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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一品香寒 ...

  •   民国七年,四月,久雨初晴。苏品月带我回到了沧州的明府,当踏进那所富丽堂皇的大院时,我见到许多人立在府门口恭敬地冲我行礼
      “小姐好,姑爷好。”
      我被这样的阵势所吓到,立刻闪躲着低下头藏到苏品月的身后,揪着他的衣袖不敢露面,只小声地问:“他们是谁?”
      “他们都是你的家人,这是管家、这是奶娘……”苏品月这样告诉我,一一介绍着面前的人,我才小心地伸出头来,冲那些人露出笑容,小心地轻轻挥了挥手当是招呼问候。
      苏品月牵着我的手进府,穿过众人走进厅堂,在踏进明府正厅的台阶时,我眼前晃了一晃,脚下也有些不稳,好在旁边立着的丫鬟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我,苏品月也回过身来看我,握着我的手问:“没事吧。”
      我盯着被苏品月握着的手迟疑了一下,随后缓缓抬头,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人,这真是一个好看的男子呀,英挺的眉,高而挺的鼻,薄厚适中的唇畔似乎总带着些微笑,像是从画报上走出来的一样。
      我看了他许久,然后茫然而又认真地问:“你是谁?”
      我清晰地听到旁边的人们发出惊讶的唏嘘声,他们诧异地看着我,不解或是疑惑,但眼前好看的男子却十分的镇定,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询问。
      “我是品月,苏品月,你的丈夫。”“哦……那他们是谁?”我环顾周围,露出害怕慌张的神色,低
      下头怯怯地退后,扯住苏品月的衣袖,再一次躲到了他的身后。“他们都是你的家人,这是管家,这是奶娘……”苏品月微笑着
      一一介绍,没有丝毫的异样,我这才小心地伸出头来,冲那些人露出笑容,轻轻挥了挥手……
      后来,有人告诉我,我是沧州第一首富明府的小姐,明府世代以制香卖香而闻名于世,祖上在前朝时候曾是宫廷制香师傅,拥有独门制香秘术,历代传承。我作为明府的长女天生对香料有灵性,在年方十五时,制香的技艺便已冠绝天下,据传由我配制的香茶,能让女子肌肤光泽润滑,容貌越来越美,是天下所有女子梦寐以求的圣品。
      只可惜,我一年前患了病,一种很奇怪的病,渐渐开始失忆,很多事情我都不能记住。也许前一刻还在与你谈笑,只是一个侧头的工夫,我的记忆就会全部清空,再转过脸看眼前的人,我会只当他是陌生人。
      —
      清早,丫鬟来帮我梳洗,坐在窗边的梳妆台前时,我听到窗外有鸟儿在吱吱地鸣叫着。我让丫鬟把窗户推开,就看到一大株长满火红枫叶的枫树立在院中,风吹过的时候,那树上的枫叶就簌簌落下,以一种灿烂绚丽的姿态凋零,结束生命。
      有穿着白色西装的男子从庭院那头出现,自树下缓步走过,我定神看着,觉得这真是个好看的人,我侧头看旁边的丫鬟,面露不解,她便像是明白了我的疑惑,解释说这是姑爷。
      哦,想来,他应该就是我的丈夫苏品月,应当是来找我的,心中想着,便站起身,站在窗台前冲他招手微笑。
      果然,苏品月也冲我招手微笑。他走到窗外,隔着雕花窗台看我,眼神中带着笑意,说:“你今天看起来很好。”
      “是吗?”我有些羞涩地红了脸,垂首轻轻捂了自己的脸颊。
      “你会越来越好的。”“你会一直觉得我好看吗?”“会的!”
