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地》何乐儿

1、约 定

　　“你会娶我吗？”女孩抬头，一脸期待地问。
　　“当然会啊！我发誓，今生今世，我都只爱胡雪媚一个！”男孩微笑，眼神坚定。
　　“那，拉勾哦！”女孩伸出嫩嫩的小手，半握着翘起小指。
　　“嗯，拉勾！”男孩也翘起小指，勾上了那根细滑的手指。
　　绝美的落日，绝美的天色，以及绝美的枫叶林。
　　两人的身影便在这血样的颜色下如烙印般永远刻在了这片树林。

　　十年后，菰岁城。
　　大红的灯笼挂满全城，城中百姓无人不知胡家大小姐即将出阁的喜讯。
　　胡大小姐所嫁之人，便是菰岁城外三百里雨之城第一财主的二公子——邵子如。
　　天作之合，佳人配才子。
　　胡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二公子出口成章写得一手好文章。
　　如此天赐良缘怎教人不羡慕？
　　但飞来横祸，二公子突发恶疾，卧床十日不醒，所有名医均束手无策。
　　待到一月后，二公子苏醒，却落下了半身瘫痪，药石无用，自此倚床度日。
　　胡家退婚，良缘殆尽，胡小姐自缢被救，两家从此不相往来。

　　半夜时被外面的响动惊醒，我翻身下床，看到白夜正站在窗边，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窗外。
　　“你在看什么？”我绕过桌子走向他。
　　“今晚是满月呢。”他转向我笑：“怎么醒了？”
　　“我好像听到外面有人在吵架……”我揉揉眼睛，含糊地答。
　　“是做梦了吧？”他关上窗，扶着我走向床。
　　“嗯……不知道，也许吧……”我边打呵欠边说。
　　他不语，帮我重新铺好被子。
　　“呐，白夜，我们明天去见那个胡小姐好不好？”我坐到床上，拉着他的袖子问。
　　“好啊。”他笑：“好好睡吧，我就在这。”
　　“嗯！”我用力地点头，在他的注视下重又睡去。

　　邵子如在得知胡家退婚后便独自一人搬到了城郊的一所老房子居住。
　　在他身边服侍的，只有两个丫鬟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管家。
　　我在雨之城得之此事后，便和白夜一起拜访了邵子如。
　　而那位公子恬淡平和的态度则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
　　虽然生得一副白净的书生模样，却在骨子里是个极刚强的男子。
　　他对于胡家退婚一事，竟丝毫没有怨恼，反而还在为胡小姐为他自缢一事愧疚。
　　当问及他这突来的恶疾时，他也是以微笑轻描而过。
　　二公子的多情，也是教人感叹。

　　见邵子如容易，但见胡小姐却十分不易。
　　胡家对她看守极严，在我还没到菰岁城前，就听说胡老爷又把她许给了同城的另一人家。
　　同样的家世显赫，同样的门当户对。
　　只是这胡小姐性子刚烈，宁死不从。
　　无奈之下，胡老爷只能派人时刻寸步不离，以防她再寻短见。
　　所以我在菰岁城住了七日，都无缘得以相见。

　　闲时便和白夜下棋，却越发觉得日子无聊。
　　想见胡小姐，想知道她到底是个怎样刚烈的女子。
　　发呆的时候，又输了。
　　白夜笑着刮了刮我的鼻子，我收回神，不服地要再下。
　　“还在想胡小姐的事？”
　　“嗯，不能不想啊！越是不想想就越是想，我真想见见她呢！”
　　白夜不语，慢慢收拾着棋盘。
　　“胡雪媚……白夜，你说她还有个比她小了三岁的妹妹是么？”
　　“嗯，她是胡家的老大，两年前胡老爷的一个侧室又为胡家生下了一位小少爷。”
　　“看来还是人丁兴旺嘛！”一句不经意的话，在出口后却让自己笑了半天。
　　白夜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而乐。
　　“我在想，如果胡小姐真是对二公子念念不忘……”
　　白夜很认真地注视着我。
　　“继续下棋，这回一定要赢回来！”我兴致勃勃地转战棋盘。
　　白夜无奈，只得由我。

　　见胡小姐难，但要见将她再次许配的那户人家却不难。
　　凡是来林府拜访的人都是贵客，林老爷是个生意人，做人做事都有自己的原则。
　　而林家之所以能发展得这么大，也多得他精明谨慎的头脑极热情豪放的性格。
　　品着号称天下第一的“淑容”茶，赏园中依旧盎然的春色。
　　总觉得自己不像是初次拜访的客人，倒像是被邀请来赏花的熟客。
　　林老爷两天前去了都城，接待我的正是此次我要见的人——林书函。

　　林少爷面色白皙，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与他略谈了几句话，便知是久居深宅不擅与人打交道。
　　白夜一直都在欣赏园中未褪色的美景，这让我有些着急，因为林少爷实是太不擅言谈了。
　　闲扯了半天，始终没有办法切入主题。
　　我在桌下暗暗绞着自己的手指，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要如何。
　　站在身后的白夜轻咳了一声。
　　林书函望向他，关心地问道：“白公子是着凉了么？”
　　“不，只是在感叹这园中春色。”白夜笑答。
　　“嗯，好是好……只可惜……”他低下头，没有说下去。
　　我这才抬头看白夜。
　　他笑着点点头，而我却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明年此时，美景依旧。”白夜不紧不慢地说。
　　林书函抬头，在我感觉他似乎是被白夜的话震住了。
　　这就是我最不会玩的文字游戏。
　　“白公子说得……极是。”他忽然笑了，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让少爷见笑了。”白夜一揖，脸上笑容荡漾。

　　从林府出来，我还是一头蒙水。
　　“白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指着他问。
　　“您想听什么？”他笑。
　　“嗯……”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身旁来往的人打乱了我的思绪，我索性摇头道：“不，没什么。”
　　他还是笑。

　　“我只是想遵守当时的约定，一直以来，我都不希望是自己先破坏了这个约定……”
　　邵子如的声音苦涩，但他的表情却依然平静。
　　“是很重要的约定吧？”我问。
　　他点点头。
　　“如果这是天意，你还会内疚吗？”我问。
　　“即使是天意，我也……”他叹口气：“约定的事，也是天意吧……”
　　我看向白夜，他一脸淡然。
　　白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