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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珍珠如土金如铁 ...
07.
后来的事儿你就知道了,我住进了李丰田那间几十平米的小屋里头,开始了我的新生活。
啥,你说那日子暗无天日?
放屁,别听那群人模狗样烂嚼舌根的瞎琢磨,那日子,可比我在老不死的那儿过的美多了。
我敢说,我这辈子,最得劲的四年,都是在李丰田那儿过的。
往小了说,李丰田好歹不爱揍人;往大了说,他也没想过要卖了我换钱赌着玩儿。
我俩就跟俩脏乎乎的流浪猫似的,在那几十平米的小屋里头,乐不滋滋地窝了四年。
不对,脏乎乎的只有李丰田,我挺干净的。
老实说,要搁打头那天起,我就知道他是在火葬场干烧人这活儿的,打死我都不说能帮他洗衣服。
那家伙往水里一搁,煤灰带烟灰、新血叠旧血的,前两盆水,唰一下就黑了。
我的脸色也跟着水一块儿黑了。
李丰田站在一边儿,穿件破破烂烂到处破洞的老头背心,呲个大牙,还搁那儿乐呢。
小老头虽然长得磕碜,但膀子还挺结实,估计是烧炉子、抬尸体给他留下的唯一一点儿年轻的痕迹。
第三盆水终于有了点儿起色,至少是能看得清棉袄在哪儿了。我寻思着让水跟衣服交流会儿感情呢,一扭头,看见李丰田不知道啥时候抱起了手机,笑收回去了,皱纹也跟着垂下来,一大一小的眼睛里映着惨白的手机屏幕,好像下一秒就要把手机当板砖用。
不过退一万步讲,他想啥都跟我一个蹭吃蹭喝的没关系,但我还是厚着脸皮贴了过去。
李丰田似乎觉得好笑,手机也没动。
“识几个字儿啊,搁这儿瞅瞅瞅?”
“诶大哥,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我没上过学,那不代表我不识字儿啊。”
李丰田戳开手机另一个页面,在上边儿划划拉拉写了个字儿,说:
“那这个呢,你认识不?”
字儿长得很奇怪,一堆横,跟栅栏似的,乱七八糟地横亘在眼巴前儿,跑不出去,又只想逃,不知道为啥,让人看着莫名其妙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不认识。”
我忽然就烦躁起来,不知道为啥,就一把撂开李丰田的胳膊,挪开步子,准备去搓那件儿破衣服。
“不认识就不认识呗,急啥眼啊?”
李丰田欠儿登地晃过来,又把手机举在我眼前,让那个密密麻麻的大字带着他一身的烟味儿一道横在我眼前。
“雪儿啊,这可得认识,这是你自己个儿的名字。”
08.
我很小的时候,也曾经问过老不死的,为啥给我起名儿叫雪,白花花的,瞅着多丧得慌。
老不死的翻愣着白眼,一边感受着那只毛都没长齐的小麻雀在她手里头孱弱的挣扎和哼唧,一边呜呜隆隆地说:
“因为我是在雪地里头把你捡回来的,你就跟外头那个雪花似的,没爹没娘,落在地上,就是自己等死的命。”
嗤。
小麻雀的生命像烟头熄灭似的结束了。
后来我长大了一点儿,有时候和老不死的一块儿去村儿里蹭吃蹭喝,知道了很多小孩儿的名字都是算命的起的。命里缺啥,名字就叫啥。
某个晚上我跟李丰田扯闲篇儿,他告诉我,他娘以前是拿人骨头算命的。准不准不知道,反正听着挺邪乎。
我把头埋进眼前的怀抱里,闷声说,那不是挺好的吗,好歹你还见过你娘,我呢?我他妈生下来就是个没人要的孽障。
“我不是人吗?”
“难说。”
那个晚上哈松大降温,冷到连屋子里说话都冒白气儿。我和李丰田蜷在他唯一的一床棉被里头,试图从对方身上找出一点点温暖。
李丰田身上冷,冷得像他妈死人一样。
我顺手摸了一把他的头发,乱糟糟,偏偏不爱剪,像晚秋的杂草,又干又乱。
那天晚上我发烧了,烧得迷迷瞪瞪,退烧药死活不起劲儿,看李丰田的脸却看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楚。
皱纹和胡须下面的那张脸,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要不是出了他老婆孩子前几年那档子破事儿,可能也就是个踏踏实实的、烧死人的小工罢了。
可是凡事没有如果啊。要是有如果,骆闻的老婆孩子不会被李丰田杀了,也不能再有“雪人”,更他妈不会有个严良,天天跟索命鬼似的,在屋外头瞎转悠。
其实李丰田他妈算命算得挺准的,我半梦半醒地想。
他的生命一派落寞荒凉,所以,才会把丰收景象,浓墨重彩地写进名字。
09.
