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楼兰》张馨心

31、格根念旧辛楚兰（2）

　　史青阳、柳飞絮兴奋地打马跑在楼兰城外的草原上，两匹宝马像离弦的箭儿一路飞驰。这两匹马不但脚力好，视力也非常的好，很容易就能分清疾驶而至的各种路况，不用主人提醒道路前方的坑洼沟渠它们自己都能巧妙处理。而且走过的路熟记不忘，脑子非常好用，善于辨别方向。
　　“好马。”史青阳一路飞驰一路夸赞。
　　“神驹。”柳飞絮匍匐在马背上嘴里不停地喊着。
　　都知道西域的马种优良，只是没机会接触，匈奴军队凶猛顽强，传说中他们多半是靠品种优良的战马支撑，这种传说今天得到了证实，还真是人靠马壮，马靠人强。
　　傅介子□□的红鬃烈马看着新加入的小伙伴驰骋在不远处，它不免有些着急地在原地转悠，它也想和来自不同国界的新朋友比试比试，看看到底谁弱谁强。傅介子耐心安抚着自己的坐骑，不时地和刘昊及金姬、玉姬交换着自己的意见。
　　“我这次来西域的主要目的就是出使大宛，和大宛国缓和过去的紧张关系，朝廷要想统一西域，战胜匈奴，必须要有凶猛顽强的铁骑军队，中原的马比不上西域的马凶悍，战斗力也差，远征军必须要有坚强不屈的战马才有战斗力，才能打败匈奴军队。大宛的汗血宝马是铁骑军朝思暮想的坐骑，圣上盼望能给我朝所有将士都配上汗血宝马才行。”
　　金姬被傅介子的话逗笑了，“哪有那么多的汗血宝马，别说是所有将士，就单给将官每人配上一匹汗血宝马，大宛国里的全部马匹数量也不够啊。”
　　玉姬道，“不一定非得汗血宝马，西域这么多国家都盛产马匹，要买到像样的战马并不是件困难事，傅阿郎如果是专为朝廷来西域收购战马，我和金姬都会帮你的忙，一定能帮你选出优良品种的战马来。”
　　刘昊也随之附和说，“是啊傅兄，西域就是盛产宝马的地域，朝廷想武装他的铁骑军队这还不容易，只要你说话，我刘昊首当其冲，准让你高标准地完成任务。”
　　傅介子感动地抱拳道，“谢谢三位的诚心相助，到时候介子一定会开口。”
　　刘昊有些不解，“傅兄，你兴师动众来西域，难道就是为了组建铁骑军队的任务吗？”
　　傅介子沉思道，“不全是，我是朝廷的外交官，来西域的主要目的是和我朝的友好国家延续友谊，坚决打击那些反汉势力，争取一切能争取的力量，共同对抗匈奴，为朝廷统一西域奠定基础。”
　　金姬不觉有些疑惑，“傅阿郎，刚刚你说这次来西域主要是出使大宛国，和大宛缓和关系对吗？”
　　“诺，不过除了出使大宛，还有一些重要的任务必须完成。比如责问楼兰王安归，他这些年心甘情愿做匈奴国的眼线并联合匈奴抢劫我汉商，杀害我汉使臣，这些滔天罪行必须让他认罪。但同时朝廷也会给他机会让他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如果他还要继续这些行为，那接下来的处理方法就是让他承担责任了。还有就是这次来西域我要惩治一下匈奴人，给他们一点颜色看，让匈奴单于知道大汉的人不是你想动就能动得了的。”
　　金姬有些失望，安归的脑袋就是今年被砍掉的，这一点没错，历史是不容改变的，为什么傅阿郎的任务里没有刺杀楼兰王这一项，她百思不得其解。
　　傅介子看到金姬低头沉默的样子，他或许猜出她的心事，“金姬姑娘，楼兰汉人的境遇和大家的血海深仇，介子都记在心里，回朝后介子一定向圣上如实禀告，请求圣上给楼兰汉人做主，还大家一个公道。如果有必要介子会向圣上提出杀一儆百的方案，给那些西域反汉之徒一个强有力的震慑。安归他毕竟是一国君王，对于他的处置还需我朝圣上来定夺。”
　　金姬、玉姬均默不作声，她二人的心思都放在了杀安归给母亲和大伯报仇的上面。
　　刘昊见金姬、玉姬沉默的样子他心里好难过，他双脚一磕马肚子，来到金姬、玉姬跟前，“金姬玉姬，不要失望，傅兄不是说了吗，他回朝以后会向圣上汇报楼兰的状况。如果朝廷不为楼兰的汉人做主，我刘昊发誓绝对会给你们姐妹报这血海深仇。”