      但是,就在下一刻,当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自回廊传来时,苏品月侧过身去,冲着回廊的方向张开了怀抱,脸上露出比夸赞我时更灿烂的笑容。
      “在这里。”
      然后,我看到有一个身着玉色绣花旗袍的女子出现在了院中,年轻的女子,俏丽而妖娆,她从回廊中轻快地跑来,扑进苏品月的怀里,玉臂绕上他的颈,娇憨而妩媚。
      “今日天凉了,你好好休息,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那男子揽着身侧的曼妙女子,冲站在窗内的我挥挥手,然后转身离开。
      我忽然很生气,怨恨地去看那个女子,发现她也正在回头看我,脸上带着得意的笑,眼里带着厌恶,冷冷地瞥过我一眼后,挽上苏品月的胳膊,亲昵地依上他的肩头。
      “她好像很生气你对我这样好。”女子边挽着苏品月的胳膊离开边这样说,纤细的白色高跟鞋跟踩过满地的枫叶,像是踏在柔软的缎子上。
      “放心吧,过不了一会儿,她什么都会忘记的,不记得我,也不记得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真可怜。”“可怜她干什么,我们过得高兴就行了。”
      两人的对话渐渐消失在我所能听到的范围,我愣愣地立在窗前,看着树上飘落的枫叶,胸口急剧地跳动着,然后又渐渐地平静下来,许久之后缓缓转过身,看到旁边立着还等着继续为我梳头的丫鬟,我茫然蹙眉,脑海中一片空白。
      午后,我坐在窗边,面前的桌上摆着各色的香料。因为府里的丫鬟说,我从前有习惯,每日都会在午后配香品香,喝一杯自己制成的香茶,这是一直以来的习惯了。
      我对着面前的香料和茶叶发了许久的呆,然后扭头盯着窗外那棵火红的枫树继续发呆,忽然有人捂住了我的眼睛,我闻到了很香的茉莉花味道,我知道这一定是个女子,而且是个有着漂亮容颜的女子。
      “姐姐,你又在想什么?”女子笑语的声音在我耳畔传来,我的眼睛被放开,阳光重新落进我的眼底,同时有温软的胳膊环上我的脖颈。
      我微微侧过头,就看到有一个五官精巧,容貌出众的女子趴在我的肩头,她的每一根眼睫,每一寸皮肤都那么真实而逼近,我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眼角的一点点没有被晕染开的胭脂痕迹。
      “你是谁?”我看着她妍丽的脸询问。“我是你的妹妹,你又忘记了。”女子扭过我的肩,让我与她一
      起看向梳妆台上的镜子,我见到两张眉眼极为相似的脸,只是她留着时髦的齐耳学生短发,我却绾着发髻,她阳光活泼,满是笑意,我却面色沉静,甚至是死寂。
      “我叫寒香,你叫什么名字?”我对着镜子问。
      “我叫暖香。”伏在我肩头的女子笑语回答着,眼睛笑眯着弯了起来。
      “你笑起来真好看。”我伸手去拭她的脸颊。
      “是呀,我叫暖香,我从小就爱笑,你叫寒香,你从小就不爱笑,我们就像自己的名字一样。”
      “我是来喝你的香茶的,你从前每天都喝一杯,也会煮一杯给我喝,你也不记得了吗?”
      “哦,我记得,当然记得,我这就煮茶。”虽然我的脑海中依旧
      是茫然一片的空白,但我却并不想被人视作呆子,我尽量迎合着她微笑,伸手去布置制茶的器具。
      暖香在我对面坐下,并不说什么,只是微笑,然后有些俏皮地以手撑着下巴支在桌上,笑看着我有些并不自然的动作,许久都没有说话。
      “姐姐,我有喜欢的人了。”暖香说。“哦,是谁?”尽管我谁也不记得,谁也不认识,但我还是这样
      问了。
      “我喜欢一个人,他叫苏品月,你也见过他的,不过你肯定不记得了。”暖香笑嘻嘻地说着,脸颊上带着绯红的羞涩,这样的脸,艳极美极,真是美到让人忌妒。
      我摇头,仔细地打量着她,发现越看越熟悉,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忍不住又抬手去碰触她的脸颊,但又发现是那么的不同。明明那么相像的一张脸,她笑得那么高兴,我看到自己的脸,却始终只有茫然的冰冷沉寂。
      “那么,你肯定也不记得我有多讨厌你了吧?”暖香起身,绕到我的背后,趴在我的肩上说着,脸上的笑容继续着,唯有眼里渐渐透出厌恶。
      我不解而讶异,想要扭头看她,却被她紧紧扣住了肩膀,让我坐在镜子前不能动弹,并将我要从她脸上收回的手腕紧紧握住,微笑着咬牙切齿地说:“我恨你,从小我恨死你了,就因为你是姐姐,你长的比我漂亮,所有人都喜欢你,捧着你,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连我喜欢的人也喜欢你。”
      “我……”
      “闭嘴。”暖香狠狠打断我,同时用力将我的手腕捏紧,痛得我忍不住呲牙,挣扎着狠狠推开她。
      暖香被我推开,退后着撞到墙边,将一只放在雕花案头的粉底青铀的长颈花瓶撞翻打碎,花瓶的碎片从她的手上划过,她的掌心被划出一道口子,血顺着她垂在身侧的掌心,顺着五指流下,血渍溅落到墙上,留下一串印迹,可她却像是并没有察觉,只笑眯眯地看着我,眼里带着厌恶和恨意。
      “暖香,你在这里吗?”有男子的声音传来,我和暖香都微微一愣,我从窗户侧头看出去,见到白衣的男子正从枫树下走近,我依稀记得这个男子是十分熟悉的,可却怎么也想不起他是谁。
      “你有喜欢的人吗?”暖香忽然问我。
      我茫然看着她,想了许久,不知道如何回答。“你有的,他叫苏品月,可惜你不记得而已。”暖香笑说着,眼
      里尽是嘲讽,停顿后又接道:“苏品月,没错,也就是你爱的那个男人,你的丈夫,他现在对我很好,非常非常的好,你是不是很生气?”
