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真的是正经花店》末音

4、帝休灵力（上）

　　无玦今天照例来殿里汇报情况。

　　外面天色已然黑沉下去，殿内却明亮得刚好。一盏盏小灯恰到好处地点缀着，高低不一，错落有致。

　　仔细一看，那些灯却没有任何支点，而是就这么幽幽地浮在半空中，灯里面装的也不是火焰，而是细碎灿烂的星光。

　　他在这些点点星光中行走，目不斜视，身边略过无数精美至极、惊艳至极的装饰，径自来到一处台阶前。

　　在这殿最高处，是一把座椅。

　　座椅由一整块血玉雕琢，形似竹骨，莹润剔透。

　　椅子通体呈现出一种夺目绚烂的血红，在星光变幻里，仿佛真的有鲜红的血色在内里流淌。

　　座椅之上，坐着一个人。

　　无玦仰头的瞬间，瞥到那个人手上正把玩着什么。

　　他没有多看，低头行了礼，立在台阶之下，一板一眼地向座椅之上的那个人汇报着。

　　安静的殿里，只听到他沉声汇报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对方懒洋洋的应声。

　　汇报完毕之后，无玦听到一句：“不错。”

　　无玦道：“谢主上。”

　　随即有侍女来请示晚膳。那个人便懒懒地从座椅上下来，走下台阶。

　　无玦这才看到，他的主上，手里正在把玩的是……几朵粉白的小花？

　　这倒是非常之少见了。

　　更离奇的是，任他怎么看……那都是很普通的花。

　　普通到……就像是路边捡的……

　　***

　　离职已经交接完毕，程归白还在实习期，流程并不复杂。就是老板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看他来收拾东西，老板阴阳怪气了几句，问他之后是什么打算。

　　毕竟自己的公司，虽说知名度方面还在努力，但隔三差五的也还是有人递简历呢！老板想，年轻人懂不懂得珍惜。

　　就见程归白犹豫了下：“唔……”

　　老板眉头一凛。

　　怎么，莫非是已经找好了下家？是什么大厂吗？

　　那自己这问题，岂不就是自取其辱了？

　　老板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面上不显，内心正疯狂想办法给自己找补，就听程归白随意地道：“准备摆摊？”

　　不是他乱说，摊位证的手续，他去了一趟，当时就申请了下来，过程非常丝滑顺利，程归白自己也感意外。

　　那新鲜出炉的摊位证，现在就在他背包里呢。

　　老板：“？？？”

　　摆摊是什么鬼啊！

　　***

　　且不管前老板怎样风中凌乱，程归白是真的有在准备摆摊。

　　至于最重要的鲜花，他本来是想从网上进货，但是看了几家，评论都有好有坏，买家秀画风差别很大，简直不像同一家店里出来的。

　　有评论直接说买家秀就是骗人的，也有评论指出来，就算不是商家的问题，冷链发过来也要许久，半路上损坏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一些帖子也提到，从网上盲目进货，有亏损的风险。

　　经营果然不容易啊……程归白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筛选出靠谱的进货渠道，保险起见，决定还是从本地花市进货看看。

　　鲜花不能久放。在进花之前，他得先把摆摊用品备齐了。

　　霖泽二手交易市场也是霖泽本地一个知名市场。这天天气不错，晴空万里，又赶上周末，交易市场有不少人，买家卖家交织，热热闹闹的。

　　“还有现场画名字的……哇。”

　　那画摊周围还围了不少人，虽然很多人只是看热闹，但有人气总归是好的。

　　程归白一边逛一边感叹，“咦，那边还有卖姜糖的……唔，还有手工编织……”

