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纵兮》莫问莫观

10、第 10 章

　　周日吃过午饭唐佳他们便开车回松城了，原晞送走后他们回到家就摊在沙发上，昨晚上他几乎没睡着，现在感觉脑子一阵阵发胀，疲惫感也上来了。原晞拽过抱枕一个垫在脑袋下边一个抱在怀里就这么睡了着了，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他才慢慢醒过来。原晞从脑袋边拿过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三点了。敲门声又响了，他才慢腾腾起来去开门。
　　门一打开，云弋正举着手准备再敲，看着睡眼迷离的原晞说：“在睡觉啊，我还以为你不在家。”
　　原晞看见他眼睛瞬间亮了，完全不像刚睡醒的，他握住云弋的胳膊拉他进来：“怎么突然过来了，下午没事了？”
　　云弋进来站在玄关那，把书包放在鞋柜上：“嗯，作业写完了吗？找你写作业，需要换鞋吗？”
　　“不用，你直接进来就行。”
　　原晞带云弋到客厅坐下，问他：“想喝什么，果汁还是饮料？”
　　云弋：“水就行了。”
　　原晞手扶着冰箱门在挑饮料，转过头来问他：“今天养生啊？”
　　云弋拿舌头顶了顶后槽牙说：“长了颗智齿有点发炎了，牙疼。”
　　原晞拿了瓶常温的矿泉水倒进电水壶里烧：“等炎症消了去拔了吧，疼着多受罪。”
　　云弋说：“再看吧，也不总发炎。”
　　家里地暖开的足，屋里温度有点高，穿短袖也不冷。云弋穿了件蓝色卫衣，显得比平时更白，他大概有点热，把袖子撸了上去，原晞看见他胳膊肘下边有道疤，颜色不深应该有些年头了，只是因为云弋皮肤太白所以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
　　“你胳膊上那道疤是怎么弄的？”原晞端着烧好水的电热壶过来，给云弋倒了杯热水。
　　云弋朝胳膊肘看了一眼说：“这个啊，骨折打钢钉弄的。”
　　原晞盯着那道疤，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这么严重，干嘛了怎么还骨折了？”
　　云弋拿起水杯，吹了吹：“很早了，上小学的时候吧，”云弋笑了一下，“跟人打架，没打过。”
　　原晞把目光从疤移到云弋脸上，仍然皱着眉，他没有说话，云弋话说得很轻松，他摸不准是在逗他还是真的，这点原晞觉得他跟江逸南很像。
　　云弋见他不说话便接着说：“六年级的时候吧，我那会儿不长个，还瘦，看起来比较好欺负，偏偏呢我学习还好，那会儿班上有一伙人想抄我作业，我没让，他们虽然不爽但是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顶多就是故意撞你一下、推你一把。一直到期中考试吧，他们给我传纸条让我传答案。”
　　原晞接了话：“你没给他们传。”
　　“没传，非但没传我还把纸条交给了老师，结果那几个人被请出了考场，还要被请家长。这事儿把他们惹毛了，放学后在外边堵我。我想跑来着，没跑掉，被围了起来。”
　　“你怕吗？”原晞问。
　　云弋摇摇头：“不怕，怕也没用，我要是怕了只能让他们欺负的更狠。小孩子远比大人们认为的要聪明的多，他们知道什么人不能欺负，什么人能稍微欺负，什么人怎么欺负也没事。”
　　“什么样的怎么欺负也没事？”
　　云弋想了想说：“要么太胆小，要么太懂事，反正都不敢跟家里说，或者说了也没人管的那种吧，反正打你骂你也不会付出什么代价，权当打发时间了。”
　　“你是哪种？”原晞又问。
　　云弋哼笑了一下：“我啊，我是属于一回就让他们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有眼无珠的那种。”云弋头枕在沙发靠背上，回忆当时的情景轻哼了一声，“说到底，嘴上再怎么耍狠终归是小孩，碰上不怕死的也得怵，我把虽然被揍得挺惨的但他们几个也没占着便宜，要不是有个人不知道从哪摸出根桌子腿砸我胳膊上，最后谁吃亏还真不好说。”
　　云弋感觉到原晞今天情绪不高，除了刚开门见到云弋那一下，今天大部分时间他都要比平时沉默许多，但是他也没多想，只是觉得原晞是因为家人回松城他舍不得，只当他是想家了。
　　原晞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后来呢？怎么解决的。”