      我听着她的话,一些记忆忽然就涌了上上来,然后从心底生出愤怒,握紧了五指站起身,狠狠瞪着她。
      暖香发现了我的异样,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她冲我摇了摇还带着血的手,说:“你不必生气,等一下,只用稍稍等一下你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我是谁,不记得苏品月是谁,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你还会笑着祝福我和苏品月幸福的。”
      暖香笑说着,不由我有其他更多的反应,她转身蹦蹦跳跳地出门,在屋外稍站了一会儿后重新走进来,脸上已经带着灿烂纯真的笑容。
      “你记得我是谁吗?”她甜甜地问。
      我盯着她的脸看,努力地想要思考,但却发现脑子里不知何时已经一片空白,握紧的五指渐渐松开,半晌后茫然地摇头,暖香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我是你的妹妹暖香呀。”她说。
      我如恍然大悟一样点点头,冲她微笑。
      “姐姐,品月在等我,我们要去洋行逛街,今天就不等你的香茶了,我要走了。”
      “哦,没关系的,你去吧。”我木讷地回答着,似乎只是机械式的。“姐姐,祝我和品月在一起幸福开心吧。”“祝你们……幸福开心。”我茫然地说,在脸上露出笑意。
      暖香笑眯着弯起了眼睛,冲我挥手,然后笑着一蹦一跳地出了我的屋子。
      侧过头,我就看到叫苏品月的白衣男子正站在火红的枫叶树下等候,发现我的注视,他向我习惯地微笑挥手,然后转过身。
      我看到暖香自台阶下去,朝站在外面院中的白衣男子跑过去,飞扑进他的怀中,亲昵地圈上他的脖颈,而男子一脸温柔宠溺地微笑着看暖香跑到他面前,他替她拂动凌乱的发,然后牵着她的腕离开。
      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枫叶凋零的院门口,我站起身,盯着桌上的那些香料盒子发了很久的呆,忽然狠狠扬手,把它们全都打翻在地。
      侧目看向梳妆台上的镜子,我看到自己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眼里再不是平静茫然,而只是深深的恨意。
      闻声跑进门来的丫鬟看着满桌的狼藉睁大了眼睛,急忙跑过来抬起我的手腕,用帕子拭着,我才发现,因为方才太过用力,将桌上的香料全打翻到了手上,满手的香料让我我的手颜色斑斓,香气四溢,有红色的香料落了满掌,如血一样。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这是为了什么?”丫鬟边为我拭着手心边问。
      “为什么……为什么?”我喃喃念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之间又说不出来,片刻的恍惚后,我看到镜中自己眼里的愤怒和恨渐
      渐消失,只茫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所措。“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为什么了。”我喃喃念着,然后眨着眼
      睛看那个丫鬟,指了指自己的手和面前狼藉的桌面,小心地问:“刚才怎么了?这里怎么了?”
      丫鬟看着我,露出可怜我的眼神,叹息着摇头。
      我弯唇,一双眼睛露出最可亲的笑意,而那丫鬟看我的眼神却是愈发的可怜,我想她是在可怜我不记事了。
      不一会儿,丫鬟收拾了东西离开,我听到她叹息着渐行渐远的声音,道:“唉,真是作孽呀,明明都是明家的小姐,为什么大小姐和二小姐就偏偏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那苏先生也真是狠心,竟这样欺负小姐记不住事……”
      二
      晚上,我让丫鬟带我去找苏品月,在书房里,他正立在书架前翻阅着一本古书,我进门叫他的名字,他回头看我,显得有些惊讶。
      “你记得我?”
      “我忽然想起来了,现在记得。”我这样说着,上前亲昵地攀上他的肩,把下巴支在他的肩头,轻轻环了他的腰拥抱他。
      苏品月微笑,随手将书放下,握住我环在他腰间的双手轻轻拍着,然后拉着我的手腕到桌前。
      桌上摆着各色的香料,他一样样地拿起来给我闻,一件件告诉我名字,她说我曾是天底下最好的制香师和品香师,只要是我闻过的味道,我只要再闻到,就立刻能记住。
      但是,事实上我却是让他失望的,我嗅到了很多种香料,却没有一样能叫出名字的,我的脑海里内有一片空白,最后我侧过了头,表
      示自己不想再闻。
      苏品月是个温柔的男子,他放下香料,轻轻拥我入怀,拍我的肩安慰我,即便是记不起来也不要紧,没关系。
      我依偎在苏品月的肩上,抱着他的胳膊,在将脸伏到他肩头时,我嗅到他衣肩和脖颈间有淡淡的茉莉花香。
      这是暖香身上的味道,我一闻便知,紧跟着是一些零星的片段记忆,暖香嘲笑我时的样子,暖香和苏品月相伴离开的样子,一件件,一桩桩,都隐隐在眼前呈现。
      我的五指紧紧攒住了苏品月的衣袖,将脸半埋在他的肩上,不让他看到我的脸,目光落在墙上摇摆洋钟的玻璃钟面上时,我看到灯烛倒映下,倒映出我透着恨意的眼。
      翌日,暖香依旧在正午时分来我的屋里,还是当我坐在窗边盯着那株枫树发呆时她轻轻捂了我的眼,然后照例在我旁边坐下。
