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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河伯妇 ...

  •   魏家女听谢真如愿意主动当新娘,这才定下心,希冀地望向元安:“到时候我们如何碰头?”

      元安不喜魏家女作风,但既然两人约定好,他也不会多说,只是提醒她:“河伯娶妻,到底如何选人,不是现在就能定下来。”

      谢真如笑靥如花:“我说选我,就必定选我。”

      元安看着谢真如五官明艳,仿若朝霞烈焰,与鬼界阴气森森不同,倒真是不一样的女子。依他见过玄淼的那一次而言,选中她的概率极大,但还是道:“谢姑娘容貌绝美,只是还要留下万全之计,以免情况有变。”

      柔声女子此时突然出声,不卑不亢:“若是情况有变,我也可以顶替,还是保全谢姑娘和魏姑娘为先。”

      元安从未在三山镇见过这位女子,想必不是穷苦人家女儿,但她不肯透露自己姓名,甚至不愿回人间,倒像是心存死志。

      时间紧迫,他不敢确定玄淼最终会选谁,于是不顾魏家女反对,和三人商量好计划,不管最终定下谁,起码能保全两人。

      如今便需柳折清提前做好准备,只待午时,便借画中人替换下两人,趁乱将其带走。

      柳折清从刚才就在仔细观察三人,容貌和气质了然于胸后,便从袖口掏出一根紫竹粗狼毫和长幅卷轴。元安盯着他的袖子看了半天,他之前就好奇,也不知道柳折清的袖子藏了什么乾坤,什么都可以装下。

      “柳兄的袖子到底能装多少东西?”

      柳折清得意地抖了抖袖袍,看起来空无一物,只有腕上一串竹节形玉手串,颜色温润透亮,递给元安:“芥子纳须弥,一个小玩意儿,子陵若喜欢送你便是。”

      元安接过后仔细打量片刻,说道:“送了我,柳兄两手空空,如何作画换酒钱?可不得再跟我吃上一月的豆腐。”

      他既然知道柳折清有如此宝贝,哪里猜不出柳折清被柳老爷赶出家门,怎么可能穷得流落街头?非得挤在他的破院落,吃着清汤寡水的饭菜,也算是煞费苦心。

      平白痴恋一人,若不是真生了癔病,就是所图甚多,但既然柳兄敢说,他就敢应,他身无一物,连命都是柳兄救下的,还给他又何妨?元安将手串顺手抛回给柳折清,语义模糊:“柳兄还是自己收好吧,有些东西我可受不起。”

      一听元安提到豆腐柳折清就头痛,也不强求,定下心开始作画。之前画作均是白描,这次他却一反常态,泼墨成山,山峦层叠中有溪流小径,再以浓墨勾枝。柳折清还不满意,借来魏家女的胭脂,以笔轻点缀在墨林之上,朵朵桃花始盛开,脂粉香溢纸上,正是初春好时节。

      此时柳折清才开始画人,山间小径上四名家丁抬着肩舆,纱帘后隐约透出一位女子身形,而漫山桃花之间,还有两名女子一坐一立,头戴簪花的女子侧身回眸,含情脉脉不语,这是魏家女模样,另一名女子则闲坐于枝头,桃花掩去大半张面容,只是风流之姿不似平常女子。

      魏家女啧啧称奇:“往日只听说柳公子擅画仕女图,如今一见当真是玄妙无比。”

      “仕女图?”元安心想在红芳馆画仕女图,也不知道谁给柳折清的美名。

      魏家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面色一红。

      柳折清则面不改色:“柳某擅长白描,花鸟虫鱼都懂些,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知道自己名声不佳,柳折清扯开话题:“作画引灵,如今还需要生气,还请三位姑娘各借我一滴血。”

      以画引灵闻所未闻,三人暗自惊奇,以银针刺破指尖。柳折清重新取出一只干净细羊毫蘸取血滴,描摹桃花花瓣,混入胭脂之中,层层叠叠,倒也看不清。

      柳折清对着画卷吹了一口气,陡然之间,画中清风吹过,小径之上的轿帘半掀,女子露出侧脸,脸庞果真与柔声女子相似,而漫山桃花随流风,花影婆娑,魏家女手持团扇半掩面容,谢真如则是手握摇晃的桃花枝,好似持剑一般,露出一只凌厉的左眼。

      画活了!

