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妻》文盲的三里沟土匪戊

20、为谁？

　　两人回来时没见神色上有什么异常，也不曾过问楚律回境况。

　　只是苦了楚清燕和暧暧。

　　楚柘川回来的消息提前一周就递回来。

　　暧暧虽然知道但是等真的看见何妙薇回来，知道又得恢复之前早上得去给何妙薇请安的日子差点当场泪洒江河，被看见后用太想“爸爸”了糊弄过去了，搞得楚柘川心里还有那么点小暖，那么点小欣慰。

　　知道这个消息的楚律回，则是已经在想怎么逃脱。

　　八月上旬立秋那天一场大雨将暑气压制，夜里竟有些寒凉。

　　楚柘川晚间吃饭时好像终于想起有一个至今关在房中的孩子，吩咐人撤去警卫，说是不必要为了一个白眼狼浪费力气。

　　只还是那句话，不许人去探视，更不许他走出楚家大门。

　　令人没想到的是，警卫撤走的第二天，楚律回闷头就要冲出去，被门口的看岗当场按在地上，送回房间。

　　楚律回毕竟十七岁了，若是一般人早就给他冲出去了。可门口两个警卫是有些武艺在身上的，只用稍微拖他一下就有小厮赶上来一拥而上将他扭送回房间。

　　楚柘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怒不可遏，他冲向楚律回的房间顺手抄起一样物什就朝他扔过去，楚律回一偏头躲开，眼里是浓重得化不开的恨意和不加掩饰的愤怒。

　　楚哲川不敢亲手打他，因为他害怕。

　　眼前的儿子如此让他陌生，而他被酒色财气掏空的身子能不能抵挡住对方一拳就已经是一个问题。

　　他更没有把握这个狼崽子不对他出手——他眼里恨意那么明显，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他最终还是胆怯了，挥舞着拳头叫嚣着宣泄着，和平时那个装作文雅的士人简直是两种人。

　　“少爷。”鹿衔掀开帘子对着正准备睡觉的玉卿喊。“楚律回逃跑没成功被送回房间，楚柘川知道后如今怒气冲冲赶往楚律回房间去了！”

　　玉卿翻身下床，把书放在一边，鹿衔赶紧将手中袍子披在他身上：“我过来的时候楚柘川估计快到了，没人敢进去不知道大少爷怎么样，我看楚律回也不是任人摔打的个性，应该没事。就是何妙薇在房间里闭门不出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就是那个不任人打摔的性格才要了他的命，万一他控制不住对老东西动手了如何是好？”玉卿穿好袍子匆匆向门外走，鹿衔紧随其后。

　　“动手了就动手，还能如何，那老东西着实该打。”

　　“动手确实没什么，但是楚柘川可是他爸，他对他爸动了手明面上说得过去？外人说起来总是儿子不占理。何妙薇就憋着等两个人动了手出去宣扬。”

　　“别的不说何妙薇御下手段极严，怎么会贸然把这种事情往外传？”

　　“她什么时候在乎过楚府的面子，这种损人名声的局面她顶乐意见着。只是谣言还好，可是动手有实证，只要第二天楚柘川出门身上有伤痕或是在家中憋好几天，这消息就算坐实了。外人不知道楚家是怎么样一个魔窟，只知看着儒雅的楚柘川被亲手养大的大儿子打了，日后你叫世人怎么看楚律回？”

　　“原来她打的竟是这个主意，怪不得从始至终一点动静没有呢！要不是她手下的丫鬟进进出出好几回传消息，还真以为她睡得多熟。”

　　“她要为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考虑。”

　　玉卿脚步飞快，嘴上也不停，理清了思绪后井然有序地吩咐道：“鹿衔，你去通知老姜找景嵘说明白现在的状况，再去让人通知阿曲让他立刻到楚府后门待着；最后你再找一趟何妙薇告诉他楚律回的事情她要是胆敢往外传半个字休怪我下手无情，就算不为她自己考虑也要多想想她腹中的孩子——楚律回今晚必须走。”

　　鹿衔一跺脚：“就不该把川穹留在王府，你一个人去我哪里放心！”

　　“这小混蛋，走哪儿不好偏要走正门！”

　　她虽然这样说，但也不敢不听玉卿的话。临走前恰好听到这一句，终究是没忍住，脚步下意识放慢，道：“后门靠近您房间呀！少爷！”

　　玉卿的脚步缓缓顿住，他回过头去看鹿衔：“什么？”

　　“看守是没有正门严格，但是离咱们住的地方近呀。”鹿衔道。“他要跑了，楚柘川那样的性子，细究下来少爷您少不了被磋磨；何妙薇那个女人更是会逮着这一点死死咬住您，好把您拉下来！”

　　“你、你怎么知道的？”

　　“楚律回他和我说过的，我问他为什么不愿意从后门溜走的时候，他说过的。”