      我冲暖香微笑,我说:“今天我记得你,你是暖香,我配香茶给你喝。”
      “好呀。”暖香笑着眯起了眼睛,趴在桌边看我一样样将香料用银勺按分量配到一起,放在薄瓷茶盏里用沸水冲泡再加上上好的茶叶烹煮。
      我将一盏香茶泡好,慢慢推到暖香的面前,看她笑着端起来一点点喝掉,高兴而满足。
      “你脑子坏了,但你冲的茶还是这么好喝,都说喝你冲的香茶,女子能越喝越漂亮,所以我才要一直留着你,让你天天冲茶给我,这样我足够漂亮了,品月就能更喜欢了。暖香放下茶杯笑眯眯地说。
      我并不回答,只是微笑,像是自己根本听不懂一样。“姐姐,品月要陪我去看戏,你帮我穿上衣服好不好?”暖香站
      在屋中笑说。
      “好。”我起身,拿起架子上的洋装外套亲自替她穿上,然后微笑着目送她蹦蹦跳跳离开。
      从窗户看过去,我果然见到苏品月又站在那棵枫树下笑着迎接她,牵着她的手离开,我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垂在身侧的五指渐渐收拢握拳。
      三
      我开始每天认真去记那些香料,从早到晚,虽然我总会忘记,但我尽最大的努力去记,每天中午坐在窗边给暖香泡一杯香茶喝下,然后再看着她笑笑跳跳地被苏品月接走。
      她总自以为聪明地玩着些小把戏,她总问我,你认识我吗?你记得我是谁吗?我总是摇头,一直摇头,就算我有时是知道的。
      我都会笑着对她,替她制更香更浓的茶,我看着她一天天更明艳,更妩媚妖娆。
      终于,终于有一天,暖香不再来喝我的香茶,我坐在窗边呆呆地望着院子里的枫树发呆,直到苏品月到来。
      “你每天在看什么?”苏品月在我身边坐下,揽住我的肩。“我不记得了。”我回答着,看到桌上摆着的香料,习惯性拿起
      银勺开始配香。“暖香她不见了。”苏品月这样说。“不见了?”我不解地看他。“你知道她在哪吗?”苏品月问我。
      我迎视苏品月的目光,眨动着眼睛,用一种毫不知情的神色茫然看他。
      “是我多问了,你怎么会知道呢。”苏品月露出微笑,轻轻拍动
      我的肩,将我揽在身侧。
      靠在苏品月肩头时,我习惯地嗅了嗅,还是有一些茉莉花香,我厌恶地侧过头,将脸靠在他肩上不去闻,看到对面桌上的镜子,我看到自己半张白皙中带着绯红的脸,我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如此的美艳。
      傍晚,我换上黑衣,戴大大的斗篷,在打发走丫鬟后悄然出门,向着迂回的回廊轻步走着,一路回转,直到一处破败的雕花门外,透过那落满灰尘的窗格朝屋内窥探。
      屋内是那么的安静而幽暗,没有一丝生机,我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了一丝唇角,伸手推开门,听着那吱吖作响的门轴声举步踏进屋内。
      香味,淡淡的茉莉香味在我进入屋子的那一刻进入到我的鼻宇内,我讨厌这种香味,或者说我讨厌身上带着这种香味的人。
      踏着地板上那些被窗格零星打落的光斑我走到屋内的床榻前,看到榻上躺着一个人,一个女子。
      她有精致的眉眼,娇好的容貌,美极,留着齐耳的短发,但却毫无生机地只是一身白衣平躺在那儿。
      “妹妹,我来看你了。”我轻声唤她,忍不住带着些得意的轻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是我的妹妹,但你却要这么
      欺负我,抢走我心爱的男人,还想抢走属于我的一切。”
      猛然的,床榻上的人睁开了眼睛,她瞪看着我,眼神中是满满的惊慌和害怕。
      “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的亲姐妹,放过我吧,让我离开……”她在床上挣扎着,摇着头,但却没有力气起身。
      “哈哈,放过你?怎么可能?你那么恶毒地对我,我怎么会放过你?我会把你丢在这里自生自灭,没有人发现,没有人知道。”
      “你以为,没有了我,苏品月就会是你的吗?不会,你永远不会得到他的。”
      “看来你真的是不中用了,你忘记了他本就是我的,是你想要抢走而已。”我不屑地看她。
      忽然,床榻上的人不再挣扎着试图起身,她冲我笑了,那种像是嘲笑又像是可怕的,又像是她平日最常见的笑,肆意而张扬,将眼笑成了月牙的弯形。
      “你笑什么?”我问。
      “笑你可怜,你很快就会明白的。”床榻上的人再不多说什么,重新闭上眼睛,似乎渐渐安静地睡去,恢复了我来时的安静模样。
      我不再理会她,侧头看旁边的窗户,那窗紧紧关着,窗前的桌上是摆着些东西的桌案,落满了尘埃。
      四
      暖香不再出现,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
      儿。
      苏品月终于不再只是为了接暖香而来这所院子,他再不只是远远
      站在那棵红枫树下冲我挥手微笑。“你的脸越来越美,叫人移不开眼了。”苏品月将我揽在怀中,
      以手背轻轻抚摸我的脸颊轮廓。
      我冲他尽量露出灿烂的笑容,尽管我是这么不习惯这样的笑,但我觉得他喜欢,因为暖香从前一直是这样笑的,因为暖香的笑容那么灿烂好看,所以他才喜欢她。
      我躺在他的怀里,仰面看他问:“品月,你是不是特别喜欢美貌的女子。”
      “为什么这样问?”苏品月慢慢拢捻我颊边的胭脂,手指依旧在我的脸颊轻轻拂弄,似乎对这样一张脸爱不释手。
      “你总在勾勒我的脸,难道不是吗?”
