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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叶清把一张写字的纸,递给救回女子,问道“可都识得?”

      哑女点点头。

      叶清向铃兰使了眼色,铃兰取了纸笔放在长案上,示意“请”。

      哑女把纸张展平放置在长案上,看着眉心处有点点褶皱。

      纸上写着:

      姓名

      年龄

      婚配

      住址

      父母

      兄弟姐妹

      何以为生

      为何躲入马车

      叶清做了最简单的人员信息收集,这样能有个初步画像。最后才问躲在马车的原因,想来会触及她的伤心事,放在最后写,开始沟通界面友好;如果不回答,可依照前面的信息,有预测的大方向。

      叶清边想着边观察哑女,她提笔又轻轻放下,摩挲掸平纸张,又拿起笔,重复三次,虽未抬头,身上能感受到叶清和铃兰投来的目光。

      终于磨磨蹭蹭,缓缓地拿笔蘸墨开始写字。

      两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哑女把写好的纸张双手奉上,起身福了一礼。

      纸上回复:

      名字庚娘

      年龄岁十六

      婚配未曾婚配

      住址 无家可归

      父母

      兄弟姐妹

      何以为生乞讨

      为何躲入马车 恳请公子收留

      叶清看完,愣住了,全无关键信息。

      只有名字,没有姓氏,无法获知家族。名字里的“庚”,天干的第七位,应是排行,不用数字称呼,想来是有些文识的人家;

      在这个社会,女子能识字,会写字,家境过得去且是有读书人;

      初见时穿的衣服虽旧,但质地和绣工都不像是乞讨得来。她费心隐藏个人信息,定是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住址和家庭,可能是离家偷跑出来。

      但她身上的伤不似作伪,那伤从何处得来?乞讨流浪被同行欺负、殴打?还是再问问她,光猜没用。

      叶清和女子对视,哑女眼神闪烁,有焦虑、担忧、疑惑种种。

      叶清不想让她太紧张,能放松,和煦地笑着点头安慰,哑女微笑着回应。

      叶清不知道,这和善的笑容在哑女的眼中是带着神光,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她想在他身边一辈子,默默陪着公子,每天只要看着这抹笑意,温柔,安宁。

      “你家住哪里?纸上没写明”,

      “你认路吗,我让王府侍卫送你回家。”

      “女子离家,父母会忧心,外面不安全。”

      叶清缓缓说完,哑女眼泪开始流,摇头摆手,又拿起笔,举起写的字,

      “不回家,没有家。”

      “公子收留。”

      叶清摆手,说道,“别哭,别哭,别着急。”

      庚娘点点头,擦擦泪,福了一礼,提笔写字,

      “恳请留在府上侍奉公子,粗活累活都做得。”

      叶清笑着摇摇头,指着板凳,示意她坐下,这样方便写字。

      “我本客居王府,事情办完,便会离开,你留在王府多有不便。”

      庚娘摇摇头,

      “公子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公子不要赶我走。”

      叶清暗想,这样一问一答,全是轱辘话,有用的信息完全没有,半大孩子跟父母置气,逃出家门,赌气死犟不回家。不知外面世道艰辛,这些日子风餐露宿受苦受累,还是劝她早点回家。

      叶清叫来铃兰,小声耳语了,铃兰点头,出门去了。

      铃兰带着一个包袱进门放在叶清的桌上,打开包袱,看完,叶清点点头。

      自从铃兰进门后,庚娘的眼里就开始淌着泪,她明白,这是送她走。

      “路遇算是有缘,这是一百两银票,你收好。几块碎银,路上雇车马,或是买些吃食。几身素衣,路上换洗。你未写住址,不想让人知晓居处,那就自己回家,就不派人去送。”叶清温柔和缓安排完。

      庚娘摇头,举起字,“不回家,没有家。”

      “听话,回家。”叶清是笑着说,但语言明显强硬,不是商量的语气。

      庚娘跪地,恳请,摇头不回家。

      叶清示意铃兰,铃兰去扶庚娘,庚娘哭着晃动,不起身,含情脉脉望着,企图打动叶清让她留下。

      叶清直视不苟言笑地对上庚娘的眼神,收敛笑意,冷硬的眼神写着不要再胡闹了。

      “来人”,门外进来两个婢女。

      “带她下去。”

      庚娘被带走时,泪眼含情的望了望叶清,叶清感觉灼灼目光看着“他”,“他”被迫端起茶杯喝水。

      铃兰看了眼公子,似是有话要说,还是咽了回去,福了一礼,告退。

      叶清,摇摇头,都走了,安静了。

      我本飘零之人,尚无归处,何敢再徒增责任和牵挂。

      是夜,月映楼头,澜月坊,歌舞缥缈。

      萧皓瑾刚到乐坊门口,倚门而立的花娘就上前福了一礼,满含春色,

      “公子,听曲还是摆饭局?”

