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章 ...
-
裴翊从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简木。
赶到医院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简木躺在病床上，身体僵硬，脸色苍白如死灰，和他记忆中意气风发的那人判若两人。
“简木！你他妈给我出来！”他拍打着病房的窗户，甚至忘记了在医院需保持安静，仿佛只要声音盖过这世上的所有喧嚣，他就可以不必相信这一切。
那是简木，是这世上最骄傲也最爱体面的简木，是让一向寡情薄幸的他也体尝到患得患失的简木。
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这副模样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简木！简木！”
病房里，西装革履的男人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便起身拉开病房的门。
裴翊下意识想推门进去：“简木！”
“抱歉，非家属禁止进入。”祁胜伸手想要拦他，那力道分明强劲有力，却没能拦得住裴翊那一刻爆发的冲劲。
“简木！”裴翊怔怔望着床上不再动弹的人，突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重重跪在了病床前。
几分钟前疯狂拍打窗户的人，此时此刻却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好似怕惊动了亡灵。
温热的手指缓缓划过那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的面庞，那曾是他唾手可得的温度，如今却只剩下冰寒。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结果？”
祁胜注视他许久，忽然冷冷问道：“几个月前的一个晚上，是不是有人给你打了很多通电话？”
“你说什么……”裴翊像是被泼了桶冷水，跪在地上无法动弹。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意识到这个人说的是哪一天。
只有那一天，贺舟自杀的那一天……
一整晚他心乱如麻，有陌生号码连续给他打了二十四通电话，从凌晨打到中午，最后被他当成骚扰电话拉黑……
“你没有接，对吗？”
“那些电话是……”裴翊的声音里多了一丝颤抖，他突然不敢问下去了。
他甚至不敢去想简木是否等过他。
那个时候，他在陪他的情人……
命运阴差阳错，却更是彻头彻尾的错误。
如果他没有因为高傲错估真心，误以为自己能从早已越界的关系里完美抽身，如果他不曾另找情人，如果他能在感情里没有犹豫……就不会有贺舟的自杀，他更不会因为心烦意乱屏蔽那二十四通电话。
隐隐之中，他似乎记得那次和简木在咖啡厅见面，简木说有话想告诉他……
他罪孽一般深重的错误，铸就了他今生今世都无法承担的后果。
“其实，你本来有机会阻止这一切发生的。”祁胜的话像萃满了毒液的针一样刺进他的心脏。
裴翊的身体猛地一震，从未有过的冷意沿着脊骨钻上头顶，让他遍体生凉。
……
……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再见到裴翊。
那段时间裴翊把自己关在家里，夜夜宿醉，丝毫不在乎外面的世界发生什么。
他从来没有这么不清醒过，简木的离世宛若一碗剧毒的砒霜灌进他的生命里，让他的世界天翻地覆。
明明他们已经分开了那么久。
明明他们分开得那么决绝。
“咔嚓”一声，门外传出门把手被旋开的声音，下梁摩擦地面，硬扯出尖锐的撕裂声。
裴翊肩膀一僵，猛地睁大了眼睛——
进来的人不是简木，是贺舟。
一抹极其酸楚的情绪升上心头，化作深深的自嘲。
是啊。
他怎么会以为是简木呢？
他们很早就不在一起住了。
啪嗒一下，贺舟打开了电灯的开关。
光亮让狼狈无处遁形。
偌大的房间里充斥着浓郁的酒气，贺舟的步子僵硬了一瞬，紧接着，他朝裴翊走去。
“贺……舟？”
裴翊的声音像是被烫伤了喉咙一般沙哑，眸底的阴郁比夜色更深。
他已经无法感知内心是否有愧疚，他知道贺舟会失望，但他无法做到对简木无动于衷。
一场以真心为注的赌局，让他输尽了毕生的筹码。
“我是来拿东西的。”贺舟主动解释了自己来的原因。没有歇斯底里的吵闹，或是争风吃醋。有一阵子没见，他似乎变了许多。
贺舟绕过他的沙发，走到一旁的玻璃柜前，开始收拾东西。
裴翊的呼吸声变得沉重，充满血丝的眼睛就这么注视着他整理东西。
东西不多，在一起的一年里，很多东西都是裴翊买给他的，他没想着带走。他只是来拿回一些不会被珍惜的画作，有些画的是他们相处的点滴，有些是裴翊给他的灵感，可惜裴翊恐怕连一幅画的名字都无法对上，他向来不关心他在做些什么。
贺舟将一幅幅画作整理好，收进包里，离开时却又停下步子。
“他出事了，是吗？”
“他……”
“裴翊，还记不记得我们吵架的那个晚上，我问过你什么？”贺舟并不在等他的回答，“你爱我吗？”
同样的问题。
那一次裴翊沉默了。
这一晚和当时的情况是那样的相似。
贺舟得到了同样的沉默。
这算不算是造化弄人？换做简木没有出事之前，这么多个日夜，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爱，偏偏是这一天……
“裴翊，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陷在这个问题里无法自拔，我不敢问，更怕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会让我痛苦更深。可是现在，我不需要你的回答了。”
“……是吗。”裴翊一时竟感觉不出悲或喜。
“那天你走之后，我见到了他的画。那幅名叫《孤岛》的画作，你大概还记得。裴翊，你爱他吗？”
那样激烈的笔触，只要看一眼便无法忘掉，也许在那个人画这幅画时，只想要送给一个人。可是这些年，它却被停留在最灰暗的角落里，被弃如敝履。
裴翊身体一震，那句答案几乎本能地要脱口而出，身体却像是被上了枷锁，阻止了他的一切冲动。
……是爱的。
这是贺舟第二次问他爱不爱简木，却和第一次截然不同。透过那双相似的眼睛，他仿佛看见自己最熟悉的灵魂。
不等裴翊回答，贺舟已经代替他说了下去。
“如果你爱他，不会与他两年不见，对发生过的事不闻不问。如果你爱我，不会抛下我一走了之，不会一再回避我的问题。”
“过去我一直以为受伤的人只有我。其实他也并不比我好过，不是吗？是不是在你心里，被你爱过的人都不配得到唯一的偏爱？”
一颗跃动的心脏，连着血脉与良知，怎么能够分给两个人呢？
他俯下身，手指缓缓摩挲过那张熟悉的面孔，语气悲伤：“裴翊，你会再对第三个人动心吗？或许在你心里我甚至算不上第二个……就当是我自作多情吧！如果再遇到喜欢的人，彻底忘了我，然后专心地爱他一个吧！一个好好爱你的人是应当被珍惜的，过去你教会了我许多，很高兴今天我也能给你上这一课。”
也许缘分都是有期限的。你我之间的种种纠葛，于我而言是刻骨铭心，对你来说却不过成长的阵痛，迟早都要忘却的。
“这些年你似乎从未觉得我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可你却占据了我这颗心太多。你大概不明白爱一个人的敏锐，但凡你爱过我一瞬，离开你我都会无法割舍。如今，我终于可以下定决心……”
贺舟注视着这个曾经爱而不得的人，心绪波澜起伏，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他唇边展开一抹苦涩：“裴翊，我们还是分手吧！”
无论裴翊过去是否对他动心过，从这一刻起，他都放过自己。
裴翊眯起眼睛，心底满是悲凉的讽刺。
分手。
他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陡然间惊觉客厅的灯光是那么的刺眼，照见他所有的不堪。
是啊，多好。
他的确，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11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