
　　三人在食堂的饭桌上，孟泽边嚼肉边悄悄地打量他，第一次难得没有嘲讽，“你看你都瘦了，什么实验值得急成这样，慢慢做呗又不急着批量生产。”
　　周炎低着头没有说话，愣愣地看着桌面，宁也在给他把粥搅凉，顺便混入一些好消化的东西进去。
　　孟泽见人不理自己，过一会儿又接着说：“你看你，为弄个实验生活都不能自理了，还得小也悉心照料，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实验搞这么大阵仗，依我看，”
　　宁也瞪着他，“闭嘴吃你的，话那么多。”
　　孟泽很怕宁也，只要宁也发话他莫敢不从，也不是怕这个人是怕自己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宁也将粥推给周炎，语气柔和，“慢慢吃，吃完我们去医务室打一针。”
　　周炎的黑眼圈很浓，帅气的脸硬生生薄了一层，宁也看得心疼抬手摸摸他的脸，“我们搬出去住吧，即便老师一再通融也不能改变实验室有时间规定这件事儿，你在意的是给别人添麻烦，我们搬出去住，可以把实验带回家做，影响不到任何人，我也可以照顾好你。”
　　周炎呆呆地看着宁也，孟泽则是震惊地看着宁也饭在嘴里都不知道怎么嚼了。
　　孟泽想立即阻止但忘了嘴里还有东西，愣是被自己嘴里的东西呛咳到停不下来，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对面那两个人就做好了一起搬出去住的决定。
　　宁也的一个学姐刚好家里有房出租，两室一厅，距离学校稍稍有点儿远但起早二十分钟不成问题，学姐对宁也很关照，低价出租给她。
　　两人搬着简单的行李入住，老小区，里面几乎一应俱全，收整好宁也把学姐叫上一起在家里开火，孟泽自然是在的，那天周炎叫来了沈林，周炎宁也和孟泽已经太熟悉了，三人默契地做事相互使唤。
　　可学姐和沈林是两个完全陌生的人，沈林提着一兜猕猴桃敲门，那三人都在厨房忙碌，学姐给沈林开门。
　　沈林：“我走错了？”
　　学姐：“这是周炎和宁也的小屋，你找他俩的话，没错。”
　　沈林哦了一声，学姐将人让进来。
　　沈林虽然快三十了，但身上那股子浓浓的书卷气让他看起来顶多二十五，从山里回来一段时间，皮肤又变得光滑细腻，他的帅气和气质很吸引人，学姐看了他几眼，宁也忙出来介绍，一说开才知道眼前的这位是系里的传奇人物沈林。
　　沈林不咸不淡地跟人握手，但学姐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从一开始只觉得这人有些吸引人变成了崇拜。
　　“我叫林瑶，刚好是你沈林的林。”
　　沈林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翻看周炎的笔记，随意地回应，“那还挺巧。”
　　林瑶稍微有些紧张，但又很兴奋，她坐在沈林的对面，旁边的茶几上放着宁也从沈林那儿搬回来的蕾丝蕨，不太敢明目张胆地看对面的人她就看着桌上的植物，随口道：“养的真好。”
　　沈林这才把视线从书本上移开，也看向了那盆蕨，宁也给它换了个素色的大陶盆，现在这个大陶盆都差不多被覆盖了，葱郁而茂盛，充满了生命力。
　　“嗯，比之前翻了好几倍。”
　　“你知道它之前长什么样？”
　　“嗯，我给她的，我怎的不知。”
　　话题总是从一个彼此都感兴趣的入口开始的，一旦有人向你请教你擅长和感兴趣的领域，你就会变得很健谈，并且慢慢打消对这个人的抵触。
　　等两人聊熟以后周炎刚好出来说开饭，小小的饭厅是从厨房隔出来的，有年代感的层板挡住油烟，一张1米宽2米长的浅色木桌，六把配套的木椅，对街的那一面有一道透光的铁窗，铁窗外面一棵姿态优美婆娑的流泉枫，刚好给这道铁窗拓印出一副绝佳的风景画。
　　夏日午后清爽的凉风穿过流泉枫的枝叶溜进屋里，仿佛带上了枫叶的形状和色彩，把这个老旧的屋子调试出敞亮和清爽的味道。
　　沈林坐在窗对面的位置，他安静地看着窗外的枫叶，有些调皮细碎的光打在他光洁漂亮的脸上，他只是随意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但映在林瑶眼里竟成了此生最美的风景。
　　林瑶端着菜站在口门看着沈林，忘了自己在做什么，孟泽也端着菜过来，“咋啦？为啥搁这儿站着？”
　　林瑶被孟泽的声音惊醒，先是本能地看向沈林，沈林此时也转过头往这边看，林瑶的脸在一瞬间红透，她低着头紧张地上前把菜迅速放在桌上，然后立即挤着孟泽出去了。
　　孟泽这七窍未开的孩子看懵了，他一面扭头看慌张出去的林瑶，一面问沈林，“她怎么了？”
　　换成以往沈林会随意地说“春心萌动”但这次，他只是浅浅笑了一下。
　　一大桌子菜都是周炎做的，他忙得满额头都是汗，宁也坐在他身边笑着给他擦，“辛苦大厨了。”
　　周炎抓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两人的互动甜蜜又温馨，坐在前面独位的林瑶羡慕不已。
