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度成佛》花鸢幽落

1、1~6

　　-01-
　　‘秦遥，你放了我，可好？’
　　‘喂，辛，我可是在度你成佛，你怎还让我放了你呢，好不知感恩啊。’
　　‘让你度我，我几世才能成佛？’
　　从田然有记忆以来，这几句对白便存在于她的脑海之中，不知道是从哪里看来的台词，亦或者小说中的对白，却不知为何，她总是忘不掉。
　　而她更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他的。
　　意识到的时候，他的一言一行便都深深的刻入了她的脑海中。
　　不是出自于少女的悸动，也并不是因为什么爱慕之情。只是纯粹的好奇又或者说，她是像一个科学家一般观察着容器中的小白鼠。或许这样子说有点儿极端，但是，从某方面讲确是如此。
　　只是让她不解的是，自己竟然觉得他眼熟，似乎他们从前就认识一样。
　　他叫辛辰，除此之外的其他没人知道。
　　一周前他转来了这里，高二10班。转校生向来都是暧昧的存在，对于突如其来的新来者，有人排斥也有人好奇，当然这是完全取决于这个人的外貌和性格的。对于辛辰来讲，他的外型和长相会让全校的女生都泛起花痴，而他的性格会让全校无论男女都如同遇见冰山一般远离他。
　　而此时田然趴在桌子上，刘海儿恰巧挡住了一只眼睛，而让另一只眼睛显得更加明亮。她看着坐在斜前方辛辰的背影，脑子里乱糟糟的捋着写什么。
　　为什么要注意他？
　　对于田然来说，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太奇怪了，更严重点说，就是这个人有点儿诡异。
　　自己明明时刻盯着，而他却依然会忽然消失，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又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
　　而且自从遇见了他，田然便开始了源源不断的梦境，梦中的一切模糊地仿佛雨天的霓虹灯，怎么都擦不干净。即便如此，却有一种直觉，那就是梦中有他，虽然不知道他会演绎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梦醒之后，一切正常的东西似乎都变得不可理喻起来，奇怪的时间、奇怪的地方以及错乱的空间，让田然有点怀疑这个转校生并非人类。当然，这也只不过是她这个看了太多漫画的女生的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完全不着边际……
　　“然然，明天就要去夏令营了，你行李准备好了吗？”
　　田然正在脑子里漫无边际的猜测的时候，同桌刘雅忽然凑近问道。
　　“嗯……”田然闷声回答着。
　　“你说我们今年的夏令营会去哪里？是去野外还是海边呢？啊~好期待啊~听说啊，咱们校的体育队的学长也会去哦！”刘雅手舞足蹈的说着。
　　田然砸了咂嘴，“估计……野外和海边都不会去，我从班长那里听说这次是要去一个特别的小镇。”
　　“啊~~”刘雅有些失望的瘫下了双肩，“那岂不是很无趣，早知道就不报名参加了。”
　　田然淡笑着，伸手捏了捏刘雅胖乎乎的脸颊，“你啊，小镇有什么不好，很有文化气息的地方啊。而且班长说那里是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一定有很多东西值得探寻一下的。”
　　“对吼！嗯，果然，这次没有报错名！”刘雅坚定的说着，眼神中闪烁着对自己所作的决定的赞许。
　　“你还真是个单细胞生物……”田然以手覆额，大呼其乃天然呆哉。