其实我有时候也觉得奇怪,你说李丰田这么个杀人不眨眼的狗东西,咋就偏偏那天心情好,把我留下了呢。
忘了是住一块儿以后的第几年,我问他。
那好像也是个大雪天吧,不确定。反正哈松这破地方成天下雪,就当是个雪天吧。
那天的李丰田正忙着拿铁锹铲地砖缝儿里的血,吱啦,吱啦,尖锐的、比婴儿哭还烦人的动静一声盖过一声。他手上忙活,鞋底沾满鲜血,嘴里还塞着一口没吃完的杂面馒头。
“诶呀,我寻思着你这辈子想不起来问了呢。”
他撑着铁锹停住手头的事儿,囫囵吞下那口馒头道:
“因为你长得老白了,搁雪地里头,和雪似的,反光。”
很他妈扯犊子的理由,但从李丰田嘴里说出来,又似乎确实是个理由。
“咋地,白能搁家里头当灯使啊?”
李丰田撂下铁锹,盯着自己满手的灰尘和老茧发愣,胡子上还挂着点儿馒头渣。
“你小孩子家不懂。”
他说。
“瑞雪兆丰年啊。”
10.
我累了,老妹儿,今天就讲到这儿吧。
11.
对了,以前老想抓李丰田那警察叫啥来着?——做化疗做的,脑子不太好,见谅啊。
哦,严良,对,严良。
我现在都记得,当时在审讯室的时候,严良说过一句话。诶妈,老招笑了。
“挺好一小老妹儿,怎么就被李丰田这老瘪犊子养岔劈了呢。”
首先,李丰田是长得着急了点儿,倒也还没到老瘪犊子的地步。
其次,我这岔劈还用得着李丰田养吗?
我寻思着,李丰田也不比我那老不死的变态多少啊。
不对,整反了,他还没那老不死的变态。
你要记住,人啊,没人性有兽性不可怕,可怕的是,没了人性,兽性也没了。
12.
不好意思啊老妹儿,好像说偏了,你最想问的不是这个,对不对?
哎呀,别整那么腼腆,大大方方的,每个人都想问,我又不在乎,反正要死了。
我和李丰田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路边儿能瞅见的流浪公狸花猫和母狸花猫的关系。
公狸花猫对小猫不感兴趣,李丰田也是。
但,小猫总会有长大的一天。
那些坐办公室的、嗑瓜子儿的,总喜欢把我想象成光鲜亮丽又楚楚可怜的受害者,好像打从一开始我就是被李丰田拐走的似的——真扯淡。
我这辈子——啧,想想也挺可怜的,活到今天才十八岁,估计也瞅不见明年开春的花了。所以,要是我现在就说,我这一辈子怎么怎么样儿的,你应该也不会觉得招笑吧?
哦,那就好。
我这辈子回想起来啊,见过的人不多,识的字儿不多,去过的地方也不多。
有时候想想吧,其实老不死的那会儿说的也对。我就是落在哈松的一片雪花儿,莫名其妙地生在这儿,莫名其妙地堆在这儿,完了以后也莫名其妙地化了,没人知道我来过。
嗯,李丰田知道,老不死的知道,那八哥狗也知道,但他们都死了。
死了好啊,死了就踏实了。
李丰田烧过那么多死人,最后也烧不了他自己。
他烧那天我在边儿上看着。还是那个长得有点儿磕碜的小老头,但脑门上多了个窟窿,深得像烧车那天地上的黑土地,但,已经淌不出血来了。
那时候,我总觉得他还没死。
所以眼瞅着李丰田被推向焚化炉的时候,我竟然都没顾得上难过。我满脑子都是李丰田穿着一身破毛衣,一铁锹一铁锹给地上那个吱哇乱叫的人开膛的场景。那时候,他皱着眉头,脸上的肌肉也跟着抖,好像是被吵得脑瓜子疼。
“我得把你刨开,要不待会儿你得炸,老那啥了。”
我老觉得李丰田也会在那炉子里头炸开,可我等了很久,直到骨灰盒子推到我面前,我也没听到炸的声音。
——爱?什么叫爱?
诶呀,这词儿整的,太洋气了。
我和李丰田,谈不上什么爱不爱的。还是那句话,就是俩野猫,凑在一块儿,动物干啥,我俩就干啥。
我有时候也会想起李丰田说的、十八年前那个还揣着他的崽儿就跑路的女人,也会想起那个应该比我还大两岁的、他在这个世上留下的唯一的骨血。但就像和李丰田有关的任何一个亲人一样,他们都死了。
“那你还想要个崽儿不?”
李丰田靠在床头抽烟,夜太黑了,我不知道他是在吐烟,还是在叹气。
“不要了,省得惦记。”
你瞅,连李丰田都知道惦记自己孩子,可偏偏把我生下来那个女人不知道。
所以你说李丰田是个多坏的人吗?我整不明白。我觉着他人挺好的,好歹,拿我当个人看。
爱吗?不知道。
要不,等我死了,下去问问他吧。
13.
你瞅,又下雪了。
哈松今年的雪好像格外多。
嗯,挺好的,等明年秋天,麻烦你明年烧纸的时候顺便告诉我一声,李丰田说的那话到底对不对啊。
咋地,这就忘了?
那你这次可得听好了,要不我变成厉鬼回来找你啊——开玩笑的,我可不想再回哈松这个鬼地方了。
他说过啊:
瑞雪,兆丰年。
『正文 完』
后记放在第三章了,感兴趣的话可以看一下哦。
如有不同意见,请务必用评论砸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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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下』珍珠如土金如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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