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楼兰》张馨心

15、玄凤飞龙出江湖（1）

　　玉姬插好大门回到屋里，她和金姬一起搀出老妇，将她安置在床榻上。金姬端来热水准备给老妇擦拭腿上的血迹，她退去老妇的内裙，却让金姬有点手足无措。一支箭头深深插入老妇的大腿内侧，血肉模糊。箭杆已经被折去，箭头恐怕已经插入腿骨，这可如何是好，金姬不知如何下手。她看看老妇毫无血色的脸和微闭的双眼，她应该是失血过多渐渐进入了昏迷状态。
　　玉姬轻声安慰金姬，“不用怕，我去找医工。”
　　还没等玉姬出门，老妇开了口，“姑娘，不用去找医工。安归正在抓我，我现在没有还手之力，不要暴露我的行踪才好，免得无端让你们姐妹受到牵连。我自己能处理，我要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再给我拿点酒来。”
　　玉姬端来热水让老人家喝完，又递过一碗酒，老人家含了一口酒喷在箭头上，“安归的流星箭是我的克星，我这是第二次被流星箭所伤，一会我拔出箭头，你们俩用布条帮我把伤口勒紧就行。”
　　“老人家，我有止血草药能用吗？”玉姬赶紧说道。
　　“可以，谢谢。”
　　金姬备好干净的布条，等待配合玉姬的止血草药。只见老妇双手握紧露在外面的箭杆儿，闭上眼睛用力拔出，她大叫一声昏倒在床榻之上。金姬、玉姬迅速捆绑好老妇的伤口，擦干净老妇腿上的血水，退下老妇的血衣，盖好被子，等待老妇的醒来。
　　天色即将放亮也不见老妇苏醒，玉姬忍不住问金姬，“老人家是不是伤势太重，我真担心她……”
　　“姑娘，老身给你们添麻烦了。”老妇双眼、双唇紧闭未见嘴唇启动却从嘴里流出声音，着实吓了姐妹俩一跳，这是什么工夫？
　　以金姬博览群书的经验她对玉姬摆摆手，小声在玉姬耳边说，“这是位世外高人。”
　　当黎明的朝阳即将喷薄而出时，老妇终于睁开了双眼，她感激地看着金姬和玉姬，“两位姑娘，你们对老身的恩情太大了，救命之恩，何以报答？”
　　“没事的老人家，我们都是汉人，彼此照应才对。”金姬微笑着安慰老妇。
　　“老人家我去给您弄点吃的吧，吃点东西身体才会有力气。”玉姬说着走出门。
　　“哎，还是老了，一疏忽没能躲过安归的流星箭。”老妇有点遗憾的说。
　　金姬为了分散老妇腿部疼痛的注意力不断地和她说着话，“老人家，安归为什么要伤您？”
　　“安归有个刺杀队，专门劫杀汉人商队，抢劫财物。今天有个汉朝出使西域的使团行至白龙堆遭到他们的袭击，等我得到消息赶到出事地点时，汉使官已经被害，使团大部分人也已经被劫杀，剩下的人员也都处在危险之中。我一气之下杀了安归刺杀队的十几个人，掩护使团剩下的人员撤退，情急之下没有精力再取走朝廷的财物和公文，只保住了使团少部分人的安全，便宜了安归。”
　　玉姬端着汤面走进屋来，“这个老贼终于开始劫杀汉使了。”
　　“这是必然的，我们汉朝是个富足的大国，汉史官出使西域各国都带足了金银财宝，安归贪恋财宝怎会轻易放过这等机会？何况他又有匈奴国为他做后盾。”
　　“老人家，先把汤面吃了，您一定又饿又累，吃完再聊。”
　　吃过汤面，老妇的脸色有些回转，不像昏迷之前那样毫无血色。“你们两个哪个是金姬哪个是玉姬？”老妇有点茫然。
　　金姬笑了，“老人家，他们都说区分我们两姐妹只有在说话时才能辨别出来。”
　　“哦？”老妇看着两人猜想着。
　　玉姬抢着说，“说话干脆的就是我玉姬，娇声娇气的就是姐姐金姬。”
　　“哦，原来这样，我记住了。”老妇笑了。
　　“老人家，您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名字？”玉姬很好奇的问。