　　-02-
　　第二天清晨，十几个参加夏令营的同学便早早的聚集在了校门口，一个个都是背着书包带着鸭舌帽，手里拿着饮料瓶嘴里嚼着泡泡糖。
　　田然和刘雅下了公车，融入了集体之中，一边等着大巴的到来一边畅谈着这次的旅程将会是什么样子的。
　　田然和大家聊的正欢，一抹黑色的影子出现在视野之中。侧头看去，是他，辛辰。
　　“他竟然也会参加集体活动？”田然极其自然的感慨着，同时好奇的注视着辛辰。
　　整齐的黑色衬衫，紧身有型的牛仔裤，一头清爽的黑色短发，浑身上下妥帖到了极致，挑不出一丝杂质。
　　为什么看着他的身影自己会想到了雪狐？似乎很久以前，也有过这么一个瞬间。
　　有个人安静的站在那里等待着自己，而自己却总是喜欢躲在角落里，期待着那个人能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表情，即便是最最普通焦急也好。
　　“田然，你在看什么？”刘雅戳了下田然，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辛辰，“帅哥就是养眼啊~”
　　田然没有理会刘雅，双眼看向了他的双手，辛辰竟然是空手来的，背包什么的都没带。
　　“不会吧……”田然自言自语道。
　　辛辰似乎是感受到了田然的目光，回过头来，深邃的双眸与之对视。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双眼中亦是毫无情绪。
　　田然反射性的急忙收回目光，握着水瓶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田然在心里纠结着。
　　随后在大巴上的五个小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两两一伙儿的坐在软座上聊着天，也有人靠在车窗上休息补觉，而辛辰则是坐在大巴的最后一排，双眼静静地望着窗外，脸上安静的情绪完全不符合他的年龄。
　　“田然，你偷偷告诉我，你是不是暗恋着那个头号冰山美男辛辰啊？”刘雅猥琐的挤着眼睛，凑近田然嘻嘻的问着。
　　田然像敲木鱼一般打了下刘雅的脑袋，“乱想！”
　　“啊啊，拒绝家庭暴力！啊……对了……”
　　“嗯？”
　　“给你。”刘雅说着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只小铁盒，“薄荷糖。”
　　田然欢喜的接了过来，“多谢咯~这种糖居然只有你家楼下有卖，我怎么都买不到。”
　　“哈哈~反正也不贵，你吃没了，我再买给你吧。”
　　“妞，你对我真好，来亲一个。”田然大笑着搂住了刘雅。
　　正在田然和刘雅嬉闹的时候，辛辰冰冷的视线移到了田然的身上，脸上看不出一丝端倪。只是片刻，他便移开了视线，眉头微微皱了皱，似乎在叹息着什么。

　　-03-
　　洛风镇。
　　一个坐落在江南水岸之南的不知名的小镇，民风淳朴却也有些封闭，一般都不怎么欢迎外来人，家家户户几乎都是大门紧闭，只有些商贩敞开着门户卖些日常的用品。
　　白墙青瓦，户户都是高墙耸立，完全看不见院内的风景，只有些无人打理的古树，开的茂盛了些才越过了白墙探出头来。
　　10班的十二名同学下了大巴，站在洛风镇唯一一条大道上，远观着这片别具古风的城镇。
　　这次小镇之旅的掀起人是班长张铭，他便是地地道道的洛风人，可能基于对家乡的喜爱，所以这次10班的夏令营他提议了来他家游玩儿。作为掀起人的他自然负责起了大家的衣食住行，洛风少有游客，所以也就没有什么旅馆酒店这一说，好在张铭家算是洛风的大户，在洛风西面有一所无人居住的老宅子。
　　晚饭之前，在张铭的带领下一群人住进了这所可以说是让人肃然起敬的古宅。
　　“哇哦~然然，这里好像电影的拍摄现场啊~”刘雅兴奋的拽着田然的衣角，“真帅气！”
　　田然同意的点了点头，拉着刘雅的手走进了前堂，“班长，我和刘雅想住二楼！”
　　“嗯，好。”张铭推了推挂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还有谁想住二楼，我带你们上去。”
　　“哇哦！我们要参观！”
　　“对啊！参观！”
　　张铭腼腆的笑着，“好，大家想决定自己住哪个房间……然后把行李放进自己的房间里，屋子我已经叫人收拾过了，大家整理完了，便回来前堂集合吧，我带你们参观洛风镇。”
　　张铭话音刚落，大家欢呼着拎起自己的行李便往里面冲。
　　田然被刘雅拉走前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没有开口的辛辰，他的双眼正若有若无的看着张铭。
　　“然然，快点！我们找一个风景好的房间！”刘雅一边拽着田然一边欢快的喊着。
　　辛辰用余光看着田然和刘雅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悠悠的闭了下双眼，双手插兜，靠着墙的身子直了起来。抬步走近张铭，用仿佛看着没有生命的尸体一般的双眼看着他。
　　“辛辰，你不去挑个房间吗？”张铭转向辛辰，温柔的笑着。
　　辛辰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神色淡漠的移开了目光，绕过张铭向后堂走去，与其擦肩之时，轻轻的留下了一句话。
　　“真可悲……”