      萧皓瑾尚未开口,摆手,一位半老徐娘,脂粉厚重,满脸堆笑迎上,朝着花娘斜了一眼,花娘无奈地讪笑离开。

      “小女无状,请公子莫怪,唐公子已在秋蕊香(房间名)等您。”

      英武侯一门,唐姓。英武侯世子,姓唐,名景轩。

      乐曲歌舞绕耳不绝,擦肩躲过熙熙攘攘的酒客,萧皓瑾终于到了秋蕊香门前,老板娘缓缓敲了四下,笑着回望一眼,推门示意。

      “公子,请进。”

      “阿瑾,你终于来了。”英武侯世子起身,笑着拉他入席。

      萧皓瑾笑着回应,看到其他几位宾客,云阳伯嫡次子,昭威将军儿子,北城兵马指挥司副指挥使。当看到副指挥使章晨,略显吃惊,只能笑着掩示讶然。

      朝廷不禁官员同僚宴饮狎妓,皇族同公侯之子、武官一同宴饮,万一被都察院撞上,保不齐会会上折子参奏。副指挥使不过七品官,不得罪人,想来没人真得抓把柄。

      三人一齐起身,准备行礼,萧皓瑾摇头看了眼外间弹琴的侍女,三人躬身作揖,五人入座准备开宴。

      一袭清波绿襦裙,上身披着层藕粉色纱衣的妙龄侍女引着一排小二陆续摆好菜品,侍女身轻如蛾,为贵客斟酒。

      “这里不用服侍了,都下去吧。”萧皓瑾淡淡地吩咐。

      侍女和琴女在外间行礼,告退。

      “第一杯,咱们一起敬阿瑾,归朝。”唐景轩举杯开场,一同饮下。

      唐景轩和萧皓瑾是自小的情分,竹马之交,没有尊卑之别,一直喊着儿时的阿瑾,不称肃王。

      章晨坐在萧皓瑾的左侧,静静给他的酒杯斟满酒。

      章晨是个芝麻小官,跟这些二世祖完全不是一个世界,除非重新投胎,否则八辈子都遇不上。天命自有机缘,不同轨道的人就是在某个节点偶遇,相撞,成为朋友。

      一日章晨巡城值守,缉捕盗贼,有百姓提供线报称,盗贼潜藏在北城校场内。章晨带着兵士预入校场搜查。校场守卫拦截不允许入内,声称,肃王在校场演练,外人概不允入内,惊扰王爷操练。

      章晨的官职是武举考取,非恩荫得官。不善言谈交际,不通官场风俗,只知做事保百姓安宁。

      一时不查,担忧盗贼再次逃跑隐匿,故跟守卫恳请入内搜查。守卫坚持己见,不得放行,他有些着急,说话声音高涨,有些吵嚷。肃王听到声响,派小厮问问情况。

      小厮回禀完情况后,肃王点点头,小厮又跑回来,吩咐守卫几句。

      “进来吧,快速搜检,不得惊扰王爷。”

      抓住盗贼后,经过射箭场,章晨看到举着弓的萧皓瑾被围绕在一群的喝彩祝贺声,抬头看了一眼箭靶,三支射中靶心,五支分布在靠近靶心最近的一圈内,大概是抓获盗贼,心事放下,随口说了一句,“不过尔尔”,无心之言,却入人耳。

      萧皓瑾微有忿怒,一个普通兵卒如此轻狂,口出狂言,竟然瞧不上他的箭法,开口道,“你来”。

      章晨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弓,从箭筒里抽出三支箭,三箭齐发,稳稳射中靶心。

      双手把弓送还小厮,半身鞠躬行礼,说道,

      “见笑了。”

      “小子莽撞,还请王爷见谅。”

      萧皓瑾怔愣了一下,笑着回了句,“好箭法”,摆摆手。

      章晨带着盗贼离开校场,面色无波,心里却恐慌不止,过后的几日惴惴不安,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安个罪名入狱,毕竟是他口无遮拦在先,得罪肃王殿下。

      生活平淡无波,仍旧巡街值守,抓捕盗贼,盘查犯人,救火宵禁等防务琐事。

      在他渐渐淡忘了得罪王爷的这件过错的某日里,王府侍卫把他请到北城校场,和肃王比试射箭,就这样成了肃王的弓箭陪练,渐渐地彼此熟悉些。

      章晨为人木讷,不懂揣测人心,只跟萧皓瑾比试箭术,比试从不谦让;心知尊卑有别,从不谈及他人他事,也不求肃王办事,不跟同僚谈及肃王的交情,冷淡清楚地把这份交情按照君臣之礼遵守。

      萧皓瑾只能接受这份君臣之礼。

      萧皓瑾看着满杯的酒水,不禁又想起这段相遇往事,嘴角笑了笑。

      “肃王,闭门在家的日子,你真得静心读书,研习书法和抄经,还是咱们认识的五皇子吗?”云阳伯嫡次子不怀好意的笑着问道。

      云阳伯,世家大族,范阳卢氏,以儒学传家,家风甚重尊卑孝悌之道。

      嫡次子,姓卢,名子旭,长兄是嫡长子,未来承袭家业,备受族中关注。父母爱幺儿,也是嫡子,双亲多有宠溺。

      萧皓瑾眼角上挑的笑着,似乎反问作答,“你猜,你猜?”