　　“后来打架动静太大了，不知道谁去学校找了老师，我们几个都被叫了家长，我哥被叫来了，带我去医院检查，我那会儿都感觉不到多疼，拍了片才知道骨折了，你不知道我哥黑脸的时候多吓人，他那么看我一眼我走路腿都哆嗦。等我做完手术，哥说这事他解决，最终他怎么解决的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反正我回学校后也没有受什么处分，跟我打架那几个转了班，偶尔碰见了也都绕着我走，一直到毕业再也没有惹过我。不过等我伤好了又让我哥抽了一顿，他就只打过我那一次，说下回再敢这么玩命打架就直接解剖了我。”
　　原晞笑了一下：“像江哥会说的话。”他说完这句又开始沉默。
　　云弋偏过头看看他说：“写会儿作业吧。”
　　两人沉默地写了一个多小时作业，后来云弋煮了面当晚饭，吃完他就要去饭店。原晞送他下楼，回来后洗完碗又摊在沙发上，越待越觉得心里烦躁，抓心挠肝的难受，索性出去绕着小区跑了一个多小时的步，出了一身汗回家，等洗完澡才感觉心里那股火才压下去些。
　　原晞给云弋发了个消息：给你带早饭，小笼包跟荷叶粥。
　　发完消息，不知道云弋什么时候有空看所以他也没等回复，锁上手机开始写剩下的作业。
　　趁晚上休息的时候云弋绕到饭店后边抽烟，他一手夹着烟吸了一口，一手拿着手机，看着原晞给他发的消息。不知道他心情有没有好些，云弋有心逗逗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话框里的话来来回回删了打，打了删，最后还是只回复了个“好”。
　　第二天原晞送早饭的时候云弋给了他一块坚果巧克力，原晞拿着巧克力一脸懵：“今天不是情人节吧？我可没给你准备啊。”
　　云弋已经习惯了他的脑回路，直接说：“拿去吃吧。”
　　第二节课上课的时候云弋手机震了一下，他拿出来看见元宝给他发了个消息，只有一个字“甜”。云弋笑了笑锁了屏把手机塞回裤兜里。
　　孙杰那手肘顶了顶云弋，小声说：“笑什么呢弋哥，谁的消息？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云弋一把把孙杰推回去：“我谈哪门子恋爱，给我坐好别打扰我听课。”
　　孙杰看了一眼他正在写的数学题：“哼，您听的哪门课啊，我要是英语老师我都得气死。”云弋不再搭理他，一边听课一边做题。
　　整个上午原晞只下来了一次，其余课间不是被老师叫走就是帮同学忙，他性格好，不摆架子，长得又帅，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是跟同学相处得还不错，大家有事也喜欢找他帮忙。卫来是班长也是数学课代表，下课以后课他把收上来的作业放到老师办公室，语文课代表潘雨抱着语文作业对卫来说：“班长，你帮我把语文作业一起带过去呗，我肚子疼要去趟医务室，上课前要是回不来你帮我跟老师请个假？”卫来点点头，让她把作业放上来，潘雨把作业竖着摞在数学作业上：“谢谢你啊班长。”说完跟她同桌一起出了教室。
　　原晞他们班一共有53个人，原晞看着卫来抱着这一百多份作业感觉到他校服下边的胳膊都在发抖。原晞把语文作业接过来对卫来说：“班长，我来拿吧。”卫来愣愣的说：“谢谢。”
　　原晞跟卫来一起去办公室，路上他不禁打量着卫来：卫来比他矮一头，单看他的眼睛，圆圆的还算可爱，但是长在他因营养不良而脸颊微微凹陷的脸上显得过大了，看起来像受了惊吓。瘦削的肩膀撑不起他大两号的校服，衣服肩线都快滑到胳膊肘了，校服小臂的位置因为也长期摩擦有些起毛了。到了办公室放下作业，卫来帮潘雨请了假，班主任交代了卫来一些事就让他回教室了，留下原晞照例关心了他的学习生活情况，等谈完已经快上课了。原晞给云弋发了个消息说明跟老师谈话来不及找下去，让云弋中午等他一起吃饭。
　　中午孙杰看见原晞，夸张地“哎呦”一声，过去一把搂住原晞说：“兄弟，你这平时节节课都来报道，今儿就来了一回我还以为你跟云弋吵架了，你这突然不来了吧我怎么还有点儿想你呢？”
　　孙杰个子比原晞矮些，让他这么搂着原晞要弓着背，他甩开孙杰的胳膊说：“又不是去找你的，你还习惯上了。”
　　孙杰又把手搭云弋肩上说：“嗨，弋哥，人来找你的，你想不想啊。”
　　云弋把孙杰的手扫下去：“想揍你，赶紧走，我要吃不上饭就吃了你。”
　　孙杰从云弋身边跑开：“要喝瓦罐汤是吧，小的先去排队。”
　　原晞指了指云弋的左脸说：“是不是牙还疼，你脸好像有点肿了。”
　　云弋舔了舔智齿说：“嗯，还有点，我哥给带了药，吃两顿就好了。”
　　等他们到食堂的时候瓦罐汤那已经排了不少人，他们两个站在队尾，孙杰已经排到中间了，冲着他们挥手让他俩站他前边。云弋对他说：“行了，你老实排队。”
　　云弋回头想原晞什么，发现他正皱着眉盯着什么，云弋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坐在餐桌前的秦韩三人，秦□□挂了电话，把手机摔在桌子上，心情似乎很差。四中周一早上升旗要穿校服，但是大部分学生都是升完旗就换回自己的衣服，而卫来几乎一年四季都穿校服，所以找他并不困难，云弋来回扫了两遍食堂也没有看见他。
