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小丸犊子豆地主

9、第 9 章

　　整间屋子都很安静，只有杨酒压抑的喘气声和因为挣扎而摩擦地面的声音。
　　杨酒尝试了几次都没爬起来，他艰难地抬起头，眼睛死死盯着某一个方向。
　　站在一旁不敢吱声的少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杨酒正在看放在桌上的一个红色小盒子。
　　那小盒子里面有一颗珍珠一样透明的东西，里面包裹着一条红色的虫子，仔细一看，那虫子竟在珠子里面跳动着，十分兴奋。
　　少女吓了一跳，短短的时间内她连续震惊了几次，首先是杨酒胆敢不敲门不经过允许擅自闯进来，其次是他竟然在门主面前如此失态，她不明白杨酒为什么不先和门主说话，而是要看着桌上的东西，难道桌上的这个盒子有什么蹊跷吗？
　　坐在床上的镖局门主祁向川很快给了她答案，他一手拿起桌上的盒子，对着少女招招手：“鸢儿，过来。”
　　少女回过神，偷偷看了杨酒一眼，有些害羞地坐到了祁向川的身边。
　　祁向川似乎很喜欢少女的这种娇羞，拿起小盒子凑到她眼前，耐心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少女近距离看清了盒子中的虫子，这虫子长得很像蛆，但在腹部的地方又不伦不类地多了一对小的翅膀，全身竟然是半透明的，在灯光下一照，发出妖艳的黑红色，就像日食之夜时月亮的颜色。
　　少女对这种恶心的生物还是有些害怕的，她的身体稍微往后退了一些。
　　祁向川察觉到她的抗拒后，没有将这个盒子拿走，反而再次将它往少女的眼前凑，柔声问道：“你不喜欢吗？”
　　少女觑着他眼神中的冷意，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违心地说道：“喜欢，门主的东西，鸢儿都喜欢。”
　　可惜她年纪太小了，自己真实的情绪掩饰得一点也不好。
　　祁向川没有追究她的拙劣演技，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视线又重新放回到小盒子上：“听说过祸心蛊吗？”
　　少女摇头。
　　“祸心蛊是南疆新产的一种蛊虫，”祁向川瞥了杨酒一眼，“专门用来让有异心的人乖乖听话的。”
　　少女很聪明，她知道祁向川并不是真心要给她讲祸心蛊的，他的注意力在进来的这个人身上，于是她便识趣地一言不发，乖乖地在一旁当摆件。
　　杨酒此时已经没力气挣扎了，他蜷缩成一团，艰难地插话道：“不知小九做错了什么……”
　　“小九”这个称呼让少女一愣，她之前听下人说过，门主以前有过一个十分宠爱的男宠叫小九，小九是上一任镖局门主带回来的，带回来的时候只有十二岁，比如今的新任的门主小五岁，并且陪伴了如今这位新任门主长大。
　　她从来没见过这个传闻中的小九，也没有听门主提起过，便大胆猜测这个小九已经不在了，没想到此人竟然还在，而且还是这么一个——
　　平平无奇的男人。
　　少女产生了一点危机感——她娘将她卖给门主的时候就告诫过她，一定要好好讨好门主，惹得门主欢心，她才有好日子过。于是她放下尊严努力了很久，才终于获得门主的爱，若是失去了门主的庇护，她将不得不回到以前那样漂泊无依四处流浪的日子。
　　她不想。
　　少女对杨酒的态度在顷刻之间发生了变化，她不自觉地伸长脖子，努力地想看清这个小九长什么样，如今有没有和她争宠的资本。
　　祁向川没有回答杨酒的疑惑，他依旧把玩着手中的小盒子，缓缓说道：“祸心蛊作用很大，无论蛊子身在何地，只要蛊母想，它可以随时让蛊子带着宿主自杀身亡，另外——”
　　杨酒艰难地用额头抵着地毯，再次开口道：“小九愚钝……请门主明示……”
　　祁向川的声音没有受到影响：“蛊母要是不高兴，随时可以让蛊子搞一点破坏，比如撕裂筋脉什么的。”
　　少女眼珠一转，明白了眼前的情况——这个小九正是祸心蛊蛊子的寄生宿主，现在应该是蛊母控制蛊子在作祟。
　　少女伸了半天的头，终于看见了杨酒的侧脸——不好看。
　　她审视了一番现场的情况，主观地猜测门主对小九没有太深的情谊，对她没有威胁，于是她又很快同情起小九来。
　　她的同情还没完全升起来，只见地上的小九用手肘撑着地板，就这么慢慢爬向门主，紧接着抱住门主的左腿，撑起上半身将头靠在门主的大腿上，说不出地熟练。
　　少女怪叫起来：“门主！他——”
　　意外地，祁向川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出去。”
　　少女觉得一盆凉水从头上浇了下来，一下子浇灭了她的怒火。