　　玉卿一声不吭，紧了紧披风重新走向楚律回的房间，脸上的表情却从原本的烦闷一点点平和下来。他想说我才不用小混蛋护着呢，可是这句话在舌尖绕呀绕就是绕不出来。

　　他也不肯承认自己心里那么一点点温柔的触动，那么轻、那么柔，却已经足够掀起惊涛骇浪。

　　算了，本来就是要帮忙的。

　　他加快了步伐。

　　远远看见那扇半开窗户闪着昏黄的光，离得近能听见瓷器破碎和争执声。

　　玉卿顾不得其他，匆匆走到门口踏入房内，声音听不出半点焦急，一双眼睛却快速扫视着房内寻找着楚律回：“这是怎么了？大晚上的闹成这样？声音都传到我那边去了，我看小厮丫鬟们吓得都不敢靠近。”

　　楚柘川本是盛怒之下打砸不少玉器，眼见玉卿过来像是终于找到了台阶般，嚷嚷着指着楚律回：“你问他！”

　　楚律回站在楚柘川对立面，身边是乱七八糟的瓷器碎片。

　　他怒视着楚柘川，额头青筋爆起，攥成拳的手臂紧紧靠在身侧，呼吸急促，像是下一秒就要挥着拳头狠狠砸在楚柘川脸上。

　　玉卿眼睛随即光明正大的转移到楚律回身上上下扫视了一遍，他快速走到楚律回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楚柘川的视线，用手轻轻包住楚律回不断微颤的拳头，带着他往紫楠座椅边走去，道：“这是怎么了，告诉我？嗯？”

　　胆子大的侍从见这边吵闹声停了片刻，悄摸摸地靠近。

　　玉卿递了个眼神，胆大伶俐的立刻进来开始收拾底下的碎片。

　　楚律回极少被玉卿用这样温柔的语调安抚过，他攥成拳的手不自觉放松下来。

　　玉卿抚过他额间，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心底一动，刚想开口，玉卿却点了点他的嘴唇，摇了摇头。

　　玉卿重新回到抱臂站立的楚柘川身边，道：“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如今立秋已过，晚上总归有些冷的，要仔细点自己的身子。”

　　玉卿一只手轻轻按在楚柘川的后背上替他顺着气。

　　不止楚律回，楚柘川每次见玉卿都免不了碰一鼻灰，偏偏还叫他碰的心甘情愿，故而也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刹那骨头都松了半边。

　　只不过他面上还是强撑着怒容，转过身赌气似的，心底却希望这玉卿再来哄他一哄。

　　玉卿却不顺他的意，后退一步道：“我没惹你，却连我的面都不肯见了。原是我来还成错处了，既然如此，还不如走了呢。”

　　这话里拿着腔，听起来好不婉转。

　　楚柘川被他母亲管束惯了，所以喜欢小意温柔那一套；然则他骨子里贱得很，又希望有人能和他母亲一样管着拿捏着他，故而也爱跟狗闻见骨头似的追着人家屁股后面。

　　玉卿看透了他，知道要怎样拿捏他，时机恰到好处，才敢这样戏弄。

　　他作势要离开，楚柘川心慌好不容易谄媚来的人一走，下次见他这般温柔还不知是几时了。

　　楚柘川连忙两步追上，拉着玉卿胳膊：“还有别人在呢。”

　　玉卿不喜欢楚柘川，更讨厌他碰。

　　但是现在不得不强撑着转过身看他，却没有甩开他的手：“孩子错归错，你也教训了。如今消气了，也就到此为止好了——我去为你熬一碗清粥，你吃了暖暖身子。”

　　熬个屁，回头就让鹿衔吩咐人给他熬的粥里撒一把盐再加点煤灰，喝不死他也恶心死他。

　　楚柘川鬼迷心窍，就差流着口水跟在玉卿后面走。

　　本来这事到这就算结束，但是身后腾然响起“砰”的一声，玉卿暗道不妙，刚想拉着楚柘川走出去不叫他往回看，可是已经晚了。楚柘川阴着脸甩掉玉卿的手，转过身看着突然站起来的楚律回：“你什么意思？”

　　楚律回梗着脖子，强迫自己不去看玉卿，硬邦邦地回答：“没什么意思。”

　　他都没喝过玉卿亲手煮的粥！

　　楚柘川往楚律回的方向又走了几步：“你不服，是不是？”

　　“谁敢不服您？这个年纪还流连花丛，生怕自己染不上脏病。”楚律回反唇相讥。

　　楚律回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没忍住。他看见玉卿和楚柘川那么亲密，就嫉妒的发疯。

　　他时常也觉得自己是疯了，可是那一刻从心里燃起的怒火却是做不得假的。

　　玉卿在他们身后木着一张脸，想着实在不行把他们两个都打晕算了。

　　要是明天早上问起来就说楚府进贼了，把他们都打晕后绑架楚律回索要钱财。

　　他甚至开始认真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突然，楚柘川说道：“玉卿今天，是为你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