　　老妇沉默了一会，“我不但知道你们姐妹的名字，还知道你们父母的名字。金姬生下来就没了踪影这事儿我都知道，我就住在你们家后面的胡杨林中，从你们家院子过去是最近的路程。我经常从这里飞过，对你们家里人员多少了解几分，不过老身我也给你们家里带来不少麻烦。”
　　“老人家，您就是传说中的那位白毛女鬼对吗？”玉姬歪着头问。
　　“是我，我就是安归抓了多少年也没抓到的白毛女鬼。”
　　“这么说当年真是您把我父亲从蟒蛇嘴里救下的对吗？”玉姬睁大了眼睛等待老妇的回答。
　　“连这事你都知道，一定是你母亲告诉你的。”
　　老妇摸摸玉姬的头，怜爱地看着她，“你的性格真像你母亲，你姐姐有点像你父亲，不过你们姐妹都很勇敢，从今天的事就能看出。”
　　金姬很满意老妇夸她勇敢，今天的经历只有在电影里见过，这件事会成为今后写故事的素材。
　　“老人家，您是怎样来到楼兰的，您以前一定是位练功之人。”金姬的嗅觉职业病泛滥了。
　　“你猜的对，我就是位练家。我叫辛楚兰，二十多年前，汉朝有位美丽的公主刘细君，为了汉乌联盟和亲远嫁到了西域的乌孙国，做了乌孙国的夫人。我是公主在汉朝的贴身侍卫，为了公主的安全奉旨随她远行到了乌孙国。匈奴国为了拉拢乌孙国王昆弥，也派去一位匈奴国公主来抵消中国公主在乌孙国的影响力，匈奴国公主惧怕我的武功使计来算计我，我最终还是中招被迫害离开公主，沦落到楼兰这个地方落脚……这个故事很长，有时间我讲给你们姐妹听。”
　　“母亲说过您像影子一样一晃就没，原来您真有高深的武功。您教我和姐姐武功吧，我们要为母亲报仇。”玉姬说着跪在地下。
　　金姬也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老人家，您就收我们姐妹为徒吧，我们一定努力，苦练功夫，杀安归为母亲报仇。”
　　“金姬玉姬，起来说话。”辛楚兰伸手去拉姐妹两个，没想到她一动弹便引起大腿剧痛，她哦了一声停住了手。
　　“没事吧老人家？”金姬一阵紧张。
　　“您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玉姬应到。
　　“不是我不教你们，学武功不但辛苦还要有耐力和毅力，你们能做到吗？”
　　玉姬举手发誓，“安归无故杀死我母和大伯，我玉姬如不亲手刺死安归誓不为人。”
　　金姬随之也举手发誓，“安归残害大伯，刺杀我母，霸占我父，我若不亲自手刃安归，必遭天谴。”
　　姐妹俩说完一个头磕在地上趴着不起，等着辛楚兰的决定。辛楚兰看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子，心里不是个滋味。
　　“孩儿们，你们想过没有，找安归报仇是一条多么凶险的路，你们俩鲜活的生命有可能还没等杀了安归就被他给灭了。你们的父亲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进宫甘愿受辱来换取你们的安康，孩儿们，你们还要继续自讨苦吃吗？”
　　“唯。”金姬、玉姬没有起来的意思。
　　辛楚兰思索片刻道，“起来吧孩儿们，我答应你们的要求了。”
　　“谢谢师父。”金姬、玉姬兴奋地抬起头来。
　　“嗯，等师傅把伤养好了就教你们武功。”
　　“唯。”金姬、玉姬姐妹两人把手拍到了一起，离报仇又近了一步。
　　“你们俩去睡会儿吧，我也要再睡会儿，休息好才能早点把伤养好。”
　　“唯，师父，您自己在这房间睡行吗？”
　　“有什么不行？我这是外伤，很快就会好的，去吧。”
　　“唯。”金姬、玉姬兴奋的如同中了大奖。