      苏品月看着我的脸,脸上依旧带着笑,但眼神却变得深邃如一口幽深的古井,虽然目光依旧落在我脸上,但那焦距却像是穿越了我,在看着其他的东西。
      “你在看什么?”我抬手,抚摸他的脸颊唤他。
      苏品月这才回过神,恢复了习惯的温润笑意,揽着我坐起身子,扶着我的肩看向桌上的镜子,我就看到一张艳丽到极致的美丽容貌,那美艳带着一种超乎常人的美。
      苏品月将头伏在我的肩侧,伸出右手在我左侧的脸颊上轻轻勾勒,说:“我不喜欢美貌的女子,我只喜欢拥有这张脸的女子。”
      我就着他的手微微侧过头,将半边脸颊贴在他的掌心,愣愣看着镜子里的脸,在发现那上面显露出冷寂时,像被针扎了一下,迅速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笑脸,将一切湮灭。
      我越来越爱笑,苏品月来看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每次他陪我说话,我都会非常开心,甚至于他留在我身边的时间已经多到我不用刻意去记了。
      不论我什么时候转身,都能看到他在那里,渐渐的,我也会在他看不到他的时候记起他,我能在记忆里存下关于他的事情了。
      院子里的枫树叶落了大半,深秋了,丫鬟说天冷了,冬天要来了,我却不在乎,我只觉得这真是一个好季节,让人开心的时节。
      我让丫鬟取来了暖香曾经穿过的那些衣服,艳丽的,漂亮的,或红或绿,总是那么的有活力,张扬美艳,穿上曼妙而诱人。
      我换上它们,站到镜子前看自己,看到那被绾在脑后的发髻时,我生出了一个想法,我让丫鬟找来剪子,我把那些长发剪断,只留下齐耳的短发。
      丫鬟惊讶地看着我,眼里是一种近乎于诡异的神色,她拿着梳子
      的手在不停颤抖,却迟迟不敢落到我的发上。“算了,你走吧,我自己来。”我心情很好,接过丫鬟手里的梳
      子自己对着镜子梳理,不再理那个丫鬟。
      那丫鬟在被我取走梳子后惊慌地退后了几步,然后趔趔趄趄地跑出门去,依稀我听到她在叫着:“二小姐,二小姐……”
      半个小时后,我已经将一头短发打理好,我对着镜子里的人左右扭着头打量,站起身在镜子前走了一圈,我发现自己和暖香已经像到几乎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我心里像乐开了花一般,笑笑跳跳地出门,刚走到廊下,我就看到丫鬟带着苏品月进院来。
      苏品月站在半落了叶子的枫树下看着我,眼神深邃,眼角带着笑,那模样与我从前在窗台看到的一模一样,那时候我又忌妒又恨,为什么暖香就能这样被他看着微笑,现在这微笑终于是对着我的了。
      “品月,你看我现在这样子好看吗?”我张开双臂,学着暖香那样转圈。
      “好看。”苏品月微笑着回答。
      我抬起下巴,觉得非常高兴,跑过去挽了苏品月的胳膊,将头告在他的肩上,闭上眼睛说:“我就知道,你喜欢这样的我。”
      苏品月没有说话,只安静地立在那里,许久后她靠近我的耳朵,问:“你知道暖香去哪儿了吗?”
      我猛然睁眼,看着他,久久说不出话,但却没有任何的惊慌不适,而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五
      终于,暖香不再是我的顾虑和忌恨的人了。她就那么消失了,这
      所院子里只有我了,苏品月也全心全意只对我好了,他会像对暖香那样对我,亲昵地揽我的肩膀,亲昵地挽我的胳膊,带我去逛洋行,带我去逛百货,从来不冷落我。
      “你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你了。”苏品月说。“是吗?”我笑嘻嘻地看他。“你更美了,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美得让人分不清谁是你,你又
      是谁了。”苏品月小心地捧着我的脸颊,然后浅浅地吻下来,一寸寸地打吻过我的眼,我的眉,我的唇。
      “你喜欢这样的我吗?”我问。
      苏品月并没有回答我,而是以一个缠绵结束了我所有的理智思考和发问的想法,我想这是他的默许回答,他是喜欢我越来越美的。美丽的人,谁能不爱?