　　云弋问原晞：“你们班长呢？”
　　“班主任给他派了个活，估计还没回来。”原晞的话音还没落就看到卫来慌慌张张跑进食堂，四处张望，看见秦□□狠狠盯着他，卫来缩了一下肩膀，气还没喘匀就了跑过去。
　　卫来还没站稳就被孙安揪着领子甩到了地上，嘴里叫嚣着：“饭呢，让你早点来排队排哪去了！指使不动你了是吧！”
　　卫来一下没站起来：“老师叫我……”
　　孙安吼道：“我他妈管你谁叫，老子的饭呢！”说着又把卫来拽起来，周围的学生被他这架势吓得散开，有女生让他别欺负同学，要不就要告诉老师了，孙安不管让她们只管去告。忽然“咣！”一声，一个金属餐盘砸到孙安脚下，孙安连带着被他揪着领子的卫来都被吓了一跳，秦韩抬起眼皮看着走过来的人。
　　原晞在云弋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拿起旁边架子上的餐盘摔到了孙安脚下，这是明着挑衅了，云弋看他朝秦韩那边走过去赶紧跟上，刚打上饭的孙杰也端着餐盘跟了过去。
　　孙安推开卫来，上来就要推原晞，被原晞一把抓住手腕摔在地上。云弋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拉住原晞的胳膊叫了他一声：“原晞！”
　　李安看孙安摔在地上立马站了起来要跟原晞动手，云弋拉过原晞把他护在自己身后，他挑了挑眉说：“你动他一下试试。”
　　李安顿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动手，他恶狠狠地盯着云弋跟原晞，然后把孙安拉了起来。秦韩也站了起来，走到云弋面前，原晞挣开云弋的手跟云弋站在了一起。秦韩打量了一眼原晞，又冲着云弋说：“你的人？”
　　云弋不怵秦韩，秦韩也不怵他，但他们两个都默契地不去招惹对方，现在这种默契被原晞一盘子打破了：“我朋友。”
　　秦韩对原晞说：“没见过你，那个转校生？”
　　原晞直视着秦韩的眼睛说：“是，怎样？”
　　秦韩笑了笑：“你挺厉害啊，这么快就抱上云弋大腿了。”秦韩下巴神点了点卫来，“这个你要罩着？”
　　原晞看了看卫来，他校服拉链被孙安拽开了，校服一半搭在肩上一半滑到胳膊上，里边的棕色毛衣也松松垮垮的，领子都有点变形了。原晞说：“罩着说不上，但是谁要再欺负我们班长我也不会光看着。”
　　卫来不想让原晞惹上麻烦，他对原晞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在惹秦韩，又对秦韩说：“你别生气了，我现在就去买饭，别打架。”
　　云弋也不想原晞惹事，他对秦韩说：“秦韩，这事到底还是你们的责任，这么多人都看到孙安打了卫来，原晞顶多是替自己同学打抱不平，如果你非要抓着不放哪咱们就一起去教导处说明白，当然如果你想接着动手，我也不怕。”
　　卫来拿出饭卡对秦韩说：“我现在就去买饭，你要吃什么？算了吧行不行？”
　　这时，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就是乖学生的人站了出来说：“是啊秦韩，云弋都说了这事本来就是因你们而起，你何必咄咄逼人呢，大家都是同学，而且这个新同学还是云弋的朋友，没必要闹得那么难堪。”
　　孙杰把餐盘放桌子上对这人说：“不是周昶，有你什么事啊你在这多嘴。”
　　周昶说：“我怎么是多嘴，我就是不希望同学们打架有什么问题吗？”孙杰还要怼周昶，让云弋给拦住了。
　　云弋问秦韩：“怎么说？”
　　秦韩笑了笑说：“行，云弋今天我给你个面子，在学校我不会把他怎么样，但再有下回那你可要看好你这位朋友。”秦韩眼睛看着原晞，话对卫来说：“去，今天我要喝瓦罐汤。”
　　原晞想拉住卫来不让他去却被云弋按住了，云弋把他拉食堂，拽到食堂后边一条小路上，没好气地问他：“你什么毛病，非得打一架才满意是吧！”
　　原晞也一肚子火：“那难道看着他们那么欺负人，你能看得下去我看不下去！”
　　云弋怔了一下，让原晞给气笑了，他重复了一遍原晞的话：“‘你看得下去我看不下去’，你他妈才来几天就当自己洞察一切，全世界你最有正义感别人都是胆小鬼，你就这么等不及当救世主当英雄了！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各人都有各人的命，他要是认他就忍着，要不认那他就得自己拼命挣扎，你管不了！”
　　原晞本意不是这样，他并不想指责云弋什么，只是话赶话就那么说出了口，现在见云弋是真生气了他想道歉，但是云弋没给他机会，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