　　孟泽坐在沈林旁边，自顾夹菜，“我也出力了好吗，我忙前忙后的，还杀鱼了呢，第一次。”
　　宁也给他夹了一块红烧鱼，笑着，“那你多吃点儿。”
　　孟泽眯着眼睛笑，满足得不得了。
　　这一餐吃的温馨又舒适，懒懒的阳光，几个志趣相投的年轻人，周炎和宁也感谢了林瑶，约定之后大家可以经常过来这边聚。
　　也确实做到了，沈林和林瑶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一起，甜蜜幸福的两对，加上自娱自乐的孟泽，五个人，竟然非常和谐。
　　不过这是后话，周炎的课题还在折磨他。
　　这种解不开题就什么也干不了的劲儿偏执得厉害，他没日没夜地熬在他的试验台前，有时候坐在墙角发呆，有时候站在窗边愣神，日夜交替斗转星移，无论他在哪儿，心都没有从那张自己搭建的试验台上下来。
　　一天宁也放学回来，一进门就看见满手是血站在客厅不知所措的周炎，宁也吓得连忙丢开书包捧着他的手去卫生间冲洗。
　　“怎么了？”
　　“我想给自己切个苹果，把刀拿反了。”
　　宁也看着那个狰狞的伤口心疼得掉眼泪，可是她一句责备的话都没说，她小心翼翼地给他清洗消毒，然后涂上止血的药粉，又用纱布仔细地包起来。
　　做完这些，宁也让他乖乖坐在沙发上别动，然后自己拿了一个苹果过来削好切小，一块一块喂给他吃。
　　“甜吗？”
　　周炎愣愣地看着宁也，“甜。”
　　这样的两个人原本是可以一辈子的，可天不遂人意。
　　然后，在一天早上，宁也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人吻醒，她看清人是周炎轻轻抱住他，周炎很是兴奋，激动地到处啄她的脸。
　　“宝贝，成功了，成功了！”
　　那一年，因为这个实验周炎被特招进研究所，他西装笔挺地站在国旗下发言，宁也至今记得那个早晨，全校的师生都为这个年轻人的研究成果而兴奋不已。
　　他慷慨激昂地演讲结束后，在一片欢呼和掌声中大步走向宁也，将人高高举起，大声说：“我爱你！”
　　宁也低头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青年，他年轻、帅气、果敢、睿智，才华横溢，仿佛天上的太阳都没有他耀眼，他的笑刺穿人的心脏。
　　“我也爱你。”
　　那之后，两人一起起床，吃早点然后一块儿出门。
　　周炎上午在学校上专业课，下午在研究所做科研，忙碌而充实。
　　但这天下午，周炎突然接到一个非常出乎意料的电话，孟泽跟寝室的人打架了，闹得很厉害把人直接打进了医院，这会儿在局里做笔录可是他什么也不肯说，警方没辙联系到了周炎。
　　周炎放下手头的事情，赶去了当地派出所，警察把了解到的大致情况介绍了一下，然后留下他俩单独呆着。
　　周炎双手杵在桌面上，身子前倾勾头去看着垂着脑袋满脸淤青的孟泽，“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去处理一下你的伤，耗在这里没意思。”
　　孟泽过了半响才不情不愿地开口，“太恶心了，我说不出口。”
　　周炎挑眉，“跟宁也有关？”
　　孟泽抬起眼来看着周炎，周炎慢慢靠回椅子上，“看来我猜对了，能让你情绪激动成这样的，也没有别人。是谁说了宁也什么，还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孟泽微微瞪大自己被打肿的眼眶，他很惊讶周炎一下就猜到了，扭捏了半天他恨恨地开口，“那家伙死有余辜！我恨不能把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彻头彻尾的垃圾！”
　　周炎安静地听着，情绪有些不受控制地跟着孟泽上头，他压住内心的翻涌，冷静地看着孟泽，“他干什么了？”
　　孟泽又气得暴躁起来，他捏紧了拳头眼里拉满了血丝，忍了好半天才开口，“那垃圾意淫小也，他把小也的脸P在那种图片上，看着那一张张换了小也的脸的图片那个！他不单这样，他还做了很多视频，发到宿舍群里让另外几个一起共享，视频里那些男的，各种各样的男的压着小也，我…”
　　孟泽的嘴唇抖得不成样子，他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完整的话，而周炎单单只是听着孟泽说，都已经止都止不住得想要发狂。
　　半个多小时后两人从局里出来，周炎带他到附近的诊所处理脸上的伤，身上也有很多，医生开了跌打损伤的药让周炎回去给他擦。
　　周炎将人带回来他和宁也的小屋，宁也看见孟泽的样子急坏了，问东问西的，但两人谁都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宁也，只说孟泽跟寝室的人起了冲突，这几天暂时住在这里。
　　第二天，周炎把宁也送去学校，自己折出来打了个车去医院。在医院门口买了一个果篮，找到了那位同学的病房，周炎进去的时候刚好里面就他一个人。
