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异总和》克莱尔文

1、第 1 章

　　2018年9月15号。

　　李归刚升入高中没多久，爸妈在今天离婚了。他的心里倒是没什么特别大的触动，反正也总是吵架，不如离了好，还能图个耳根子清净。
　　还有一个原因是，虽说爸妈离了婚，但还是住在一起。

　　他家是楼房，有三层半，没装修前只有三层，楼顶是空的，小时候还经常和妈妈一起去楼顶晒稻子，从来不敢挨着边缘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装修了之后楼顶被利用起来，弄了个屋顶。现在变成了杂物堆积处，除此之外还有个书桌，也没什么书，纯粹是个摆设，不知道落了多少灰了。
　　再就是三楼，有两个房间一个卫生间和一个客厅，是李归的主要活动地点。
　　二楼就是他爸妈的地盘了，布置和三楼一模一样，没离婚前两人住一个房间，现在离婚了，正好，一人一个房间。双方不说话，起床时间出门时间被刻意错开以后几乎连面也见不上，吃饭自然也分开。其实没离婚的时候，吵完架他们也总是分房睡。

　　至于为什么不彻底分个明白，李归心里是清楚的。他们不是因为什么出轨有小三在外面乱搞这些俗套剧情而走到这一步的，而是最基本的生存问题——钱。
　　没错，在李归有记忆以来，两个人总是因为钱吵架。很小的时候还好，最主要的矛盾爆发点就从房子装修以后闹得不可开交，花了三四十万块钱，把家底差不多掏空了。还有李归以后的读书费生活费等等。任何一个关于钱的话题，他们总能开始吵架。

　　李归的爸爸，李德，讲究的就是一个能活着就行，干嘛非得有那么多钱？够吃够穿就行了。但从不懂得存钱，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

　　李归的妈妈，陈荣华，是今天没过完就想着明天的忧虑性格，常常会把对丈夫的负面心情发泄在李归身上。但其实很爱自己的家庭，虽没读过多少书，不会表达，却是一位很靠谱很有担当的独立女性，每当家里有急需用钱的地方，总是妈妈挺身而出，所以李归一直知道妈妈的不易和艰辛，想尽快长大多挣点钱，让她轻松一点，不要再为家庭牵挂这么多，也不要再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心烦焦虑。

　　这样性格的两个人，陈荣华对李德总有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也很正常，于是看到他就想骂两句，久而久之，支离破碎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呢，要说错，谁也没错。只是两个人不合适，命运把性格相反的两个人结合在一起，又残忍地不管不顾，最终不留情面地一分为二。
　　不过，日子能过一天是一天，他想，等高中毕业就好了。

　　一个月后。

　　今天周五，放学早，回来了以后爸妈不在家，李归打算出去转转。他骑自行车回家的，正好现在出门，也骑自行车，至于要去哪儿呢？先吃点东西垫个肚子吧。

　　过了十分钟，李归把车停在了一家熟悉的馄饨店门口，进去点了一碗原味小馄饨，店员小哥熟悉的问题响起：“葱香菜都要吗？”李归说要。第二句：“打包还是在这吃？”他思考了两秒后决定在这儿吃，回家让妈妈看见又少不了一顿唠叨。最后一句是：“一共十元。”

　　李归随便坐在一个位置上，连接蓝牙戴上了无线耳机，听着歌，漫无目的地刷了下朋友圈。按理说李归这个年纪，家长一般是不让买手机的。但他爸妈关系不好归不好，各自对孩子都是很好且宽容的，除了不太懂得教育和给孩子一个温馨的家庭环境以外，有些时候李归还是能感受到家带来的安心。比如，从不限制他的自由，但会在李归出去玩儿的时候提醒他晚上早点回来；从不逼迫他的学习成绩要有多好，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不会过多要求…在这些方面，李归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五六分钟以后，服务员将馄饨端到李归的面前，他说了句谢谢。扑面而来的香味让李归肚子立马叫了一声，不过他没急着吃。先拿起了勺子，倒了两勺醋下去，又拿起这家馄饨店自制的辣椒酱，还是整整两勺，下碗。这是他吃这家馄饨店的习惯，尤其辣椒酱是这家店的精髓所在。这两步动作完事儿以后，他才拿起筷子，开动。

　　现在是下午四点五十，还没到真正的晚饭点，所以店里的人不多。他慢悠悠地吃着，这时候，门口来了一堆穿着蓝白校服进来的男男女女，看样子也是刚放学，他看了一眼，是和自己一个学校的，但刚刚回家的时候把校服换下来了，所以现在他穿着自己的休闲服。唯一和自己校服不同的是，他们一群人的校裤有两条白杠，而自己的没有，代表他们是高三，李归是高一。这所学校把年级的区别都体现在了校裤的身上，美名其曰方便管理学生，不要乱串教学楼。今年是没有杠的代表高一，一条杠是高二，两条杠是高三。明年等这届高三毕业了，就变成一条杠的是高三，没有杠的是高二，两条杠的是高一，年复一年，如此类推。

　　李归看了一眼就撤回视线了，低着头吃着碗里最后两个馄饨。耳机里在放“Jump in the water，Jump in the waterfall…”是他最近很喜欢的一首歌。

　　正好一曲结束，馄饨也吃完了。他拿着手机把歌关掉，耳机收好放进了口袋里，准备起身走人。抬头看了一眼面前进来的乌泱泱的一群人，觉得这阵仗还挺大，快要把这家店都给挤满了。

　　刚走了两步，旁边一桌的一个女生突然用恍然大悟地语气说道：啊！白哥你是不是不吃葱还是不吃香菜来着？我忘记跟老板说了，不好意思啊。坐在对面的男生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女孩对她说没事儿，我去跟老板讲一声就行。男生起身后，不可避免地和李归擦肩而过，李归瞧了他一眼，这一眼在当时对李归来说毫无意义，但在此后的很多年，当李归一次又一次来这家店吃馄饨的时候，总是会想起这一瞬间，甚至是想起他抬头看向女孩时那漫不经心的神态、起身时高挑有力的身形、以及经过自己后带来的那一阵若有若无的微风，间或夹杂着一丝清淡好闻的肥皂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