      还不待几人感叹柳折清画工精湛,门外突然传来异响。

      元安凝神细听,声音是从大门外传来,有人要进望湖阁!

      守门夜叉刚才经历了柳折清一遭,也不敢大意,小心翼翼询问:”敢问大人是?”

      “我乃迎亲使,遵河伯大人的嘱咐,按人间的礼数,特来送上聘礼。”此鬼面容和气,身后跟着两排鬼物,一排拿着红绸盖住的托盘,一排挑着纹饰繁复的箱笼。

      又是一个迎亲使,一个夜叉结巴:“不……不是来过一个迎亲……”

      “大人快请进!换值的兄弟说今天来了大人物,我们镇守了一下午,正奇怪没动静,原来是等着您来。”另一个急忙打断,笑嘻嘻迎接迎亲使,只要瞒过这一遭,凭着他这张嘴就能把祸事引导别的鬼头上。

      迎亲使没有追究两个小小夜叉有什么古怪,只是一挥手让身后的队伍跟上。

      魏家女听着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一时慌乱不已:“你们要藏在哪儿?要不上楼,楼上还有好几层!”

      柳折清示意她安静,这望湖阁不过巴掌大,两个陌生的气息怎么藏也藏不住,环视了一圈屋内,他有了主意,招招手:“子陵过来。”

      他脱下身上锦袍从头盖在元安身上,掩去了他身上活人的气息。元安眼前一黑,被柳折清的衣物遮住视线,衣物贴身的浮香染上体温,愈发醉人,元安呼吸略重了一分。

      “你信我吗?”柳折清牵着元安的左手,说道:“抓紧我的手,不要睁眼。”

      元安握着柳折清的右手,这只没有受伤的手掌心有些冰凉,他发现自从柳兄左手受伤后,他若无意,就喜欢用右手,若是有意,则喜欢用左手。他只感觉柳折清带着他在房间里绕了一个圈,渐渐越走身体越轻,仿佛浮在半空中,一阵强大的吸力带着他们穿过什么透明的薄膜,元安没站稳,向前踉跄好几步撞在柳折清身上。

      “现在可以睁眼了。”柳折清拉开了锦袍。

      眼前一片刺眼的阳光,元安在鬼界待了七天,许久没见到太阳了,他用手挡住亮光,慢慢睁开眼,眼前是漫山遍野的桃花,他们躲在一片桃林之中,竟是在柳折清的画中了!

      元安常年进山打猎,这片林子除了没有动物,竟然与画外世界无异,脚下泥土松软,桃树一人多高,新叶翠绿,老叶墨绿,浅粉深粉的桃花簇成一团。

      “若是躲在柳兄的画里,岂不是吃喝不愁,想要什么便有什么?”元安不禁感叹。

      “那我把你留在画里可好?”柳折清突然发问,或许是因为柳折清掌控的世界,他笑意盈盈,神色与往日一般,眼神却有些偏执,步步紧逼:“若喜欢荣华富贵,金银满箱珠玉满堂;若喜欢山川秀美,江南水乡北地大漠,你想要什么我便画什么,你可愿意?”

      “那柳兄的画卷怕是不够用,人……可是很贪心的。”元安不理他的疯言疯语,蹲下身拾起一把泥土,土里除了落花什么都没有,拒绝道:“还是算了吧,土里最多的就是虫蚁,而这画里太干净了,看久了瘆得慌。”

      柳折清还欲再说些什么,元安反问:“那柳兄可愿住在这里?”

