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长安》不终日

12、第12章 芸娘我们来接你了

　　眼前的画面渐渐消失，两人跌坐在地上，看见手上的镯子没有消失，闻人芷抱着手嚎啕大哭：“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们就能把她救走了！”

　　苏长安整个人也是呆滞地一动不动，眼眶里的泪止不住地流，干裂苍白的嘴唇颤抖着，那种无法干涉别人的命运，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跳入火坑的无力感将她的心反复揉搓，直至碎掉……

　　苏长安第一次如此痛心又无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手指狠狠掐进肉里，像是没有痛觉。

　　闻人芷发现不对劲的时候，苏长安双臂已经掐出了血：“长安！长安！你清醒一点，我们去接芸娘，好不好？芸娘还等着我们呢。”

　　闻人芷扶着苏长安的脸，看见她眼睛的时候，闻人芷愣住了，眼睛是全黑的没有眼白十分吓人，但在一声声呼唤下，苏长安的眼睛的黑快速收缩，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这时苏长安才开始对闻人芷的话有反应，嗫嚅了一下，慢慢站起身。

　　苏长安大脑有点发懵，她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心很痛：“我们要赶紧找到芸娘娘，她现在肯定在被张识折磨。”

　　闻人芷也很怜惜芸娘但此时她更担心状态异常的苏长安，但是现在苏长安急切地想找到芸娘，如果被拦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心里纠结之后还是决定先找到芸娘再问问。

　　此刻，苏长安想找到芸娘的念头越强，那根线就越明显；两人跟着那根显眼的线很快就找到了芸娘。

　　但与其说是找到芸娘，倒不如说是找到正在摆弄芸娘模样娃娃的张识。

　　两人面前的张识跟芸娘记忆中的张识有所不同——此时的张识长着纯黑的眼眸，牛一样巨大的尖角，獠牙尖爪，下半身全是一团黑气，身型像一座楼那么高；在他不停翻动的双手间，是芸娘模样的娃娃。

　　张识注意到刚刚跑来的两人，他弯下腰好好看了两个人，那如牛般的鼻息吹得两人东倒西歪，引得张识哈哈大笑：“两个丫头片子是来给我解闷的吗？哈哈哈哈……正好张赵氏我也玩腻了。”

　　说着把手里的娃娃往旁边一扔，就伸手将两人抓起来。

　　两人被张识紧紧握在手里无法挣脱，张识先把闻人芷放在眼前看，闻人芷也不惯着他，朝他眼睛里吐了一口口水。

　　那只巨大的眼睛立马闭上，张识怒喝一声将闻人芷用力地扔出去，然后不停揉搓自己的那只眼睛。

　　苏长安也看紧时机，狠狠朝他的手咬下去，张识痛呼松开手，苏长安从高空落下去，摔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然后一瘸一拐地朝着闻人芷走过去。

　　苏长安看着嘴角渗血，躺在地上半天没动的闻人芷，半弯着腰关切地问：“阿芷，你有没有事啊？”闻人芷没有回话，就看着苏长安惨惨地笑了笑，苏长安知道闻人芷伤得不轻，估计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那边的张识已经愤怒地看向苏长安，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忤逆他了：“你们这两个贱皮子！看我怎么弄死你们！”

　　苏长安看看地上躺着的闻人芷，惨笑地开玩笑：“吾命休矣！”

　　张识将那丑陋的手又伸向了两人，那黑压压的阴影已经到两人头上了，芸娘的声音突然出现：“你不准动她们！”

　　众人朝着声音看过去，那原本被扔在地上毫无生气的娃娃站了起来，怒视着张识。

　　“哈哈哈，张赵氏你还想反抗我？真是可笑，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不动她们！你也不过是我的一个玩物，你这么一个疯婆娘只有我愿意带着你，离了我……”

　　张识嚣张地看着那个娃娃，蔑视的眼神表露无疑。

　　“离了你，她只会过得更好，更幸福！你才是她生活苦难的源头，是你把她逼成这样的！你觉得看着一个弱女子被你折磨成这样很有成就感吗？你这个懦夫，阴险小人，只敢在人后动手脚的臭虫！就因为你自己无能，所以你才把这一切都发泄在芸娘身上，看着她被你折磨成一个只会摔东西发疯的疯子，才能让你感觉到一点点可悲的成就感。张识，你活得就像一个笑话!”苏长安很冷静地看向张识，嘲讽地开口说着无比现实的实话，这些话都深深地刺向张识但他无法反驳，被看穿之后的沉默是无法反驳的羞恼。

　　张识恼羞成怒地吼道：“闭嘴！你们这些赔钱货怎么会知道我的辛苦！你们才是只会……只会坐享其成的蛀虫！”