　　-04-
　　洛风镇的路都是被高墙特意分割出来的，横七竖八的，若是个外来游客绝对会迷路。东拐西拐的，田然完全没有区分出现在走的这条路和方才走的有什么区别，她甚至怀疑是不是鬼打墙了。
　　田然无力的停歇在一处凉亭里，看着眼前平静的湖水叹了口气，“就知道我不该自己一个人出来散步的……”
　　正哀怨的时候，眼角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田然欣喜的抬起了脑袋，站起身子，大幅度的摆着手臂，“喂！辛辰！”
　　辛辰行走的脚步顿了顿，侧头看向站在亭子里田然。
　　微风吹过，他的碎发被温柔的吹动着，衬衫的领子也随着风微微摆动。
　　田然跑向辛辰，有些不好意思的在他面前站定，而对方的眼睛则是一直随着自己而移动着。
　　这，算是第一次对话吧……
　　田然这样想着，有些无措的拽了拽自己的衣服的下摆，“那个……你也出来散步啊……”
　　辛辰低头看着田然的头顶，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臂动了动，却终是没有什么大幅度的动作，只是简短的回答了一句，“嗯。”
　　“那，我们一起回去吧。”田然抬起头，看着他的下额说道。
　　辛辰没有多做回答，而是绕过田然迈开了步子。
　　田然背对着辛辰渐行渐远的背影，低头握拳低声愤慨，“啊……怎么这么狂妄啊……”
　　说归说，她发泄之后急忙转身，小跑着追上了辛辰。
　　走在辛辰身边，田然的双眼时不时的看向他，“我们是不是以前认识？”心里想着，嘴巴就不自主的说了出来。
　　辛辰行走的脚步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不着边际的顿了下，但很快便冷漠的回答道：“不认识。”
　　田然咂舌，思索着找点儿什么话题来缓解这种尴尬的局面，心里这样想着，她嘴上便尽可能轻快的开口说：“嘿，你是什么时候生日啊？”
　　刚一出口，田然便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自己在问些什么问题啊……
　　辛辰依旧直视着前方，步伐有条不紊的走着，完全无视田然的问话。
　　“真是太难相处了……”田然内心流泪的呼喊着。
　　“你……”
　　正在田然放弃与他交流的时候，辛辰突然开口，田然有些意外的抬头看向他，“嗯？”
　　“你感觉，这个小镇怎么样？”
　　辛辰的声音很好听，清冷中带着一丝温润，仿佛蕴含着某种魔力一般，让田然不由自主的看呆了。
　　田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颊不由得烧红了，急忙低下头回答道：“蛮不错的，很有古韵的小镇。”
　　“呵。”辛辰轻笑了下，笑容的含义让人捉摸不透。田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笑，总感觉自己的回答被嘲笑了一般。
　　“你笑什么啊？”
　　“你真的是这样觉得的吗？在我看来……你应该会有更多的感触，不是吗？”辛辰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向田然，他深邃的双眸似乎要将她吸进去一般。
　　“我……”田然哑口无言，愣愣的望着那双眸子。
　　哪里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自己的感觉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表现的很明显吗？可是……一般人只会觉得是她自己疑神疑鬼罢了，为什么……眼前这个男生要如此的认真？
　　田然有些慌乱的想着。
　　辛辰嘴角轻轻勾起，笑意暧昧至极，无神的视线从田然的身上移去，走进了眼前的大宅。
　　田然站在门口，看着眼前有些斑驳的大宅门，莫名的心慌让她听不见了周遭的声音。