　　傅介子耐心地对金姬说，“金姬姑娘，我想请你带我去见见你和玉姬的师父辛楚兰前辈，我要在西域建立起一个无坚不摧的汉人民间团体。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来配合我们汉朝军队共同对抗匈奴，早一天完成朝廷统一西域的宏伟蓝图。”
　　金姬允诺道，“傅阿郎，这点小事没有问题，我和玉姬把师父请到汉中饭庄去见你就是了。”
　　“那怎么行？辛前辈当年不但是朝廷的女官，也是在下的长辈，介子必须要亲自去拜访才可以。”
　　玉姬笑了，“傅阿郎，你知道我师父住在哪里吗？”
　　傅介子茫茫然地摇头。
　　刘昊禁不住插言说，“傅兄，金姬玉姬当年为了去她们师傅的住地，可用了六七年的时间才越过了楼兰沼泽。”
　　“哦？就是那片一眼望不到头的楼兰沼泽地吗？”
　　金姬点头，“诺。”
　　傅介子有点茫然，“就没有别的路可以绕行吗？”
　　金姬说，“有，那要经过茫茫的沙漠，骑着骆驼行走一天的时间才能到达我师父的住处。而且路途艰辛还有危险，豺狼虎豹都有可能遇到啊。时间宝贵，不必浪费，我和玉姬陪同师父片刻就能越过楼兰沼泽，傅阿郎你在饭庄等候就可。”
　　傅介子沉思道，“这样做会让介子显得毫无诚意。”
　　金姬说，“不会的傅阿郎，我会与师父说个明白，我师父她是明事理的人，她怎么会让朝廷特使以身涉险哪？你就在饭庄等候吧。”
　　傅介子心存感激道，“那就麻烦两位姑娘了。”
　　“没关系。”
　　金姬微笑应答，她感到了傅介子朝廷命官的亲和力在一点点增强，他能不动声色地牢牢地把楼兰的汉人粘合到了一起，他的这种粘合力比楼兰汉商行会的粘合力还要大上若干倍。官方的号召力就是不一样，金姬很快恢复了信心，她从心里认定傅特使不会让她的报仇计划落空。
　　金姬、玉姬越过楼兰沼泽去见师父，辛楚兰见到两姐妹甚是欢喜。由于朝廷特使的到来，让这姐妹俩整日里忙里忙外，空闲时间很少，已经十来天没过来看望她了。金姬、玉姬打开从饭庄给师父带来的食盒，一样一样取出来，请辛楚兰品尝。辛楚兰看着日渐成熟的金姬、玉姬十分满足，但又不免责怪二人带来的诸多食物所造成的浪费。金姬、玉姬告诉辛楚兰，这些都是刘老板的安排，他们大家一直都在关心师父，希望她能知道楼兰的汉人都在她身边，她不是孤独的一个人。辛楚兰心里不安，这姐妹俩每次过来看望她都有刘老板安排的食物给她，她却一次都没有亲自过去道个谢。
　　“金姬玉姬，老身怎么都应该跟你们去饭庄一趟，谢谢那位热情周到的刘老板，老身三天两头吃人家的东西，却连个面都没露一回。”
　　玉姬一边给师父递过食物一边说，“师父您这回可真要跟我们去饭庄走一趟了。”
　　“我早就应该过去，去好好谢谢我们楼兰汉人的领导者刘老板，他是我们楼兰汉人的主心骨。”
　　“师父，刘老板知道您不愿意见人，所以他从来没有提出过让您露面。这次去饭庄主要是傅特使请您过去，他原本是想亲自来这里见您的，是我和金姬阻止了他过来。您想啊，骑一整天的骆驼在沙漠里转来转去，要是遇到沙尘暴什么的还会出现危险，倒不如我们姐妹陪您过去，凭我们的速度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饭庄，这样既节省时间又免去了危险，师父您说我这么做对吗？”
　　“当然对，无论什么事情从你的小嘴儿里说出来那都是对的，哈哈……”
　　玉姬“八哥”一样的小嘴儿，一向是辛楚兰最欣赏的，金姬冷静思考的特点是辛楚兰最放心的。姐妹俩的特点是一个动嘴一个动手，玉姬凡事都要争个明理，金姬就不一样了，遇事说一箩筐不如我亲自分析实践一回，姐妹俩可以说是互补了短长。
　　忽然，辛楚兰的脸色又严肃起来，“金姬玉姬，你们说师父有什么脸面去见朝廷的特使？我辜负了先帝的重托，不但没有保护好细君公主，反而中了匈奴人的诡计，我不回中原就是这个原因。半路做了逃兵，隐身在楼兰这个地方，我实在是没理由跟朝廷的人说明这一切。”
　　玉姬见师父痛苦的样子忍不住安慰起她来，“师父，您不用担心，傅特使他什么都知道，我和金姬的龙凤剑一出江湖，他就认出了飞龙与玄凤，他对您非常了解，也非常尊重。他不但清楚这些年西域的历史，而且他已经见到了格根将军……”