　　那同学包着脑袋吊着腿，原本在玩手机，看清来人后本能地害怕。
　　周炎将病房的门反锁，慢条斯理地把果篮放在桌上，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已经满眼惊恐的孟泽的舍友。
　　“知道我是谁吧？”
　　同学吓得哆嗦，“知，知道。”
　　周炎戳戳他的脑袋又晃了晃他的腿，“我是过来检查一下孟泽这件事儿是否干得漂亮，看来不赖。”
　　同学已经吓得嘴唇颤抖，周炎逼近他，那同学想要闪躲被周炎使劲儿按住了后脑勺，那力道就像要捏碎他的头盖骨，他疼得想要吆喝又不敢。
　　周炎的眼神冷漠又锋利，就像下一秒就会暴起将人生生活吞了，“知道宁也是我什么人么？”
　　同学吓得快哭了，哆哆嗦嗦地说知道。
　　周炎说：“等出院回去，把你手机、电脑里、群里那些恶心的玩意儿删干净，否则，我会让你有命出去没命再进来。”
　　说完，周炎放开他，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门口，开了锁就在那个同学紧张的注视下准备等人出去把提着的那口气呼出来的时候，周炎忽然转身，“知道孟泽是我什么人么？那是我兄弟，你们欺负排挤他也该稍微有个限度，”周炎突然大吼一声，“听到没有！？”
　　那声音就像猛兽的嘶吼，那同学吓得眼泪都下来了，他眼中的周炎已经扭曲到整张脸换成了兽类的凶悍，野蛮凶残仿佛只要自己稍微犹豫就会被他冲过来撕碎在这张病床上。
　　“听到了。”
　　周炎看着他被吓傻的样子收整自己的面部表情，然后转过身，开了门大步离开了，留下病房里那个像逆了水的人不断地喘息。
　　他们的宿舍群里没有孟泽，孟泽是一个被他们排斥在外的人，如果不是洗完澡出来不小心看见其中一个舍友还来不及关闭的视频，他不会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在他发了疯的逼问下，那个舍友和盘托出了所有。
　　出了医院大门，周炎深深地吸了口气，打车回学校的路上他一直在努力平复情绪，明明知道那些东西不会对谁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可他还是气得要疯了，他能理解孟泽当时的冲动，如果换成他，这个同学极有可能要进重症监护室。
　　虽然这事儿看似已经解决了可他心里还是堵着一团烈火，烧得他十分不畅，这一刻他很想马上见到宁也。
　　下了车看一眼时间，再有十分钟宁也就下课了，他在宁也最喜欢吃的那家奶茶店买了一份茉莉花味儿的烤奶，宁也一出教学楼就看见等在树荫底下的周炎。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宽松的短袖衬衣，下面配着一条深色的牛仔裤，把出教学楼的所有女生迷得神魂颠倒，可他眼里只有宁也。
　　宁也笑着跟同学再见，然后朝他走过去。
　　周炎把吸管插进杯里递给她，宁也笑着吸了一口，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周炎。
　　“你不是还有一节课，怎么过来了？”
　　“翘了吧。”
　　“啊？”
　　周炎拉起宁也的手朝学校门口去，“今天上午的课都翘了吧，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宁也什么也没问，捂紧那只手跟他一起翘课。
　　那天的周炎格外黏人，干什么都要黏在宁也身上，排队买票、逛植物园、看电影都要抱着，整得其他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宁也一边向周围致以歉意，一边哄着怀里的大宝贝。
　　玩了一整天回去，周炎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他连忙去给孟泽打包了一份外卖。
　　果如他料定的那样，孟泽赌气在家没吃饭，就那样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等两人回去，气呼呼的样子配上他那一脸的颜色简直不用渲染任何喜剧氛围了。
　　宁也给他倒了杯水，周炎帮他把外卖打开筷子插好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他还是瞪着周炎。
　　周炎笑着说：“哎呀真的是事情太多忘记了，没想把你一个人丢着不管。”
　　孟泽幽怨地看着他，“你研究所朝九晚六，小也只有早上两节课，我是个病人，你这样骗我良心不会痛吗？”
　　周炎蹲在他脚边，笑得一双深邃明亮的大眼睛弯成两条好看的弧线，“馄饨特香，是你最爱的那家小龙虾馅儿的，我特意让老板娘挑了馅儿最多的一份，你快尝尝。”
　　孟泽看他两眼，喝了一口宁也倒好的温水，气儿就消了，“好吧，勉为其难接受你的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