      直到某一天醒来,发现苏品月并不在身边,我安静地躺在床榻上,阳光从雕花的窗户照射进来,在地上绘出一格格的花纹。
      我唤了一声丫鬟,却没有人应,就自己坐起身来,身上穿着素色的单衣,床榻旁边另一人的位置是空的,我下床起身,却并未看到自己的绣鞋。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微有些不悦,为丫鬟的粗心大意而愠怒,赤着脚下床。
      脚从被子里伸出去的时候,我微微有些惊慌,那皮骨嶙峋的清瘦玉足让我感觉有点可怖,再抬手摸索自己的身体,我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已清瘦至此。
      “看来,是要多注意身子了。”我在心中喃喃念着。
      抬眼我见到屋内送来许多东西,都是以前暖香用过的,我皱眉疑惑着,想问谁让拿来的,又才想起丫鬟是不在的,我想也许是自己让丫鬟拿来的,是自己又忘记了而已吧。
      我高兴地拿着暖香的那些东西试来试去,在屋子里不停走动,在镜子前转来转去,我觉得我的笑容越来越灿烂,越来越甜美,甚至在恍惚之间,我觉得镜子里的人其实就是暖香。
      “暖香。”忽然,有个声音传进我的耳朵。
      我吓了一跳,转身迅速在屋内环顾四望,想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谁?是谁?”我厉声喝问。“暖香,你在害怕吗?”那个声音继续问。“我不是暖香,我是冷香。”我惊慌地否认。
      “暖香在哪儿?”
      “她?她死了。”我冷笑着回答,目光落到桌上放着的那些香料盒子,伸手一只只打开,笑道:“她以为每天给她喝的那些香茶可以让她变漂亮,但是那些香茶,也会让她一点点中毒。”
      “你就那么恨她吗?”“恨,当然恨,她明明知道我爱苏品月,他是我的丈夫,却还要
      和他一起,她欺负我总记不住事,羞辱我,所以我要杀了她。”“真的吗,你真的以为杀了暖香吗?”那人冷冷笑着。“你在说什么。”
      “你看看你的掌心。”
      我不解他的意思,但还是抬起了自己的手,当我看到自己掌心有一道红色的长长伤疤时,我吓得摔坐在了椅上。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道疤?”我看着自己的掌心,惊恐地睁大了眼,然后拼命地用另一只手去擦拭,却发现怎么也擦不掉。
      “为什么擦不掉?怎么擦不掉?”我喃喃地念着,更用力地去擦,抬头之际发现对面的墙角下有褐红色的痕迹,我想起来这是那天暖香摔倒时,划破手掌滴到墙上的血渍,忽然觉得背后寒毛竖起,迅速别开了眼睛不去看,摇着头不敢置信。
      “你真的以为你是冷香吗?”门被推开,苏品月缓步走进来,一身白衣,面上带着温润笑意,只是那双眼却冰冷中带着厌恶。
      “品月。”我叫着他的名字,如见到救星一般扑过去要抓住他,但他却退后着躲开,我就只能扑到冰冷的地上。
      “我……我是寒香呀,品月,我是寒香呀。”我抬头望着他,一股闷痛自胸口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苏品月负手立在那里,冷冷地看着我,我看到他眼里的绝情,渐渐的我也不再唤他,安静沉寂下来,最后也冷冷看着他。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是要为暖香报仇,你知道我杀了她,要替她报仇了。”我忽然笑了,并没有任何值得笑的事情,我却抑制不住地想笑。
      苏品月并没有说话,他只是立在那,看着我,眼神由之前的厌恶渐渐变得平静无波,最后是死寂。
      不,我不喜欢他这样的眼神,甚至是恨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眼神表示他对我已经完全放弃,已经丝毫不在乎。
      “品月……”我仰着脸,再一次向他伸出手去,试图抓上他白色西装的袖,但却在就要碰触到的时候,他轻轻地抬腕躲开了,我的手自冰冷的空气中划过,垂落到了他的脚下冰冷的地面上。
      终于,我知道他是真的对我再无情义了,一干二净。
      终于,我也不再心怀乞求,我那乞求的眼,轻颤的唇,都渐渐恢复平静,如苏品月一样渐渐平静,最终变成一片死寂。
      “你是怎么杀死她的?”终于,苏品月开了口,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冷到如一把把用寒冰制成的利剑一下下扎进最深的心底。
      我撑起胳膊,冷笑着站起身,抬起头直视苏品月的双眼,用最怨毒的目光盯着他,与他对视,然后又以一个微笑结束了这样的对视。
      我转身,优雅地迈着步子,缓缓走到桌边坐下,挺直后背,姿态
      端庄,伸出涂着猩红丹寇的纤长手指一点点划过桌上的香料盒子,笑道:“哈哈,是她,是她只想要漂亮,是你,是你只喜欢看漂亮的脸蛋儿,她喝了我那么多香茶,自然是死定了的。”