　　“张识你是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来的，”变成娃娃的芸娘僵硬地挪动着四肢，每一步娃娃的特征都在消退，一直走到张识的面前，芸娘已经恢复原来的样子，“如果不是我在家操持家务，日日做绣品赚钱，你以为你月月拿来装阔少的钱是哪来的？靠着你三天两头就不做的抄书，还是觉得去给人当账房埋没你才华的酒楼账房？你每月带回家的那三瓜两枣连村头的狗都养不活，所以到底是谁在坐享其成？”

　　在芸娘的一句句逼问下，张识变得越来越小，最后也不过比芸娘高了半个头，形销骨立，暮气沉沉。

　　苏长安看着这变化，才意识到张识能变得那么大是因为在芸娘的心里他就是如此的庞大且不可反抗，但当芸娘不再怕张识，那他的强大也就不复存在；芸娘一步步地逼近张识，苏长安紧跟在她身后。

　　“张识我告诉你，不是我离不开你，是你离不开我。”芸娘一字一句地说给张识听，手握成拳，骨节泛白，真的是恨极了他。

　　苏长安适时地将那根筷子递到芸娘手边，芸娘握紧筷子朝着张识狠狠扎了下去，筷子直接没入张识身体里，他痛苦地哀嚎，倒地挣扎，最后灰飞烟灭。

　　芸娘看着这一切满眼的不可置信：“我杀了张识！原来……他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反抗……原来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在害怕。”芸娘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泪珠不停地滴落在掌心，将头埋在手里，从本来的隐忍抽泣到嚎啕大哭，“他终于死了！哈哈哈……”

　　苏长安回过身将闻人芷扶起来，两人一瘸一拐地来到芸娘身边，紧紧地抱住芸娘：“芸娘，我们来接你了。”

　　幻境慢慢消散，三人还紧紧抱在一起。

　　“你们还要抱多久？”祈念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出现，三人这才如梦初醒般松开彼此擦眼泪，但也没太注意谁在说话，闻人芷头晕眼花扶着墙才能稳住身。

　　苏长安臭着一张哭花的脸看向祈念：“你这家伙真是一点都不会看气氛，没看到我们正在一起感伤吗？”说着还狠狠戳了祈念额头，把她戳得东倒西歪。

　　祈念好不容易站稳之后气愤地说：“我这不是提醒你感觉把你哭花的脸赶紧洗洗，不然那个老狐狸下来有得笑话你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苏长安紧张地四处找水洗脸，这时芸娘刚好端了水过来，她立马捧了一汪水往脸上泼，正好注意到手腕上还带着的银镯子，很奇怪地问芸娘：“芸娘，这个镯子难道不是幻境里的东西吗？怎么不会跟着幻境一起消失？”

　　芸娘拿着手帕给苏长安擦脸：“不是说了，这是给你们的祝福。”苏长安懵懂地看着镯子，满脑子都是问号，不是很懂里面的因果关系。

　　“先别管镯子了，有没有人管管我的死活啊！你真的感觉浑身都痛……”闻人芷虚弱的声音从两人背后幽幽传来，有一种随时要断气的感觉；就在快要倒下的时候被身后一双大手稳稳扶住。

　　闻人芷转过头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看清是自家哥哥，刚要感动，就听见闻人鹤满是嘲笑的声音：“平时叫你多加学些防身的你不肯，天天抓猫逗狗，现在知道自己有多菜了吧？”闻人芷刚刚扬起的嘴角瞬间拉平，撤回了自己的感动。

　　殷辰极看两人衣裳凌乱，发髻松散，一副逃荒的样子也是出口询问：“就一盏茶的功夫，你两就打了一架？谁赢了啊？”

　　三个跟逃荒一样的人突然畅怀大笑，说出了莫名其妙的回答：“我们赢了！”说完闻人芷就咳了起来，闻人鹤虽然一脸嫌弃但还是给她轻轻拍背顺气。

　　众人没有多留，各自扶着自家的伤员往外走；芸娘本来站在门口目送，突然想到什么回到店里，再出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两个锦囊，追上离开的几人：“等等，还有东西要给你们。”

　　芸娘把锦囊分别给两人：“这两个锦囊里面是种子，我一直喜欢花花草草的，这两份是之前意外得来的种子，还没来得及种；想着就送给你们，看看在你们手上会种出什么样的来。”

　　两人看看手里的锦囊，抬头对芸娘挥手：“我们走啦！”

　　芸娘站在原地，笑着冲两人挥挥手一直到看不见人才回到店里。

　　这边苏长安一瘸一拐地跟在殷辰极身边，时不时还看着锦囊傻笑，祈念看苏长安自己都不利索就选择趴在殷辰极身上，正好看见她在傻笑：“你在后面偷摸笑什么呢？”

　　苏长安没说话，傲娇地撇了祈念一眼；在一个屋檐下有只红眼乌鸦歪头看着她们，当祈念有所感地看过来时，已经扑棱着翅膀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