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予生灭》烬尘肆野

7、第 7 章

　　“欢迎加入‘燎原’，我先去写报告，队长开临时权限带你进去。”吴楠冲他摆摆手，转身就这么走进墙中。闻闲安瞪大眼睛，伸手触碰墙壁——坚硬而粗糙，零星有几道深刻划痕。
　　他回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岑无寂。
　　岑无寂也不卖关子，一缕风从他手中缓缓渗入墙壁之中，随后，以风的入点为中心，墙壁如水面般荡起波纹；岑无寂抓过闻闲安的手腕，一股暖流便将他包围：“进去之后别乱跑。”
　　闻闲安乖巧点头——他再也不羡慕某魔法学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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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开始，闻闲安以为岑无寂的“别乱跑”是出于对自己的担忧，比如单纯柔软的人类被充满各种明争暗斗的混乱赛博世界吃干抹净；直到穿过厚重墙壁，亲眼见到眼前所谓“基地”，他才恍觉，岑无寂的叮嘱并非自己所想。
　　墙后是另一种荒凉，或许也是这个世界的繁华。
　　街道是最原始的黄土路，横平竖直，划分出无数个方形区域，每个区域内排列着大大小小的黄褐色屋子，与天穹大地融为一体；或许人真的很少，每一屋子前后都还有不少的空地，偶尔有几座房子周围为了一圈栅栏，却始终没见到几个人。
　　“这边。”岑无寂没有松手，他带闻闲安左拐右拐，站到一个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带有金属光泽的白色圆台上。
　　闻闲安其实能感受到岑无寂对自己的防备，他握住自己手腕的力度很大；想来方才的叮嘱也是因为防备。
　　想通这点后，没缘由的，闻闲安有些不开心。他想，或许是因为手腕被抓的有点痛吧。
　　随后，白光闪过，他便再没有心情思考开不开心的事。
　　岑无寂带着，或者说半押着闻闲安进到传送阵——自从进入基地后，他对闻闲安的防备程度直线上升，和荒原上那个堪称温和的岑无寂判若两人。如以往无数个白昼或黑夜一般启动传送阵，紧接着便觉得所抓之人传来异动；他几乎下意识地要准备放出一股风阻止闻闲安逃跑，然后那股风因为他迅捷的反应力而轻轻消散——只见闻闲安忽然双腿一软，整个人在瞬间失了血色，眉头紧锁，似乎在忍受什么酷刑。
　　岑无寂百经沙场练出的判断力让他成功在闻闲安倒地前支撑起他大半身躯的重量，随后，他看见闻闲安紧锁眉头捂住自己的嘴。
　　面前忽然多出的垃圾桶拯救了闻闲安，他也确实再忍不住了，几乎接过桶就吐了个昏天黑地，到后来，胃已经完全空掉，胆汁的苦涩残留在嘴里，腹部隐隐作痛。
　　……这也算，情理之中。
　　闻闲安完全靠岑无寂在支撑身体，他就岑无寂的手含几口水漱了口，又喝了一点水压下喉间火烧般灼热感，终于恢复些许神智，抬头便看见岑无寂身边站着一位老者，发须皆白，眼神却清朗，眉眼略有些下垂，皱纹不少，却仍能让人感受到苍老面容之下仍然旺盛的生命力。
　　闻闲安从老者的目光中读出慈爱。
　　岑无寂则读出谴责。
　　老者挥手叫来一个看上去是医护人员的白大褂，示意他带闻闲安去医务室看看开点药什么的。随后，他把岑无寂叫到自己办公室：“你怎么回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只有高等级异能者才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直接用传送阵的最高速率，你是没问题，但你捡回来那些人不一定跟你一样强……”
　　岑无寂：“……抱歉。”
　　“你跟我说抱歉有什么用？”老者责备地瞪了他一眼，“下次送人的活交给小楠或者明义，你就只适合去写报告。”
　　“明义，不在了。”
　　“……”
　　“这样啊。”老者眼中的光黯淡几分，似乎有些伤怀。半晌，他开口：“基地建立的第一批人，算上你我，也就只剩三个了。”
　　“才三年啊……”
　　“我会加训。”岑无寂打断老者的感叹，漆黑的瞳孔中看不出任何情绪，“还有很多个三年。”
　　“……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研究院那边也在努力。”老者笑笑，摇摇头，换了个话题，“走吧，去看看你带回来的小家伙——他什么情况？从哪里来？有没有其他人类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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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剩下的问题只能自己慢慢调理了。”白大褂利索地收拾好桌面，看眼手环，“陈博他们应该快来了，我先走一步，你不要乱跑。”
　　“嗯。”闻闲安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倒真的乖乖待在原地。
　　白大褂的时间掐得很准，他刚离开没一会，岑无寂就敲开医务室的门，身后跟着陈博和几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学生推着一个正方盒子，眼里满是兴奋。
　　闻闲安瞬间警惕起来——众所周知，地下人体试验几乎可以称为末世特产——而这个世界甚至还有异能。
　　“我是陈规，基地首席研究员，同时是基地的创始人之一；燎原基地成立的初衷便是延续人类文明的光辉，你不必太紧张，我们基地始终坚持人性大于存在。”陈规打开盒子，从中取出一个机器，有点像心电监测仪，但肯定不是；他指挥几个学生把机器的部分贴片贴到医务室角落里一台巨大的仪器上，另一些贴片链接闻闲安的手腕与额心。
　　几个学生围在仪器显示屏旁边，小声地叽叽喳喳，闻闲安能从中品位出些许惊叹；陈规的目光看不出情绪，但这种深沉本就是一个信号——在岑无寂都惊诧地眉梢微挑的情况下。
　　结果出全后，陈规给几个学生布置些任务，小孩脸上的笑容在瞬间变得虚假，很快离开医务室，并贴心地带上门。

