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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5 ...

  •   谢君玉是我恋爱道路的克星。

      在北京这个充斥着小龙虾味道的夜晚我再次确认了这一点。

      高一的时候,我和潘沈榕关系算不上多好,唯一一次被荷尔蒙操控在家门口接吻就被他逮到。现在我和况书与刚确认关系不到一周,难得一起回学校,又被谢君玉撞见。

      有时候我甚至怀疑眼前这个人还是我的臆想。

      又或者他真的是一只鬼,可以随时随地穿梭在南北两方,提醒我不该在“谢君玉”消失之后爱上其他人。

      可我知道他不是。

      况书与看见了他,而“哥哥”和“谢君玉”看我的眼神也完全不同。

      谢君玉没再追问有关况书与的事,他走进房间,把装着小龙虾的盒子放在窗边桌上,语气平缓,边拆边道,“小徵,过来吃宵夜。”

      我哥大老远过来看我,我没理由跟他闹不愉快。

      我听话地走过去坐下,刚准备拿塑料手套,谢君玉就递了双筷子过来,“画画的手还是保护一下,用这个,我给你剥。”

      他做得顺手,好像已经练习过很多遍。

      那盒龙虾还冒着热气,谢君玉坐到了对面的沙发椅里,双肘搭在膝上,姿态随意。

      即便隔着一层塑料,那双弹古琴的手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了红油和辣椒。

      “小外婆煮了很多龙虾,很好吃。你没回来她还惦记,我想着离开学还有时间,干脆过来看看你。”

      他把清理干净的龙虾尾放在我面前,遗憾道,“可惜飞机不让带,这是我在簋街买的,挑的评分最高的一家,你尝尝。”

      我知道他在说谎,因为蒋婉青绝对不可能惦记我。

      在我上大学这一年,整个琢漪记除了谢君玉没有人给我打过一通电话问问学习生活。

      连谢劲松也是一样,哪怕是谢家人他也认同父亲这一角色的权威,把我的联系方式告知了陈守明并默许他继续来和我提出那个荒唐的要求。

      但粉饰太平一直是我擅长的技能,我低头“嗯”了一声,吃掉了盘子里的龙虾。

      谢君玉心情似乎好了一点,但他很快就学会了中式家长的亘古不变的那套手段——饭桌教育。

      我还没能咽下第二块虾肉,他就缓缓开了口,“谈恋爱要注意。”

      我突然觉得他的样子有些好笑。

      不论是潘沈榕还是刚才的况书与给他留下的阴影应该都不小。

      我沉默了一下,干脆道,“注意什么?□□带套还是别找直男?”

      谢君玉找过潘沈榕,就在那个寒假结束不久。

      我不知道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反正开学之后潘沈榕和我恢复了正常的同学关系,还在高二的时候交了女友。

      现在谢君玉看见了况书与,他不能以我未成年为借口让我分手,只能以家长的身份提醒我注意安全。

      也许我说话太直接粗鲁,从小被教育行端坐正的谢君玉没反应过来。

      他看我的眼神从平淡再到诧异最后变成了一点责备,“小徵,不要这样讲话。”

      “有什么不能的。”我低着头看眼前堆起的虾壳,“我又不是小孩了,将来成不了家,见不得人,你操心这个干什么。”

      “谢江徵。”谢君玉打断我,他很少有急躁的时候。

      “我没有要插手你谈恋爱的意思。因为过去对这种事有偏见,我向你道歉,但是高中的时候确实不合适,你太小了。”

      “能说出‘这样的事情’说明还是有偏见不是吗?”我放下筷子,看着他紧皱的眉毛,绝望终于一点点涌上来,

      “我改不了。”

      我看着谢君玉,颤声道,“哥,我改不了。”

      我可以不爱潘沈榕,不爱况书与,但我不能不爱“谢君玉”。

      自五岁起我的人生被打上“累赘”的标签丢进琢漪记,此后我只有一个“谢君玉”。

      他在琢漪记里帮懦弱的我向谢琅提起要学美术,在我被谢淑梅无意伤害时捂住我的耳朵,在我茫然无措的每个夜里抱着我亲吻......