　　当辛楚兰再次醒来已是正午，她望着窗外春天的阳光格外欣慰。她扶着墙一步步挪到门外去享受正午的暖阳，姐妹俩的心愿让她满足，这对姊妹花没有忘记父母的仇恨，血债血偿会让她们成熟起来。
　　墙边的树上落满了嘁嘁喳喳的小鸟，这里是楼兰城里难得的僻静之地。一个人在杳无炊烟之地独居了近二十年了，孤独的心境让她饱受了人间凄凉。痛苦和欢乐同样找不到人来述说，为了追求武功的最高境界，不惜远离尘缘之爱陷自己于孤芳自赏之中。当爱神敲开了紧闭的心扉，却不想落入一场阴谋之中……耀眼的阳光下，昨日逝去，今朝依旧，只有丝丝白发述说着对故人的怀念。
　　大门被嘭嘭拍响，辛楚兰警觉地听着院墙外的声音。
　　“玉姬……”女孩儿甜美的声音传进了院子。
　　玉姬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她见辛楚兰站在院子里刚想与她说话，却见辛楚兰把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她不要开口。金姬出来搀扶着辛楚兰躲进屋子，玉姬这才打开了大门。
　　阿法芙出现在门口，“玉姬，我听驸马说你姐姐金姬回来了，我特意来见见她，想看看双胞胎的姐妹是个什么样？”
　　阿法芙一身艳丽的楼兰族服饰美的炫目，让玉姬心里羡慕，如果母亲还在，就凭她的一双巧手，我一定比你穿的还漂亮。
　　“你找我原来是为这事，我喊她出来让你看看就是了。”
　　“别，还是我进去看吧。”
　　未等玉姬向屋里喊话阿法芙一脚迈进了大门，她穿过玉姬身旁直奔堂屋而去。
　　“金姬，有人来看你。”玉姬急忙向屋里报信。
　　金姬闪身出了堂屋挡住阿法芙的去路，“我在这，哪一位要见我？”
　　阿法芙眼睛盯了一会金姬又看看玉姬，眼睛笑成一弯银月，“难怪驸马天天喜在眉梢，原来你二人真是让人羡慕又嫉妒。”
　　金姬不知来者是谁，她赶紧打趣说，“让你见笑了，金姬一不小心就和玉姬长成了一样，实在是没管好自己，抱歉了。”
　　阿法芙一阵笑声，爽朗明快，显示出她桀骜不驯的性情，“我叫阿法芙，是楼兰国的公主。”
　　阿法芙话音刚落，金姬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楼兰国的公主？“请问法图娜长公主是你什么人？”金姬的声音急促而冷凝。
　　“她是我姑母。”
　　阿法芙看到金姬陡然变色的脸，她知道在金姬心里藏着对她父王的憎恨，“金姬，驸马没跟你说过吗，在王宫我跟他是最亲的。”
　　金姬不想回答阿法芙的问话，她甭着脸道，“玉姬，送客。”
　　阿法芙没有挪动脚步，“金姬，我反对父王对汉人的不友好，我非常尊重你们的父亲。”
　　“玉姬，送客。”金姬有些恼怒地喊着玉姬。
　　玉姬上前一步，“对不起阿法芙，我姐姐不喜欢你，你以后不要再来我家了，你忘了我和姐姐跟你父王有着杀母之仇。”
　　阿法芙委屈地眼里闪着泪花，“金姬玉姬，让我来替父王还债行吧。”
　　“你想怎样来替你父王还债？你是杀了你父王还是自戕在我们的面前？”玉姬眼里也盈满了泪水。
　　阿法芙一时语塞，半响向后退了几步，“反正，我会和汉人友好相处的。”见金姬、玉姬没有丝毫缓和的意思她只好转身走出大门。
　　阿法芙上了马猛地朝坐骑抽了一鞭子，马儿撒开四蹄向王宫跑去。进了厅堂，见父王安归和他的两个老婆正在热聊，她理也没理他们虎着脸径直向前。
