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最接近心脏的地方》安莫惆

6、Chapter VI

　　没有阻拦他的动作，我闭上眼睛，感受着夜风吹散那鼻腔中酒精的味道，顿了好久，才缓缓开口：
　　“你是否在生气于我当初就那么轻易地离开，我不想知道。对于你当初问我是否这样向往彭格列，我没有骗你。”
　　“但是你应该知道，若是你挽留我，我定会留下。那时候我虽然小，但是我并不是没有感情。”
　　“我只是想听到你挽留的话。”
　　“我只是想看到你维护我许下的诺言，那种奋不顾身而又勇敢的样子。”
　　“你终究是太心软了。而我又太爱面子，你不留，我定会带着行李滚蛋，绝不留给你一丝希望。”

　　我慢慢支起身子，直视着面前的夜空，不去看他的脸：

　　“跳马，8岁那年遇到你我很高兴。只是我对你渐渐有了别的感情，这样的感情我不敢去延展，如果不离开，我会自焚而亡，我只能选择离开，但是如果你选择挽留我，我将会有飞蛾扑火的觉悟。”

　　“——只是跳马，这道选择题你选错了。”

　　我从兜里掏出烟盒。
　　那依然是德国springwater，虽然有时候抽多了会觉得甜腻，却依然坚持着没有换。
　　大拇指撬开，我低头叼出一根，又侧身递给他一根，笑着说道：

　　“谢谢你在我8岁的时候选择向我伸出手，带我走出绝望并带来信仰的是十代目，但是给了我希望的人是你，虽然这声谢谢迟到了很多年，现在说或许也没有意义了。”
　　在那被家族深深伤害后绝望的时刻，恰巧是你经过。
　　那时候天太暗了，我只看到了你，而没有看到黑暗里的其他人，顺理成章，我便与你靠近，孰不知成长后才明白那并不能够用缘分来表达。

　　我以为看到你一个人就足够了，我一直以为。
　　以为以为，多少个以为构成了这么荒唐的开端，平淡的结局。

　　他接过烟，目光闪烁，过了半晌才苦笑着扶住额头，我看到他修长的五指在微微颤抖。

　　“隼人……”
　　他这样叫我，还是第一次。我也是第一次觉得他大空般的笑容竟然比哭还要难看：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我很高兴你可以告诉我这些。”

　　“那你曾经喜欢过我么？”我指尖扫过唇边，燃起烟卷，瞥了他一眼，又笑着补了一句：“当然，你有权利拒绝回答。”

　　他痴痴地望着我点烟的动作，随后几乎是没有犹豫地颔首：
　　“当初很喜欢，只是一直没有说。就在你离开以后，喜欢就变为了无法抑制的思念。”

　　好一个当初。
　　我笑笑，吸了一口染着香精的烟，又缓缓吐出：
　　“嗯，我们一样。这就行了，扯平。”

　　对于我来说，跨越了自我束缚与时间界限的爱情不会有好下场，好在我输给了时间界限这种东西，如果是十年前少年的我是绝对不会说出今晚的话语。
　　我没有醉，此时此刻，我相信我比往常还要清醒，那种理智就像是浸泡在温水里的蚕丝般一点点松动抽开。

　　我身后的嘈杂似乎已经远去，缄默的世界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释然，我相信我也一样，牙齿一用力，我咬弯了含在嘴里的烟尾，含糊不清地说着，并朝他伸出手：

　　“迪诺•加百罗涅。”

　　他不明所以地伸手握住我的。

　　“——过去的狱寺就忘记吧。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彭格列的岚之守护者，十代目的左右手，狱寺隼人。”
　　我保持着官方的微笑，握住了他的手，一点点地攥紧：
　　“——很高兴认识你。以后请多多关照了。”

　　他了然地笑笑，回握住了我的，那温暖的体温渐渐过渡到我冰凉的手上。他抿抿唇，又缓缓吐出一口气：

　　“狱寺君，你好。我是加百罗涅的第十代继承者，迪诺?加百罗涅，以后请多多关照。”

　　他的手掌一如既往的温暖，暖得发烫，烫得人心慌。就像是若干年前的那个夜晚，我伸出手，他回握住。
　　那时候我扶起了他，他拯救了我。
　　而现在，我率先松开了手，他便微笑着耸肩离开，不再回首。

　　云雀把我抱上车的时候，我大脑终于是不怎么清醒了，隐隐约约记得他把我搂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扶起我的头，一点点喂给我温水喝。
　　我朝他笑笑，勾过他的脖子，在他顺着我的力气垂下头时，我吻了吻他的唇角，眼眶一酸，鼻尖已经泛红。

　　“都结束了。”我微笑，对他说着：“云雀，我今晚特别高兴。特别特别高兴。”
　　他沉默地点点头，把我扶起来，让我坐在他的大腿上，按揉着我突突跳着的太阳穴。

　　“真的，我特别高兴。”
　　我还在不断地喃喃般低声重复着，手摸索着按下车窗，让夜风把湿润的眸子吹得干涩。

　　暗恋本就是最美好的事情，那时候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只是都因为各自的倔强与立场，死活也不说出来。
　　那么那些一直放不下的东西终究可以放下了，更何况即使再如何去在意也都没有了意义。
　　时间无法冲淡那份炙热的感情，无法抑制的感情升华到了一个层次后就成为了思念，思念的终点便是释然的祝福与理解。

　　我们并没有错过，距离也不曾拉远，就在那一年，我们靠得很近很近，近到我险些就可以听到你的心跳声。
　　我们都没有变，时间却制造了假象，让我们误以为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八岁那年我学会了吸烟。
　　这几年我一直在吸烟，思念不断地涌入肺中，那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云雀小心翼翼地抱起了我，手从后面绕过来将我紧拥着，一只手轻轻覆盖在我心脏的部位上。
　　我微笑着伸出一只手，轻轻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迪诺，那虽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但它终究不是心脏。

　　我只记得那晚的烟花棒闪烁的光晕晃花了我的眼，坐在我身边的那个人扬起的笑容很美。

　　真的很美。
　　很美。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