      “你是她的亲姐妹,制香茶是你们明氏的秘方,而你却用祖传秘方杀死了自己的亲姐妹,你好狠的心。”
      “我狠心?是我狠心吗?是你们,是你们先对不起我的,是你们,全是你们自己害的。”
      苏品月没有与我过多争辩,只是依旧站在那里看我,许久之后他笑了,笑着笑着,眼角却有泪缓缓溢出,自眼角滚下,又被他抬腕拭去。
      再抬头,他脸上已无泪痕,眼底却有着可怜与同情,他向我走近,一步步而来,我的心也一下下跳着,恐慌、害怕、茫然,我想要躲避,但却发现自己坐在椅上无处可躲,直到他来到我面前,直视我的面孔。
      苏品月俯身,手臂自我的肩膀而过,将我背后的雕花窗户推开,让阳光全部直射进屋内。
      我能感觉到白亮的阳光就自我背后的窗外映照进来,背后是暖热的温度,但我却像是有些不敢回头去看一样,只敢背对着,而在苏品月的身体前倾靠近我时,我再一次闻到了他身上茉莉花的味道。
      “你是谁,很快就知道了。”苏品月平淡地说着,将我拉到窗边坐下,扶着我的肩,强行将我的脸转过去,让我完全暴露于阳光之下,让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直直地落到我的眼里,让我将窗外院内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我惊讶,我慌张,如见了最可怕的恶魔,慌忙想要逃离,却被苏品月强行按坐在那里不得动弹。
      “怕什么,还没看完呢。”苏品月冷笑着,将我的肩膀扳动,让我扭过头去看桌上的镜子,在看到镜子里那张艳丽的脸孔时,我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有了片刻的停止。
      镜中的人,那么美,那么艳,还有着一又笑起来就弯如月牙的眼,如此的熟悉,又如此的陌生。
      “你认得她是谁吗?她才是你。”
      他将我的手臂抬起,放到自己鼻下轻轻晃动,手腕间传来一股清幽的香气,是茉莉香,那种熟悉到让我厌恶的茉莉香。
      “现在,你还说自己是寒香吗?”他在我耳边轻笑着发问,然后慢慢退后,松开扣在我肩头上的五指,悄无声息地离开。
      而我盯着镜子里的人,如同痴了一样,晃动着手,然后看着镜里的同我一样晃动着手,我动动唇角,镜里的人冲我露出灿烂的微笑。
      我摇头,趔趄着起身后退,迅速转过身去,想要逃避这面镜子,却发现背后也是一面镜子,那里面也是同样的一张艳丽的脸,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正惊慌失措地看着我。
      我猛然回头,看着窗外那棵我曾无数次欣赏的枫叶树,以及暖香和苏品月亲昵走过的回廊和庭院,但现在看到的却只是一片荒凉,枫树早已枯死,只留下灰黑色的主干在阳光下嶙峋而可怜地立着,那迂回的回廊破旧不堪,本是落满火红枫叶的院子内杂草丛生……
      我跌坐到地上,扶着冰冷的地板,看着镜中消瘦苍白到极致的自己,才忽然想起来,原来……原来我是从来没离开过这个屋子的,而我也从来不曾真的打开过这扇窗户。
      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后门被轻轻地推开,丫鬟小心翼翼地进门看着我,似乎是要来做些什么,但又仅仅只敢立在门边不敢上前,用一种试探的眼神看着我。
      “你过来看,你看这镜子里的是谁?”我起身,跑过去拉着她到镜子前,指着镜子轻声问。
      丫鬟被我用力握住手腕,脸色开始泛白,看着镜子里的人,小声地说:“是……是你呀小姐。”
      “是我?是我吗?我是谁?”我眨着眼睛问她,握着她手腕的力量加大,似乎恨不得她将的骨头都要捏碎。
      “你……你是明府的小姐,二小姐,明暖香。”丫鬟怯怯地回答着,因为被我捏得吃痛,额头都渗出了细汗。
      我听着她的回答,握着她腕的手渐渐没了力气,一点点松懈下去,跌坐到旁边的椅上,半晌后才缓缓松开了拉着丫鬟手腕的手,她立刻退后几步,惊魂未定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我没有理会她,只一动不动地盯着镜子里的那张脸,抬手抚摸着,想要伸手去抓那镜子,却在起身之际,胸口压抑的一股力量直升喉头,鲜红的血从口中喷出,洒落到面前的桌面上,血渍溅到桌上那一盒盒香料里,而我就慢慢向前扑倒在满桌的香料上,再不能动弹。
      原来,原来我才是暖香。我才是明府的二小姐,那个曾被长姐的光辉所完全遮盖的二小姐。
      年少的我,曾那样的平庸,平庸的地位,平庸的才能,平庸的长相。我羡慕姐姐的漂亮,羡慕她拥有明府的一切,羡慕她被所有人捧于掌心,羡慕她有一个深爱她的苏品月,所以我坚信,只要自己变美,就一样能得到苏品月。
      直到有一天我知道了明氏香茶秘密,我偷到了香茶的秘方,偷偷研配,每天大量地喝,姐姐发现了,她说我疯了,这些茶会要了我的命的。
      为了保守秘密,我将姐姐关了起来,每天不停喝那些能令女子变漂亮的香茶,所有人都说姐姐失踪了,直到她死了,我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可怕的事,而其他人也才发现,原来明府还有一个二小姐的,而她不知何时也已变得美貌。