      “你是不知道,从太后的宴会回来,父亲大人把你一顿盛赞,念叨,小时候那么顽皮,没想到开窍,看书读经,一眨眼的功夫从孩子长成大人,称赞后还要说教我,不知道这只皮猴子什么时候能长大,不是整天到处溜达,玩闹。”

      “这还不算什么,还愣生生再请了两位先生,一位讲习佛经,一位指导书法,定期考较成果,被折磨得欲哭无泪。”

      “《心经》、《金刚经》、《法华经》、《无量寿经》、《楞伽经》,这些经卷熟读,理解无碍,远离欲望,内心无挂碍。”萧皓瑾插科打诨地应着。

      “肃王,我的阿瑾,别打趣了,咱们打小一起跑园子,你能不知道,我根本看不得书,每次看字不是想睡觉,就是在睡觉的路上。”

      “真得是被逼得扛不住了,只能称病卧床,怕装不真切,有那么几天,不吃饭,浑身没气力,脸色发白没血色,其实没什么大事。

      我娘去看望,泪流满面。我娘当晚就去找我爹哭诉求情,不要再逼问学业,只要我能无病无灾的吃喝玩乐,她养着我。阿爹只能无奈地摇头答应。”云阳伯嫡次子哈哈大笑地说完,饮了一杯酒。

      昭威将军儿子笑着点点头,“我家老爷子也对我说教了一”,挠挠头又补了一句,嘿嘿笑,“我家都是粗人,武人,大字都认得不多,哪能生出通文墨会读书的人,念叨完就罢了。”说完,喝了一口酒。

      章晨听完了,也默默喝了口酒。他自幼失父,和寡母相依为命。

      听到父子间的对话,哪怕是父亲的教诲或是“苛责”,他都羡慕不已,出身是命定的,不可选,父爱确是人都该有的,不幸的是,他没有。

      这酒味道怎么是苦的,他想咳嗽,又怕吵到他们聊天,捂嘴闷声轻咳一下,给萧皓瑾的酒杯斟满,又给另一侧昭威将军儿子的酒杯填满。

      昭威将军儿子看了点头,笑着表示谢谢。

      大家继续听着唐景轩嘻哈说笑,讲着朝廷外的市井里短,坊间人情。哪个贵亲又纳妾,谁家小姐飞雁传书,乐坊又出新花魁,喝花酒被夫人捉奸的官员,世俗欲求,讲不完的故事。

      “肃王,阿瑾,你到底是不是真得……(求学上进,礼佛问道的意思)”,

      “不会真得是被陛下一句责罚,灵魂出窍,换了个人吧。”云阳伯嫡次子一脸坏笑好奇又重复问。

      “章晨,你晃晃他,看看还是原来的那个灵魂吗?”

      章晨无奈笑着摇摇头。

      萧皓瑾对视云阳伯嫡次子,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刚才有一晃的愣神,当听到灵魂出窍这几个字的时候,好似看到叶清的脸,这张清冷,不甚有表情的面容,清晰窜入。

      心里默想,不知为什么,有时莫名就会想起叶清的脸。

      大家都等着萧皓瑾的回答,到底为什么改变。

      “阿瑾,你说说嘛,不要再说,让我们猜这种话啦。”唐景轩看萧皓瑾不开口说,起哄道。

      “没改变,哪有灵魂出窍,赋闲在家无事,又没有人比赛骑马,陪着射箭。

      皇祖母寿辰将至,不能出门,没有办法搜罗寿礼,抬眼看到书架的经书,想起皇祖母敬佛礼佛,阿弥陀佛,画了一幅佛画,抄了一卷经书。”说完喝了杯中酒。

      说骑马的时候看着唐景轩,说射箭的时候看着章晨,似有所指,唐景轩只能尬笑听着,章晨低头斟酒。

      "就这样?真得吗?好不真切。"云阳伯嫡次子无奈得回应着。

      萧皓瑾只能点点头应着是,他没有办法告诉他们,办事途中遇刺,被人下毒,至今凶手完全没有线索。

      唐景轩读出萧皓瑾的不想多说的意思,只能找话岔开,转向昭威将军之子。

      昭威将军之子,姓郑,名承嘉,祖上是军户出身,血洒战场,拼出一个将军的封号,恩荫子孙。

      唐景轩拍着郑嘉承的膀子,向章晨介绍,

      “他,郑承嘉,打仗出身的军人,力气大,壮如蛮牛,小时候可虎了,摔跤直接把人撂倒,才不管是贵公子,是世子,还是皇子,很有兄弟义气,为人坦荡,不钻营,阿谀奉承,这跟你很像,你们能成为朋友。”

      章晨起身,双手抱拳作揖行礼,“章晨谢过唐世子的谬赞,见过郑公子。”

      “章晨,你太客气,朋友之间称呼名字,咱们不是文人,没什么雅号相称。”

      唐景轩又把萧皓瑾在北城校场比试箭术的相遇绘声绘色当故事讲了,又寥寥数语说了之后他们常在一起分享射术和比试的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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