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通告》玉堂芙蓉

1、第一章 砸雪球的孩子

　　“时近年关，各类聚会增多，酒驾也呈抬头趋势。近日，我市交警加大执勤力度，严查酒驾醉驾等交通违法行为……2日清晨，我市查处一起大巴车司机醉驾案件，驾驶人陈某在已知要驾车接送某公司旅行团的情况下，仍然饮酒至深夜，次日在行车途中与前车追尾后冲入绿化带，造成一人重伤、多人轻伤……”
　　——“老刘，开拍了！”
　　“好嘞！”吊车司机连忙关掉收音机，坐直了。
　　车窗之外，寒风呼号，雪落如霰。

　　茫茫雪原，松木参差，一栋古色古香的木屋坐落其间，袅袅炊烟给这个冰冷的世界凭添了几分热气儿。
　　木屋外高悬一面木牌，上书“住店”二字。
　　只可惜这种天气，注定没有什么客人，厨子小二坐在炭盆前闲扯，唯一的女人李三花倚门而唱：
　　“雪花儿白，梅花儿红，香香的妹子胭脂浓。”
　　厨子笑道：“三花儿呀，没客人你唱给鬼听啊？”
　　李三花不理他，继续唱：“梨花儿白，桃花儿红，俊俏的哥哥你看看奴。”
　　小二道：“甭说了，思春呢，哎，掌柜的呢？”
　　“掌柜的？睡着了吧。”
　　三尺柜台后头，掌柜在睡觉，他出乎意料的年轻，大概只有十八九岁，略带骨干的鹅蛋脸儿，修长入鬓的剑眉，紧闭的眼睛尚能看出双眼皮的折痕，嘴唇不薄不厚，形状优美颜色娇艳，幸而鼻梁挺拔中和了唇部的美丽，总算没有损害整张脸的俊逸英气。
　　他窝在厚重黑棉袄里，如同一只落在熊皮上的白雀。
　　忽然，他睁开眼睛，黑多白少，水光潋滟，多情又似无情。
　　“有人来了。”他开口，却是与年龄颇为不符的深沉。

　　——“CUT！”
　　随着导演一声高喊，寂静的片场顿时热闹起来，小小的雪原客栈挤满了各色人物、各类设备。化妆师跑到柜台里头给掌柜的补妆，导演李韬站在柜台外头，絮絮叨叨：“小白，待会儿你睁眼再快一点，要达到光芒乍现的效果……最好有点笑，对，就这样，还有你年龄不大，不必演得那么稳重，神秘店主是个跳脱的少年，岂不是更加深不可测？”
　　戚飞白道：“导演，剧本可是说店主的年纪不小了哇。”
　　“少年之表，老头儿之心，更带感！”李韬一拍桌子，转身扬声问，“东宫大雪在哪儿？”
　　戚飞白每次听到男主的名字都想笑。
　　身高一米九几，脸却很小的罗源跑过来，为了剑客风范，他穿了一身雪白的纱衣，此刻披着羽绒服瑟瑟发抖。
　　戚飞白仰头看着罗源，非常羡慕。自从十六岁长到一米七八，他的身高就再也没有一丝动静了。
　　李韬道：“很好，等会儿进屋的时候，你得拿出剑客的气质，要高冷，高冷懂吗？别把那股傻狍子劲儿带进来！”
　　“您就瞧好吧导演。”罗源操着地道的东北话说。
　　戚飞白憋笑。
　　李韬指了指他们两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憋出他的经典台词：“记住，我才是导演！我说怎么演就怎么演，知道吗？”
　　“知道了！”戚飞白、罗源齐声回答。
　　李韬这才背着手走了。
　　戚飞白与罗源相视而笑。罗源羡慕地看着戚飞白身上的薄袄：“兄弟，你可真牛，在这里敢穿这么少，不会真会内功吧？”
　　“哪里，从小就不怕冷，老中医说我火力旺。”戚飞白问这个才认识没几天的新朋友：“你是本地人？”
　　“对啊，我老家到这里只有三十公里。”
　　戚飞白惊讶：“这么近？”
　　“对啊，要不是离家近，我爸才不会投资这个戏呢。”
　　进组之前他就听说过罗源有背景，原来是投资人的儿子，人家这不是带资进组，是直接带资造一个组。
　　戚飞白自认陪太子读书，并不想听太多内情，便转移话题：“那附近有什么好玩儿的吗？”
　　罗源道：“附近有那个大名鼎鼎的雪乡啊，就是东北乡土风情，不过距离这里也得百八十公里。最近的其实就在林子那头，是个古村遗址，不过雪太大，你也就能看见个牌坊。”
　　“哟，这里还有古迹呢？”演厨子的中年演员阔海问。
　　李三花扮演者李凡道：“也不算太古，好像是明清建村，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时候还有人呢。后来一场山火给烧光了，人也都搬离了，不过那个牌坊有三百来年，算是文物。”
　　阔海好奇：“你还研究这个？”
　　李凡笑道：“我也是本地人。你们不知道吧，组里一半的演员都是本地人，罗总很有情怀，优先选择咱们黑省的演员进组，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阔海举起大拇指：“罗总，敞亮！”
　　转头却和戚飞白私下说：“这罗总为了用本地演员，把我两个本来已经通过试镜的小哥们儿都给换了，明明不是啥重要角色，也值得出手？不嫌寒碜。”
　　戚飞白的戏份只有雪原的部分，属于半路进组，不是很了解，但也听说剧组开拍没多久，大大小小的角色就被换掉了不下十个，虽说大部分新演员是本地乡土剧的熟面孔，却也有外地来的。