      哪怕我清楚地知道他诞生于“哥哥”,而“哥哥”不会属于我。

      谢君玉朝我望过来,他眼里有心痛有歉疚,唯独没有爱。

      “小徵,吃吧。”他叹气,低下头重新开始剥那盘龙虾,“哥不多说了,既然长大了,自己有数就行。”

      /
      那晚我们吃夜宵时没再有更多的交流。

      然而在我提出要他送我回宿舍时,谢君玉好看的眉毛再次皱了起来。

      “你一个人回去不害怕吗?”他拿着给我新买的T恤挡在门口。

      谢君玉一直细心,他甚至在来找我之前把新衣服洗过又晾干,抓在手上软软的,有股柠檬洗衣液的香气。

      我看看他,又看看他挂在臂弯的衣服,忍不住道,“哥,我喜欢男人。”

      “我是你哥。”他抬高了声音,明显对我的抗拒不满,把衣服往我手边递了递。

      “你从小到大什么样我没见过?快去洗澡,不然一身龙虾味,我也不敢开车。”

      一大盘龙虾有大半都进了我的肚子,在我吃饱以后谢君玉才勉强消灭了剩下的部分。

      我们俩都是一身的龙虾味,而谢君玉的车是他北京的同学借的,他不想给人家弄脏,所以我只好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我知道谢君玉在想什么。

      血缘和生活习惯是很奇妙的东西,哪怕我已经离开他很久,依旧能解读他的表情和语气。

      就像高中时和顾亚萍组成“谢君玉后援会”那样,现在的我可以评得上“哥哥研究协会主席”。

      他大胆地邀请我同住,因为他和顾亚萍一样认为我只是个普通的同性恋,而不是个以哥哥为蓝本,迷恋幻觉的变态。

      花洒的热水淋了满身。

      我站在雾气升腾的小空间里,忽然想起了琢漪记的无数个夜晚,想起了雨后氤氲的一池烟水,想起了那把沉在水底断了弦的蕉叶和停着一只蝴蝶的太湖石。

      卧室里,兰草纱帐内氤氲着夏初的栀子香气,后窗的风雨刀剑一样落在竹林里伴着雷鸣,书架上的金兰四友散落在初遇那一页,隔壁的谢淑梅正唱到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我已经十八岁,有了电脑,有了手机,不再通过古书里的文字知悉一切。

      我在水里幻想着“谢君玉”,幻想着他在深夜抱着我的手臂,幻想着他吻我时的神情,幻想他衬衫下的躯体和体温。

      在眼前变黑的时候,我撑住了墙壁,然后眼里,身体里的东西一起顺着头顶的水流落了下来砸在地面上,最后汇入脏兮兮的地漏......

      我在那一瞬间没有任何爽感,反倒是想起了很多人。

      兴致勃勃陪我聊了一路的况书与,谢君玉朋友圈里腼腆微笑的中阮姑娘,还有一墙之隔的我的哥哥。

      很久以后互联网上出现了关于精神出轨算不算出轨的讨论。

      而我在十八岁那年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我以为我是在今夜被“哥哥”勾出关于“谢君玉”的联想,才短暂地背叛了况书与。其实我从答应他交往的那一刻就已经背叛了这段关系。

      我无法把爱情交给况书与,也无法交给我的哥哥。

      刚开始我认为“谢君玉”是哥哥的影子,后来我认为谢君玉和哥哥可以是一个人,到今天我才发现连哥哥也无法替代“谢君玉”。

      我在水雾中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平静地套上新衣服走了出去。

      谢君玉正在手机上跟人交谈,见我出来他才去洗漱,而我躺在床上给况书与发了一句对不起。

      我以为况书与会疑惑,会生气,会质问我的草率和不负责,反正我已经是个烂无可烂的人。

      可他只是问了一句,“你哥哥发现了?”

      见我不回,他又发了过来,“没关系,不用说对不起,一般家长确实不能接受。”

      “那以后还能找你约稿吗?你的水平真的很棒。”

      “这么快放弃我,看来真的没有很喜欢哈哈。”

      “不要有心理负担啦,这种事儿总要慢慢讲才能讲通的。”

      我靠在床上盯着不断跳出来的对话框,突然想起了高中时的顾亚萍。

      他们用最大的耐心包容我的荒唐幼稚,我却无法回馈对等的爱情。

      早在十五岁那年的云归处,我没有再爱过“谢君玉”以外的人,他是我隐匿在琢漪记的青春,是庄周飞不出梦境的那只蝴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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