      没有了姐姐,我成了明府的继承人,但香茶的药物作用让我开始忘记许多事情,直到有一天醒来,我发现,我记不得自己是谁。
      那时候,苏品月出现了,他告诉我,我是寒香……
      然后故事如开头一般开始了,他将我带回来,安顿在这所院子里,在窗边放了两面大大的镜子,对着镜子,以为自己是姐姐,而低下头看自己,我又以为自己就是自己。然后让我陷入自己无尽的臆想,和恨意当中,越陷越深。
      我自己和苏品月快乐着,但又在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恨着那个现在与苏品月快乐的女子,恨着自己。
      然后怀着最恶毒的恨意,每天对着镜子,给自己冲那些香茶喝下,看着自己一天天更加艳丽,然后又恨着这个艳丽的女子,看着她一点点中毒,直到无药可救……
      这一切,不过是苏品月费尽心思为姐姐报仇,他让我相信自己是姐姐,然后让我恨上自己,一点点亲手被自己的忌妒杀死,自食恶果,诛心诛己。
      六
      半个月后,一个暴雨之夜,院子里那枝已经枯死的枫树被雷劈中倒下,只留下光秃秃的枝丫倒在泥土里,朝着灰色的天空中张牙舞爪,仔细打量的时候,又会发现还有几片还留恋枝头不愿落下的叶子,在风中做最后的挣扎。
      我靠在窗边看着这一切,因为病入膏肓,我已经一动不能动,有丫鬟上前来,站在我的面前,上下打量着我,在确定我不能动之后,再没有了平日的小心翼翼和害怕,她在屋内四下翻找着。
      “明氏香茶的秘方在哪儿,反正你也没用了,不如给我呀,我想变漂亮。”丫鬟笑说着,还想说些什么,在听到门外有人唤她。
      “你想要做什么?”我用沙哑的声音询问她,并没有多少愤怒,
      而是有一种调侃。“我受够了当下人,只要我能变漂亮,我就能得到我爱的男人,
      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你真的以为只要变漂亮了,就可以吗?”“当然,我一定会找到配方的。”丫鬟冷冷瞥了我一眼后离开。丫鬟的脚步渐渐远去,我靠坐在窗边,努力想要移动身子,却丝
      毫没有作用,只能转过眼珠最后朝窗外的院子看一眼,我看到苏品月远远立在那里,依旧一身白衣。
      丫鬟走了过去,冲苏品月巧笑着露出笑容,道:“苏先生,我们终于为大小姐报仇了,让她自食恶果。”
      “这些日子,难为你一直演戏了。”苏品月伸出手去轻轻拂拭她俏丽的脸颊。
      我看到丫鬟在苏品月的手下微笑,羞涩地低头,慢慢靠上他的肩头,然后苏品月亲昵地笑着,伸手拥揽上她的肩膀。
      原来如此,原来他们本是计划好的。
      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明氏秘制的香茶能让人越来越美艳漂亮,但却没人知道,这茶也是带着毒的,喝的越多就越漂亮,但中毒就越深。
      院中最后一片枫叶落下,我缓缓闭上眼睛,再不会睁开,但我知道,这一切并没有结束,甚至,这只是一个新的开始。
      我微笑,拼出最后的力气,伸出已有些僵硬的手,打开了桌边隐藏的暗格,那里面,放着明氏香茶的配方,只要等会儿丫鬟进来,她就能轻易看到。
      我想很快会有下一个女子迷恋上它,越来越迷恋,直到不能自拔……
      美貌,忌妒,欲望,是杀死一个女人最好的武器。希望,有一天,有一个人能战胜美貌的诱惑与欲望,毁了这张秘方,固守一颗美貌的
      心,那样的美,也许才是永不凋零的。
      后记
      江南明氏,府内有二女,长女貌美而才备,取名曰寒香,自明氏老爷亡逝后由明寒香继承家业,为明府当家。同时获得资格拥有祖上传下来的独门制香秘方,据说此方可以让女子变得美貌,为天下所有女子所梦寐以求之物,但她却从来不承制这种香,不论多少人出过多少重金都没有过,亦从不多言此香。
      明府的二小姐暖香虽与大小姐寒香同为姐妹却生的平庸,所以在这个长姐的映衬之下更显得平庸无奇,甚至一度被人忽视。
      三年前,寒香与苏氏公子苏品月订婚,两人情投意合,成为当时江南被传谈最多,最为般配的一对,却不料就在她大婚前几日寒香忽然失踪了,到此明氏一族无首,人们方才忆起明氏二小姐,由她继承姐姐的位置,获得明氏制香秘方之术,而其容貌也日渐靓丽,民间更风传此香奇效。
      在二小姐暖香主事半个月后,其长姐寒香被人在明府院后面的一处空苑里发现了尸体。
      据闻,那院内长着一株高大的枫树,树下是厚厚的红色落叶,旁边有迂回的回廊,当日苏品月带人撞开院门冲进去的时候,看到树下立着穿有白衣的女子在微笑,笑容灿烂,笑起来的眼睛弯成了弯弯月牙形状……
      你以为你赢了,却不知道,你毁掉的,是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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