　　-05-
　　“刘雅人呢？怎么不下来吃饭？”
　　坐在餐桌前，田然关心的问道，按理说到了吃饭的时间，刘雅应该第一个上桌子才对啊。
　　坐在对面的体委汪洋一边夹着菜一边笑道：“喂，田然，你是不是太想念刘雅了啊？”
　　“啊？什么意思啊……”田然不解的看向了他。
　　李萌瞥了田然一眼，用同样不解的眼神看着她，“田然，刘雅又没参加这次夏令营，怎么可能在这里啊。”
　　怎么可能在这里……
　　一句话如同雷一般在田然的脑中炸开，空澈的声音不断盘旋在耳边。手中的筷子也由于震惊而掉落在了地上。
　　噼……啪啪……
　　筷子落地的声音传入田然的耳中，唤回了她一丝意识，侧头看去，一抹身影已经蹲下身去，将筷子拾了起来。
　　田然看着蹲下去的身影，身体僵硬的不知如何是好。
　　辛辰将筷子放到田然的碗边，神情冷静的过分，“吃饭吧。”
　　他沉着的说道。
　　似乎，他对此并没有什么疑问。田然的问话亦或者是其他同学的回答，他都没有任何疑义。
　　田然扫视着众人，大家都用担心的眼神看着她。
　　“田然，你是不是不舒服？吃完饭回房休息一下吧。”班长张铭温柔的拍了怕田然的肩膀，镜片下面的眼睛闪过一丝阴暗，而看见的人只有辛辰一人。
　　“嗯。”田然握起筷子，点了点头。
　　是自己的问题吗？不可能不可能……
　　记忆明明那么清晰，怎么会记错？！如果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假象……
　　田然颤抖着双瞳，不敢再想下去，她知道，如果自己在推测下去，她会疯掉。会彻底否定周围所有的一切，甚至是自己的存在。
　　快速的吃完晚饭，几乎食不知味。回到自己的房中，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木格窗，古老的雕花檀木床，有些泛黑的桌椅……以及……角落里的旅行包……
　　她忽然惊醒，“薄荷糖！”
　　思及此，田然急忙起身向旅行包跑去，翻弄着里面的东西，一只淡绿色的小铁盒出现自己的眼前。
　　她颤抖着手将铁盒拿起，身子一斜便跌坐到了地上。
　　自己的记忆没有错，刘雅给她买的薄荷糖还在，刘雅真的是和大家一起来这里的！可是……可是为什么大家都不记得了，刘雅又去了哪里？！
　　田然闭上双眼，掌心紧握着铁盒，她想知道，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什么样的力量让大家都忘记了刘雅的存在，还是说，这是一场玩笑，大家对她开的玩笑。
　　她眼睛里噙着泪水，“这一定是玩笑，不是真的……不会……”
　　将慌乱的心压制住，她从地上站起身来，看着窗外渐渐昏暗的天，“刘雅会回来的，没错，天黑了，就玩儿不下去了，睡觉的时候，她就会回来了……”
　　田然如此的安慰着自己。

　　-06-
　　然而，直到第二天天亮，身边的位置依旧是空着的。
　　田然屈膝坐在床上，紧抱着自己的双膝，将脸颊埋在膝盖里。长发吹散在双肩上，慢慢抬起头，看着从窗外投射在地面上的阳光，本该是清净的早晨，她的心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难道……是在别人的房间里睡的？”
　　田然自言自语道，声音很轻，在安静而又空旷的屋子里却显得那么清晰。
　　她紧抱着自己的肩膀，“好过分……刘雅，你太贪玩儿了，怎么非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干涩的嘴唇勉强的咧开一个笑容，“看我找到你，不好好收拾你的。”
　　伸开双腿，想要下床，而身体由于一晚上的不活动而变得僵硬，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勉强着自己站直了身体，走到脸盆旁边，双手撑起盆中的清水扑洒在脸上，让自己清醒一些。
　　简单的收拾了下自己，田然的心脏一直在猛烈的跳动着，怀着一丝薄弱的希望走下了楼，来到了前堂。
　　一桌子人正吃着早饭。
　　“田然，早啊。”汪洋笑着和她打着招呼。
　　而她却停住了脚步，如同按了暂停按钮一般，瞳孔瞬间缩小，看着眼前的几个人。
　　齐鑫颖皱眉看向田然，语气带着浓烈的关心，“田然，你的脸色很不好，从昨晚你就好奇怪，你要是不舒服，不如去医院看看吧。”
　　坐在齐鑫颖身边的王娜赞同的点点头，“是啊，田然，去看看医生吧。”
　　田然颤抖着双唇，胆怯的问道：“李萌……她……她人呢？”
　　齐鑫颖和王娜相互看了一眼，后者站起身子走到田然身边扶住她，并将自己的手背附在了田然的额头上，“没发烧啊……李萌她这个时候应该在学校啊，田然，你怎么了？昨天以为刘雅在，今天又以为李萌在，你真的没问题吧？”
　　田然咬住自己的下唇，眼角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大家看着没有预兆便哭了起来的田然，都慌张的凑了过来。
　　平时的田然大家都了解，是一个坚强开朗的女孩子，可是从昨晚开始，她的状态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着实让众人有些担心。
　　班长站在人群的外围，冰冷的镜片闪烁着寒光，看着田然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辛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神色从容的喝着热粥，视众人为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