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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破防 ...

  •   莫菲说,那是一个比眼前桌子只高出一个头的孩子。
      眼睛里也是闪着茫然,就像当初她自己一样,但看得出来,也同样很快接受了再也回不去的事实。
      也许就是在她开小差时,才没发现他。
      有些慌乱和紧张的莫菲赶紧拿起纸笔,本想张口,却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到和听到过路者生前最后发生的一幕幕。
      原来这就是开天眼。
      那是乡镇通往县里必走的一条水泥路,建在高高的大坝上。
      坝子的一侧就是一座乡村小学,校门口铺着石子,还未到上课时间,校门紧闭着。
      但已经有早早吃过饭的孩童,在门口结伴玩耍,有的则刚从门口的小卖部里喜滋滋地拿着买到的辣条或者泡泡糖吃起来,总有玩的好的,馋嘴的伸出小手,那是玩伴情谊的见证。
      大坝上面的另一侧则是一条石子小路,村里的孩子有的就从小道步行。
      正是秋收时节,早晨笼罩着薄雾。
      大坝上的水泥路上还摊着晒着厚厚的稻子。
      有人将有些碾压干净的稻草堆了一层又一层,等着晚些拉走,那是家家户户庄稼人下半年烧饭的柴火。
      借着往来的车辆,省去了脱谷的麻烦和时间。
      雾气中隐隐约约有几个孩子骑着自行车,正从东至西而来,其中有一个就是莫菲眼前的小男孩。
      他的头顶上方有着一串文字:江留洋,9岁,死于车祸。
      离学校远的孩子总是要起得早些,早早吃完饭,赶去上课。
      大坝的右侧一百米之外就是小学。
      此时,王福开着农用手扶机子带着妻子,装着一车斗之前已经晾晒好的粮食,打算早早去粮站卖个好价钱。
      昨晚抢收至下半夜,今天又是一大早出门,坐在驾驶位的他哈欠连天,睡眼惺忪,每次打哈欠,就不断有眼泪流下来,妻子也拉着边沿困倦的靠在后座打着盹。
      手扶机的出烟口一路冒着黑烟,腾腾地叫嚣着,正扯足了劲从西向东疾驰。
      等到孩子们惊叫着时,王福和媳妇也被一下被惊醒过来。
      在最前面的江留洋避之不及,小小的身体,惊慌爬向一侧的稻草堆,结果整个人却又滑落下来。
      王福没刹住的手扶机前轮从其头上碾过,再是后面的轮子斜着从他的腿部往上碾过。
      天塌了。
      孩子们上学去了。
      一位老太太刷完了早晨的锅,正在院子里烫晒粮食,那是小男孩的奶奶。
      她似乎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疑惑地向厨房方向喊道:“留洋,你不是上学去了吗?怎么回来了?留洋?”
      老人去厨房看了一下什么也没有。
      院墙之隔的七婶媳妇在那边回道:“嫂子,小孩子不都吃过饭上学去了吗?现在怎么会回来。”
      老太太答道:“哦,可能太阳下晒的眼睛花了,我以为怎么留洋回来了。”
      一语过罢。
      老人正拿着从邻居家借来的筛萝往家回。
      走在半道上,看见一位中年妇人面色凝重,急匆匆地正快步迎面寻来。
      只听见她颤抖的声音喊道:“老嫂子,快走!出事了!”
      老人的脸色顿时一变,人像是僵住一般,手里的筛萝被中年妇人一扔,不带细说,就一把拽住老人快步走去。
      那是通往心碎的一条路啊!
      路的另一头是已经逝去,再也见不到的一个人儿,那曾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抄小路,上了坝口,老人“啊”地一声惨叫,脚一下被锁了千斤重般,动不了一点,年迈的身子坍塌下来,嘴里一声声唤着,哀嚎着,爬着向前....