　　“什么？格根？”辛楚兰一惊，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金姬和玉姬。
　　玉姬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眼睛禁不住看向金姬，慌乱中她不知怎样来回答师父。
　　金姬向辛楚兰身边挪了挪，“师父，您千万不要着急，稳住，听金姬给您说个明白。我和玉姬去边境给史青阳和柳飞絮盗匈奴人的战马，正当我们脱身准备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位白袍小将和一位独臂老人……”
　　辛楚兰听到事情的经过后她泪流满面，自己无颜归汉是因为没有完成朝廷交给她的任务，可隐藏在杳无人烟的楼兰沼泽之地而没有消失在别处，她是有私心的，她是想在有生之年再次见到心有牵挂的格根将军。没想到有一天格根真的出现在楼兰境内，但却不是当年的情郎格根，如今的格根已经娶妻生子成了别的女人的夫君，这一切虽然在意料之中，可真真切切得到证实后还是让辛楚兰伤心到极至。
　　“玉姬，你把格根传给你的剑法舞给师父看。”
　　“唯，师父。”玉姬离座抽出宝剑，行云流水般地舞起了飞龙。
　　泪珠又一次扑簌簌地流出了辛楚兰的眼眶，“格根对得起我们的过去，他没有忘记我，飞龙让他完善得如此精妙，这就是他对我的交代。金姬玉姬，如今的双剑合璧，只要你们姐妹心神合一，必能做到天下无敌。师父我跟他比起来差的太多，这些年我心里装的除了是对朝廷的愧疚，就是对他的思念。可他心里装的却是一个义字，初次见到你们就把绝技传给了你们，世上难寻第二个格根。”
　　“师父，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他老人家的心里始终有您。”金姬的声音带着莫名的悲哀。
　　辛楚兰擦干眼泪说，“过去的尘封往事就让它随风去吧，时间不会倒流，更不能改变，结局已定。从今天起师父我也要重拾武功，为我们汉庭统一西域使出老身最后余力，我们师徒一起听从傅特使的安排，竭尽全力为我们的汉帝国付出到最后一口气。”
　　“唯。”金姬、玉姬齐声应道。
　　“金姬玉姬，你们姐妹现在要为母报仇还欠缺火候，一定要等到天时地利人和聚齐为好，做到这几点的时刻，就是安归气数已尽之时。”
　　“知道了师父，我们会等待时机。”
　　“好了，你们两个帮我把头发绾起来吧，从今以后，我不要再披头散发，我要整理妆容，像模像样地见人，给我们汉人争口气。”
　　“唯。”
　　金姬、玉姬把辛楚兰的一头银色长发梳理整齐，绾起在脑后。拿出给她准备好的一套崭新的绛紫色带花纹的绸缎曲裾深衣，辛楚兰抚摸着深衣交领上面手绣的华贵纹样，让她想起了年轻时候母亲曾亲手做给她的待她出嫁后穿用的贵气雍容的着装，她心里涌满了暖流。辛楚兰没有推辞，一身几十年未曾奢想过的绸缎曲裾穿在了她的身上。三个人都心知肚明，若不是去见朝廷特使，若不是让她看起来还有朝廷女官的等级威严，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自己打扮成脱离落魄样子的老太形象。此时再看辛楚兰，宛如春风袭面，精神倍增，气宇非凡，刘细君公主的贴身侍卫就是不同凡响。
　　金姬、玉姬看着辛楚兰没有抵触姐妹二人帮她的穿衣打扮，她二人不免有些心酸。女为知己者容，师父开始接受新形象见人，除了去见朝廷特使外，她还是有心不想破坏在某一人心中的完美，可悲的是师父的这一生已无缘于知己，泪崩……
　　“金姬玉姬，我们还是太阳落山再走吧，现在还不宜暴露自己，你们二人也一样，暂避锋芒为好。”
　　“唯，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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