　　“闻闲安，异能等级F，异能类型未知，能量波动峰值超出范围，综合评价S+。”陈规先看闻闲安，“你很特殊。”
　　“我知道。”闻闲安点头，附和陈规——是个人就能看出来的事情，现在瞒也瞒不住。
　　陈规许是没见过如此……嗯，有自知之明的人，停顿少许，才向他打探异能觉醒的细节。
　　闻闲安隐去引导者相关的部分，将事情告诉陈规。
　　他看见陈规隐秘地和岑无寂交换一个眼神，随后又问：“在那之前呢？你从哪里来？见过什么人吗？”
　　闻闲安不答，陈规又笑：“你也别紧张，燎原基地建立以来，一直在全力寻找人类痕迹——重振文明，只靠这两千多人是不够的。”
　　“……我不记得了。不过，如果只是问有没有遇见什么人——有三个，认识岑队，想来是基地的人。别的没了。”闻闲安态度稍微软化，他对表现得心怀大义的人总会多几分容忍，或许因为他自己做不到，却又对之敬佩；用如此明显的托词，也只是在表明态度：我的过去无可奉告，但若不强求此事，也可以合作。
　　他清楚自己的优势与劣势，他的异能——单是已经使用过的“灭”，就足够基地心动。
　　谁能拒绝无视规则和异能等级的斩杀呢？至于可能的限制……看情况吧。
　　不过，基地似乎也没有强求的意思。陈规和岑无寂小声讨论几句，转头对他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也行，那小安你就和无寂一起住，你俩的事，我老头子就不管了。”说着，陈规一边笑，一边摇头，感叹着离开：“年轻人啊……”
　　闻闲安：“……？”
　　面对他质疑的目光，岑无寂移开目光：“现在去认路？”
　　闻闲安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笑容明媚：“好啊，那就麻烦岑哥哥了。”
　　正往大门走的岑无寂一个趔趄。
　　“诶？不喜欢这个称呼吗？那，无寂哥哥？”闻闲安歪过头，模仿引导者的语调，成功让岑无寂陷入僵直。
　　半晌，岑无寂回头：“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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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复完岑无寂的自作主张后，闻闲安大度的决定将此事揭过。他跟着岑无寂，先到一个正气凛然的地方：普通的门，白色金属光泽的墙，空旷的大厅里摆了两列椅子，最里端一个造型奇特的木质办公桌，桌后的墙上四个火红大字十分醒目——星火燎原。
　　岑无寂敲敲桌子，桌后的墙便瞬间荡起波纹，一个戴眼镜的女孩慌慌张张地从墙里跑出来：“我只是去上个厕所，绝对没有偷懒翘班！千万别投诉我——啊，岑执行。”女孩的表情从慌张到麻木，“这个月工资再扣就没了……呜呜。”
　　岑无寂无视女孩的加戏：“新人，录数据。”
　　“好——诶！新人！半年没来新人了！”女孩的眼睛瞬间迸射出光芒，“几个几个？在哪在哪？”
　　岑无寂让开半步，露出身后面无表情的闻闲安。
　　“就一个啊……”女孩似乎有点失望，但那点失望在闻闲安掀起刘海拍照留档时化为乌有。顶着女孩笑眯眯的诡异眼神，闻闲安办完手续，那道自己的手环后，在女孩愈发诡异的眼神中僵硬地离开办公室——
　　“啊啊啊啊姐妹！！！岑执行带一个超、级、好、看、的新人来录数据！还住一起！！！你快来看档案照片——”

　　闻闲安看着恍若未闻的岑无寂，决定和他一样。
　　“带你认认路。”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