　　这个市场很大，虽说是二手交易市场，但售卖的也不单单是二手物品。

　　市场大致分为几个区域，一楼是卖家具的，二楼三楼有衣服鞋子箱包，四楼五楼卖一些杂物。

　　程归白大学的时候用的垫板、架子等等就是在这里买的，虽然不是全新，但是便宜好用。

　　不过他记得那时候这市场还没占那么多层，区域也没分那么细，看来这是又扩大了。

　　这几天他研究了一下卖花所需，大致列了个必备物品清单出来。

　　一些必备的花材相关的工具，剪子镊子亚克力花桶什么的，他已经从网上下单了。

　　他今天来这个市场，是想看看摆摊用的“硬件”——桌子和小板凳。

　　摆摊嘛，其实直接往地上一摆，好像也不是不行……不过门派好歹批了500块，程归白寻思还是尽心布置一下。

　　当然，这些从网上买也可以，但拿到手，要是尺寸不合适或者有瑕疵什么的，还要退换。

　　万一真的在十天没有能开业的话……

　　那他的治愈系花店还没开张，店主就要先无了。

　　***

　　程归白逛了一圈，对比下来，感觉有一家的东西很合他心意。摊主是很和善的夫妻俩，表示买的多还可以打折。

　　他看中了他们家的户外折叠桌，和一个四边像栅栏状的方形储物筐。

　　桌子是浅木色，不大不小，很适合摆摊，而且意外的很结实，人站上去都没问题。储物筐算是意外收获，虽是塑料的，但田园风做得很精致，没有廉价的感觉。

　　摊主妻子说这桌子还有很适合的两个小板凳，可惜出门忘拿上了。正好丈夫要去帮前一个客人找货，就在附近，顺便就把小板凳带过来。一会就好，请程归白有兴趣的话可以稍等一下。

　　能一趟置备齐全的话，程归白自然乐意。

　　休息区在另一边，这附近也没看见什么能坐的地方。他看了看，干脆就站在摊子附近等。

　　旁边有聊天的、讲价的、闲溜达的、推婴儿车的……

　　来往走动的人看着不算太多，但也没断过，他又往边上不起眼的地方走了走，来到靠墙的位置，这里确实是没人了。

　　他站在墙边，顺便拿出手机翻了一下购物软件，确认一下自己下的单，那些零零碎碎的物件都开始发货了没，有没有哪个单有问题的。

　　时间就是生命啊！程归白现在对这句话非常认可。

　　然而在周围这些断断续续纷杂的声音中，有个苍老的声音，愈渐清晰地传到程归白耳朵里。

　　“怎么回事啊，我……哎呦……”

　　这声音一连“哎呦”了好几声，一次比一次焦急。

　　一道年轻的男声在旁边道：“哎呀，大爷您别急啊。”

　　“我，我就是急……”那苍老的声音继续道，“我怎么能给忘了呢，他都说了好几遍的！”

　　“他说‘爷爷你出去遛弯，能不能帮我买个这个’，我说好，一定给你买……哎呦，到底要买啥来着？”

　　那声音讲着讲着，快带上了哭腔，反复地、茫然地重复道：“怎么回事呢？怎么就记不住呢？”

　　年轻声音笑道：“没事儿大爷，您先别急！”

　　程归白暗自在心里点头。

　　他本以为那年轻男人会继续再劝劝，就听那人话锋一转：“不过，大爷您今儿遇着我啊，可算是遇对了。”

　　老人问：“怎，怎么讲？”

　　程归白也有些好奇。

　　年轻声音道：“您别担心，交给我们。我们公司啊，就是来帮助像您这样的老年人的……”

　　***

　　程归白佯装看手机，实则悄悄竖起耳朵。

　　就听这年轻声音说话拐来绕去，看似热心，实际给老人引导得快觉得自己病入膏肓了。

　　就听老人颤巍巍道：“我，我平时也吃一些补脑的东西的……”

　　“但是没用对不对？”那年轻人笑道，“现在这么多药物都说要补脑子要治脑子，其实根本就错了。”

　　“真正应该养的，是心。”

　　年轻人循循善诱道：“《黄帝内经》里说了，心藏神——这可不是我说的，是老祖宗说的。您想想，要是神都不好的话，还有哪里能好呢？”

　　“啊，是……是这样吗？”老人茫然道，“我，我一直都补错了？”

　　“对啊，您想想，您自己也觉得那些药没用对不对？老祖宗的智慧都丢了，那能行吗？”

　　程归白略略侧头，朝旁边看了一眼。

　　就见一位衣着朴素，头发灰白相间的老人，一边无措地扯着自己衣角，一边问：“那，那怎么办啊？心……怎么补啊？”

　　老人穿的一件黑扑扑的皮革外套，打理得挺干净，但袖口边角都已磨损掉皮。他在这二手市场无人的一角，像是一个游离在热闹之外无措的影子。

　　老人旁边有个瘦瘦高高，一身崭新休闲服的年轻男人，将背在身侧的的公文包正了正，笑着和老人说道：

　　“是这样的，老大爷，我们公司老板的父亲呐，也是跟您一样的问题。他啊，就是查古书，然后用了这个方子好的！”

　　年轻男人越说越兴奋：“可别说，心好了，神好了，那真是干什么都利索！想忘事儿都难！”

　　程归白心想，唔，古书啊……

　　“他觉得，这么好的东西，不能藏私啊，得用它来帮助更多人。老板一听，那得支持他父亲啊，就开了这家公司……”

　　年轻男人粲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们这‘帝休古法养心汤’啊，不为赚钱，就为帮助老年人！”

　　程归白：？？？

　　什么汤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