　　阿法芙见九岁的兄弟涅乌王子正在舞剑，她心烦意乱顿时满腔怒火涌上心头，她抡起马鞭照准墙边木架上的一个玉器摆件抽了上去，玉器摆件啪地一声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安归眼见阿法芙怒气冲冲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快。他不知小公主在外面被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惹着回宫来发火，他便瞪着眼睛扳着脸注视着阿法芙的一举一动。心想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随自己的秉性，以你楼兰国公主的身份想惩治个人还不容易，非得把火撒在自家人的身上？
　　王后亚斯米妮斜了乌日曼王妃一眼，“都把公主教成了什么样子？一点教养都没有。”
　　阿法芙怒视了王后亚斯米妮一眼，她憋着火没敢出声，她知道王后在宫里的地位不是她一个公主敢顶撞的。
　　乌日曼王妃不服气地说，“王后不要只说我，法图娜不还是一样？整天跟个汉人糗在卧房里，被那汉人迷的死去活来，整日里无所事事。”
　　“闭嘴，驸马那一摞一摞的画稿是你画的？你怎么知道法图娜整日里无所事事，她在跟驸马学画画，这也要向你汇报吗？王妃，你现在管的越来越宽了，没想到都管到驸马的床榻上了对吗？”
　　“王后看你说的，我哪有那个意思。”乌日曼向阿法芙招招手，“过来宝贝，跟母妃说哪个不长眼睛的惹我们小公主了。”
　　阿法芙一脸愠色，“就是你，你看你那一双匈奴人的小眼睛，卡巴什么？”
　　涅乌王子停住手里的宝剑，“公主你好不讲理，母妃她又没惹你，为何这般凶她？”
　　“没你的事，早晚你也会被她带坏。”
　　乌日曼王妃卡巴着眼睛说不出半句话来，只顾瞪着安归。安归将手里的水果摔在几案上怒斥道：“阿法芙，你母妃管不了你了是吗？”
　　阿法芙白了一眼安归，“我还没说你呐我的父王，今后你再无缘无故掠杀汉人，别说我也嫁个汉人夫君，把王宫变成汉人窝。”阿法芙说完拎着马鞭走出厅堂。
　　安归望着离去的阿法芙背影，心中苦闷。
　　“孤还不是为了你们，为了神圣的楼兰王国不被侵犯才这样做的，孤错了吗？”
　　“您没错大王，您能英勇地对抗大汉我匈奴国永远支持您。”乌日曼王妃说完站起身坐在安归的身旁。
　　王后亚斯米妮看着乌日曼的贱样她信口捏来，“行了，别逞能了，哪天再让大汉灭你匈奴国一次你就老实了。没你匈奴国挑拨大王，大王能对大汉有这么大的不满吗？”
　　乌日曼王妃委屈地晃着安归的胳膊，“大王，我倒里外不是人了。”
　　安归甩开乌日曼王妃的手，“你们两个都走开，让孤清静一会。”
　　两位夫人悻悻地离去，只有涅乌王子站在安归眼前让他略有一丝慰藉。
　　“涅乌，你是我们楼兰国的将来，你一定要刻苦学习，掌握本领，将来不依靠任何外国势力，要自己掌握自己国家的命运。父王就是太依靠匈奴国的力量，得罪了大汉帝国，大汉帝国终会有一天来找父王清算他们汉人命丧楼兰的血债。国家的命运和我们人的命运一样，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就因为我们楼兰国国小力弱，土地贫瘠，才掌握不了我们自己的命运。”
　　“父王的话孩儿铭记在心，我一定会励精图治，振兴我们楼兰国的国威。”
　　涅乌王子平时处事的心机让安归看到了希望，他指望着将来有一天涅乌能带领楼兰族人摆脱匈奴的炙烤，甩掉大汉的威胁，建立起一个独立富强的楼兰王国。靠上匈奴让自己和大汉帝国越走越远，与大汉帝国为敌，也许是自己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双手沾满了汉人的鲜血，想回头太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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