      “若能得偿所愿,未尝不可。”柳折清眼神幽深。

      元安不知柳折清想要什么,但会如此法术,却甘心隐居在三山镇这样一个小地方,求得必定不是凡人所求,可人生在世最怕求不得,人间八苦之最,连柳兄都求不得,谁又能帮他?

      假的东西当不得真,画出来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元安在心底长叹一口气,“那我就祝柳兄早日得偿所愿。”

      “借子陵吉言。”柳折清收下了这句祝福,两人一时思绪各异。

      此时门外的脚步越来越近,魏家女把画一卷塞进了花瓶,装作无事的样子。两人只听到画外传来一阵“吱啦——”声,门被打开了。

      迎亲使进门先打量三人,都算是花容月貌,也不算人间敷衍,这才吩咐把聘礼带进来。尽管河伯大人对娶亲对象不闻不问,可若是明日大典大人不满意,到时震怒,谁来交代?

      “几位姑娘安好,河伯大人遣我送来聘礼,明日大典会由在下引几位到礼台中央,人间祭祀起,鬼界大典开,若被河伯选中,以后便入住望湖阁,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若是没被选中呢?”魏家女不安地询问。

      “那就得等大人的吩咐了。”迎亲使略有些苦恼回答:“不过入了我鬼界,还从未见过有活人回去,姑娘可要好好争取啊。”

      果真是没有活路,魏家女脸色惨白,跌坐在箱笼之上。迎亲使没有出声安慰,这些人若没被选中,明日不过是锅中肉,何须多言?更何况一个人间女子,寿命不过几十载,真不知大人为何突然起了兴致要娶亲。

      不过今晚吓傻了,明日出了乱子可不好。打了一棒要给一颗甜枣,迎亲使深谙此中道理:“姑娘容貌出色,若是被选中可是莫大的福分。”

      他拍拍手,身后的鬼便打开了几十个箱笼,人间的绫罗绸缎、金银珠玉应有尽有,还有恐怕连达官显贵都享用不上的玲珑宝物,就随意堆在一起。

      手持托盘的鬼则扯下红绸,盘上放着三套一模一样的凤冠霞帔。深青色霞帔绣有云霞鸳鸯纹,流光溢彩,宛若彩霞昭昭,凤冠以金丝为胎,青绢衬里,花枝相缠,大珠花树蕊头有二,翠花九叶,小珠花树花开半朵,嵌宝石、翡翠、玛瑙、碧玺,侧有珍珠流苏结,极尽华美。

      魏家女简直看呆了,她身下的这个箱笼里面就放着这辈子她都见不到的宝贝,她用手轻轻摸了下嫁衣,触感细腻清凉,她半哑着嗓子轻声问:“果真从未见过有活人回去吗?”

      迎亲使笑着回答:“果真,明日巳时我来接几位姑娘,到时还请换好嫁衣。”说完便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了。

      守门的夜叉见没有异象,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一开始那个迎亲使是怎么回事,但只要糊弄过去今晚,明日便有新的守卫,无论再发生什么都与他二鬼无关。

      魏家女攥紧绣帕,越想越后怕。若是死路一条,为何那两人都愿意做河伯新娘?!死,谁愿意为别人死?说到底她与两人素未谋面,一个扮作哑女,一个假意安慰,不过俱是遮掩遮掩,瞒着什么!

      更何况柳公子一介凡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魏家女只觉自己想明白了一切,她轻信了!中了别人的圈套,几个人合着伙骗她,只不过是想抢新娘的位置,除掉竞争对手。

      魏家女恨得咬牙切齿,她面上不显露,暗地里已改变主意,走是死路一条,当上新娘才有活路。

      她不求富贵显达,只是别人安坐在岸上,眼睁睁看她被沉进河里,她不甘心!她要比别人活的更久,活着见这些人一个个下了地狱一起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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