　　她眼睛红了，但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只好含着泪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少女退出去后，祁向川一脚把腿上的人踹了下去，他嫌恶地看了杨酒一眼，按住了盒子里的蛊母：“你用这张脸进我的憩云轩，把这里都搞臭了。”
　　憩云轩就是此时他们所在的小屋子，本来是祁向川的父亲——上一任镖局门主祁春林建的屋子，祁春林死后，整个镖局都是祁向川的，自然也包括这个憩云轩。
　　杨酒在镖局待了八年，他知道，憩云轩是祁向川用来和各种各样漂亮的少男少女欢爱的地方，他曾经也住在这里。
　　盒子中的蛊母逐渐安静下来，而杨酒全身上下锥心般的痛楚也随着蛊母的沉寂迅速退去。
　　杨酒眼前还一阵一阵地发黑，但他根据身体记忆自动爬起来跪下，声音有气无力：“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卸下人皮面具，门主见谅。”
　　“龙利花拿到了吗？”
　　“没有。”
　　“为什么？”
　　“因为——”
　　“自己去领罚。”
　　“是。”
　　祁向川看着杨酒没有情绪的脸，眯起了眼睛：“没有发生别的事？”
　　“没有。”
　　祁向川突然笑了：“我相信你。”
　　杨酒没有动，他知道，祁向川的话还没说完。
　　果不其然，祁向川接着说道：“有桩大生意要接，明日喜云客栈，你拿着腰牌去和他们接头，买家姓庄，你跟着他们，帮他们完成任务，听到了？”
　　“是。”
　　“这桩生意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祁向川道，“否则，你知道下场吧？”
　　杨酒神色不变，但他的脸更白了几分：“知道。”
　　“那就下去吧。”祁向川道。
　　杨酒应了一声，刚准备退出去，祁向川又补充道：“对了，他们的任务是，刺杀墨宗宗主，血洗墨宗。”
　　“我想，这么重要的任务，自然是派你去最为稳妥，”祁向川脸上的笑意更深，“还有墨宗那个叫萧云仙的，有人买他的命，你把他的人头带回来交差，没有问题吧。”
　　“没有。”
　　“那就退下。”
　　“是。”
　　杨酒面无表情地从憩云轩走出来，朝着刑房去——去领没有拿到龙利花的罚。
　　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叫住他：“小九！”
　　杨酒回头，看见了刚才在憩云轩里的鸢儿。
　　鸢儿脸上的泪痕还没擦干，她气急道：“你，你个大男人，费尽心思去勾引门主！你不要脸！”
　　杨酒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甚至没有生气。
　　鸢儿一拳打在棉花上，一下子噎住了。
　　杨酒就这么看着她。
　　鸢儿被他看得有点心虚，语气不自觉软了些：“他们说，你以前是门主的男宠？”
　　“是。”
　　“你不觉得羞耻吗？”
　　杨酒继续不说话。他知道，鸢儿这个年纪的孩子，随随便便就能被祁向川套话，他对鸢儿所说过的一切都会被祁向川知道，他最好保持沉默。
　　杨酒的表现和鸢儿预想中的一点儿都不一样，她提前准备好的对策此刻全都没有用，她见奈何不了他，便立刻换了一种方式，软下声音来：“小九，你可不可以不要和我抢门主，门主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他喜欢的是我，你能不能不要破坏我们的关系，我会给你钱。”
　　如果他真的爱你，你又何必来这里求我呢？
　　杨酒看着这个满脸天真的女孩，似乎看见了当初的自己，不过鸢儿比自己更聪明一些，她知道自己的地位和身份，会看脸色讨好祁向川，而当初的自己就像个痴心妄想的蠢货，恃宠而骄，以为那些爱都是真的，以为他真的可以遇到一个能天长地久的人。
　　杨酒不自觉弯了一下嘴角暗自自嘲了一番。
　　这小小的动作把鸢儿点炸了，她以为杨酒在嘲笑她，于是一下红了脸：“你笑什么！我要是告诉门主你就完了！”
　　“门主不喜欢告嘴的人，所以你最好不要这么做，”杨酒看着她那双单纯中又带着仇视的眼睛，突然很想和她多说两句话，“你爱他吗？”
　　“当然，”鸢儿斩钉截铁，“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他。”
　　“你爱他什么呢？”
　　鸢儿被这话噎住了，她思考了半晌，眼睛里面充满了坚定：“因为门主让我吃饱饭，让我穿漂亮的衣服，保护我，让我不用在外面被别的男人欺负，门主是我的恩人，我可以为了他去死！”
　　杨酒看着满腔爱意的鸢儿，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徒劳，便换了种说法：“那你可要记住了，门主喜欢你这个年纪的漂亮孩子，超过十七岁他就不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