　　休息了一会儿，重新开工。
　　高冷孤傲的剑客东宫大雪在吊车、威亚的协助下，上演了一番踏雪无痕的好戏，然后轻飘飘落在无名客栈之前，无视花痴脸的李三花，大步入内，雪白的大氅甩成一个浑圆，这才潇洒落座，任凭光线从他俊俏的侧脸划过。
　　“CUT！”李韬跳起来，“暖宝宝！把暖宝宝给老子摘下来！”
　　罗源的助理小孙和道具师一同跑过去，七手八脚将主演内袍背上的暖宝宝揭掉。
　　罗源一叠声地道歉。
　　李韬不耐烦地道：“继续！”
　　这下总算没出什么幺蛾子，紧接着就是东宫大学和无名店主暗语交锋，内功角力。
　　一场戏演完，李韬挠了挠头，将戚飞白拉到旁边，低声道：“你放点水。”
　　“导演，我已经很水了。”
　　“小白啊，再这样下去，整个画面非常不平衡，拍出来不好看。”李韬压低声音，“下次我再有戏还找你。”
　　戚飞白知道，李韬这个人虽然经常向金钱低头，但在电影拍摄方面极富天赋且视角独特，接这部戏完全就是为了挣钱，好去搞他那个停滞了两年的文艺片。
　　“导演的面子我能不给吗？”戚飞白笑嘻嘻。
　　经过充分沟通，接下来就顺畅多了，基本都是一条过，当天的拍摄任务提前完成，下班的时候才刚过下午三点。若是别的剧组，定然要趁机拍点别的，毕竟运转一天就是一天的钱。但罗源助理小孙已经扯着嗓门让化妆师给罗源卸妆，李韬皱了皱眉，宣布下班。
　　眼见天光明亮，阔海提议：“咱们去附近转转怎么样？我是南方人，可太馋这里的雪了，来了还没打过雪仗呢！”
　　罗源一听来劲了：“那还等啥？小孙，去车上拿装备！”
　　小孙匆匆走了，大家都好奇打雪仗还需要什么装备，就见她拿来四个夹子也似的东西。戚飞白一眼就明白了：“这是夹雪球的吧？”
　　李凡笑道：“还真是非常实用的装备。”
　　现场的很多演员多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听打雪仗呼啦啦围上来十多个，阔海这个老大哥把大家分成两队，每队两副雪球器。
　　戚飞白眼看雪球器被几个人高马大的抢走，连忙套上羽绒服帽子，狂奔出老远，手工造雪球，只可惜几个相熟的演员早就盯上他了，对着他就是一波轰炸。
　　戚飞白缩着脖子躲避，脸上被雪糊的啥也看不见，只能半盲输出，耳边是奔跑声、尖叫声和欢笑声，恍惚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校园之中。
　　就在他出神的片刻，扮演小二的演员赵彤从背后悄然靠近，一伸手将他帽子拽下来，将冰冷的雪球塞进他脖子里。
　　“卧槽！”戚飞白笑骂，也不顾得把雪掏出来，如猴子一般攀上赵彤的后背，将手里的雪也塞进他的领口。
　　俩人都被冰得直叫，嗷嗷跌做一团。戚飞白可比赵彤有力气，将他压在地上，来了个雪球洗脸，赵彤求饶：“我错了哥，不敢了不敢了，哈哈哈哈！”
　　戚飞白报复够了，才跳开，赵彤赶紧蹿了。
　　戚飞白看着他狼狈的身影，叉腰长啸：“还有谁？！”
　　仿佛为了回应，一颗雪球轻轻砸在他的背后，戚飞白连忙转身，不由地一愣。
　　不远处的树林里，站着一个五六岁模样，穿着红缎子棉袄棉裤，带着黑色瓜皮帽的小孩儿，手握着一颗雪球，呆呆地看过来。
　　戚飞白一愣，他可不记得剧组有这样一个孩子。
　　“喂，小孩儿，你是谁家的？”他扬声问。
　　小孩儿扔下雪球，拔腿跑进林子。
　　戚飞白连忙追过去，一边喊：“别跑，林子里容易迷路！”
　　三两步跑到小孩儿站立的位置，然而就这么一小会儿，那孩子已经不见踪影。戚飞白低头四顾，头皮陡然一炸——林中雪地蓬松光洁，没有任何被人踏足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