      莫菲的眼泪流了出来,泪珠滚落汇集至下巴处,消失不见。
      小男孩一动不动,“安静地交出”自己的最后所有,那是他再也回不去了的。
      再也享受不到奶奶的疼爱了。
      殡仪馆内,小男孩的姑姑、叔叔还有婶子小心翼翼地给他换上最后的衣服,不让眼泪滴到他的身上。
      他的头歪向一侧,就像睡着了一样,化妆师的技术很好。
      老人瘫坐在家里东厢房的床上,面前的被子头被眼泪浸得湿透。
      他那从两岁后再也没露过面,没有打过电话问过一句话的妈妈,不知从哪个地方这才回来,此时只有眼泪。
      莫菲看看纸笔,纸上不知何时已经记录了下来,改动不了一字。
      莫菲并未讶异,因为她的面前突然间还出现了一个玻璃瓶,稳稳地落在桌上,内里还闪着的团团光亮。
      未经培训的她却像是被指引一般,做的有条不紊。
      她将笔递给小男孩,温柔又克制地问道:“你会签自己的名字吗?签在在最下面空白处。”
      小男孩点点头,说:“嗯。我会写。上学时,我还得过奖状的。”
      纸上清晰地多出了稚嫩笔迹留下的三个字——江留洋。
      男孩的头顶上空便有了个红色章印,稍后一闪而过。
      莫菲刷了工卡,立时出现了一个标注着江留洋名字及时间的抽屉,她将纸张小心放入,心内似乎清楚要将玻璃瓶也放进去。
      抽屉合上后就消失不见了。
      “姐姐,我现在要走了哦。”小男孩说着往门那里走去。
      莫菲心内不忍,“等一等,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这简直是一句蠢话,因为即便问出来,她在这个地方又能做什么呢?
      她甚至连个棒棒糖也给不了。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小男孩回过头,童真一笑,露出来两个未长全的牙,“嘿嘿,我回去过。”拉开了门,小小的身影顿时消失在了一片光影中。
      “回去过?”莫菲回想着这句话,突然想到了那个片段。
      他是真的回去过的。
      想到那个小小的身影,莫菲的心,痛了。
      这个破班是一点也上不了了。
      这是人/使者干的活吗?
      上任第一天,莫菲失态地,对着四周继续大喊。
      不是已经很自动化了吗?干嘛还要我自动获取,亲眼看着那一幕幕人间惨象啊!
      这不是折磨人吗?这谁能受得了啊!
      莫菲呜呜着,继续喊道:
      好歹让我去投胎吧。什么使者不使者的我也不干了。
      我生前有错那就罚我好了,其实生活已经惩罚过几百遍了。
      哪怕没有投胎成人的资格,连鸟啊、树啊草啊的难道也不行吗?
      莫菲想着:虫就算了吧。活着时就怕虫,等到下一世自己竟成了虫,那天天不得恶心死自己。
      结果除了自己的声音,什么回应也没有。
      她气急败坏地将桌上崭新的纸揉成一团用力扔出去,结果纸又平展如新地出现在桌子上。
      一次次扔出去的笔也又一次次完好无损地静静搁置在纸张的一侧。
      好啊!看我不把这拆了!
      莫菲想举起椅子给砸了,结果举不动。
      想翻了桌子,也抬不动!
      这不欺负人吗?
      她坐在椅子上像个孩子用力胡乱蹬踹,结果一个声音响起,“莫使者,我劝你淡定。”
      竟是张使者的声音。
      “啊!张使者,竟然是你!我真没想到,我......我还以为你投胎去了呢。”
      “你人呢?你刚才是在监视吗?看到我砸东西了?”
      “你怎么不出来?”
      “张使者,你还会回来吗?”
      ......
      “我本来是好好休个假的,结果被你强呼,”张使者一股子的被打扰,“你看看桌下有个按钮。”
      竟是个按钮,之前没有注意到。想到应该是自己刚才一通乱蹬,歪打正着碰到了的。
      她心里正想着:那没人说话时,是不是?
      “打住啊!莫使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劝你这使用是有代价的,要靠积分换。”
      “积分是什么?”
      “你看看自己掌心是不是有道红杠?”
      翻开手还真有。
      “原本呢,你每接待完一位过路者,掌心便会有不等细小红杠出现。积攒下来就是可以换积分。积分就可以用来解决一些问题甚至超出你本身能力的问题。你原本就三条,刚才被你撒泼,消耗掉两条。”
      “啊?你看见了,怎么不早说啊。”莫菲后悔不已。
      “谁看你了?是你早早就按通了,我还不想被打扰呢。”
      “诶?别问去哪休假,这不是你要知道的,总之你资历还不够,再熬个三千年吧。”
      “那积分也不是很有用啊,这不是和人间的消费攒积分差不多嘛?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莫菲咕哝着。
      “这积分啊,关系着你什么时候卸任,获得选择的机会,你觉得重不重要呢?”
      “那我要攒多少啊?”
      “看缘分咯。这是你我说不定的。再说下去,你的积分就耗完了。”
      莫菲赶紧摁了一下那不起眼的按钮。
      掌心翻开,果然红杠杆比刚才更淡了些。
      原来处处有考核啊!
      你想躺平,总有法则抽着你拱起身向前。
      莫菲错综复杂的情绪还未消化完,心里仍旧重重的,满满的。
      她犹如置身梦中一般,感慨不知今夕何夕,第二位过路者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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