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
众山白雪皑皑。
弥虚极巨首立于渊中，在山间寻出一把齿梳梳理长发，他一目睁、一目闭，如此轮换，不时在碧蓝的渊水中照看，梳出来些鱼虾便扔回水中。
几只小雀落在屋檐上。
弥虚极将它们轻轻拂走。
“宫主。”公孙弄值夜归来，见宫主将无尽阁提至水面，她拘着医箱驻身在渊水外，问道：“那小人儿醒着吗？”
弥虚极转首，将巨梳落放山间，静声朝无尽阁探去。阁中有一个景缸是水瀑积潭，小人儿正在潭中划船玩，手里抓着一对鱼纹小桨。
弥虚极说：“大夫来了。”
小人儿仰起脑瓜，四下看看，看见高高的大墙上出现一颗青毛头，他举起小桨指着问：“你看我呀？”
公孙弄移身进来。
小人儿将船往后划划。
公孙弄停下，说：“宫主，你陪着他吧。”
无尽阁有七方大窗，每扇窗间都摆置着景缸，景缸中多是异合撅取的草植，不少都蔓延生长到了青地砖上。弥虚极收束原身，如昨夜般化出个竖目赤肤的人模样现于景缸外，他将小人儿捞出来托在掌间，走到长榻旁，把小人儿放到案几上。
“小红。”小人儿叫他一声，手里还攥着一只小桨。
弥虚极摸摸他的脑瓜，说：“给你量量宽窄。”
公孙弄到他们近处，将公配的仔用仪器列置在小人儿身旁。因人族幼仔没有这么小的，她便拿来一副配给凤族幼仔用的仪器，脉象仪、经穴仪、量身仪都是方身形的大眼鸡模样。她将“大眼鸡”面朝小人儿，一缕细光从仪器中投出，有灵般将小人儿从头至脚绕一圈，又钻回仪器中。
小人儿指了指那块雕纹玉鸡，说：“小虫回去了。”他仰头看弥虚极，问：“是什么虫？”
弥虚极告诉他：“是量身虫。”
小人儿又去看公孙弄，问：“它咬不咬呀？”
公孙弄摇头：“不咬。”
小人儿就放心的坐下，把小桨放到旁边，等这位大夫给他看身体。
“你几岁了？”公孙弄问他。
小人儿又抬头看看小红，说：“我可能有一百岁了，我在那里好久好久。”
“那你之前几岁呢？”
“四岁。”
公孙弄点点头，在年岁中写入“未至五岁”，身长写入“四寸半”，小人儿上称踩踩，身重写入“四两”，然后摸摸他的小胳膊小脚，将各样仪器依次用过，又让他张嘴，看了看舌苔和牙。
“好了，闭上嘴吧。”公孙弄轻声说，“你平日里都吃什么？”
“吃草。”小人儿说。
“吃小鱼吗？”
小人儿摇摇头，说：“我不吃小鱼，小鱼吃我的粑粑。”
公孙弄笑了一下，问：“那吃虫吗？”
小人儿挠挠肚皮，说：“我吃大水虫，大水虫很少。”
“大水虫……”窗外水草浮动，一只虾跳游其中，公孙弄抬尾指了指窗外，问：“是那种大水虫吗？”
小人儿转过身子，一下站起来，高兴的说：“是呀！”他说着就奔窗户跑过去，弥虚极落掌一拦，将小人儿攥到手里。
小人儿扭了扭，说：“小红，那个好吃！咱们一起吃！”
“你等会儿在吃。”弥虚极把小人儿放回原处。
“那好吧。”小人儿怕弥虚极不给吃，抱着他的指头不撒开，讨好的说：“你把住我呀，不然我一会儿又跑啦！”
弥虚极只好将手掌拢起，轻轻攥着他。
公孙弄查看着各仪器的结果。这小家伙虽然长的还不如手瓜大，肉身元源倒与中洲人族十分相近，只是神行末端有些似通非通之象。
“什么时候送去昆仑？”她问道。
“不必送。”弥虚极说，“生止帝说他能来此处与我还有些渊源，暂且留在宫中收养。”
不待公孙弄仔细询问，小人儿先抓了抓弥虚极的指头，问道：“我和你有什么圆圆呀？”
弥虚极没回话。
小人儿瞪着小眼睛瞅他。
弥虚极被他盯的忍不住发笑，将自己录铸轻轻搁置在案上，指尖一拨，从中间扣下来一颗小珠，他将小珠放到小人儿身前，问：“圆不圆？”
小人儿说：“圆。”
弥虚极抬手扯出一根发丝，掐断，两指拘着小珠在中间一捏，使小珠悬于发丝之下，他将这圆珠挂到小人儿脖子上。
小人儿瞅着他，一只小手抓着自己的衣裳，他觉得小红刚刚好漂亮呀，又看了小红一会儿，才低头捧起胸前的大珠。沉沉的，但挂在脖子上却轻轻的，珠子中有黑有红，好似在流动。
“这是什么圆圆？”
“这是可以找到我圆圆。”弥虚极告诉他：“我不住屋里，你想找我的时候，就用它叫我。”
小人儿低头，脸都快贴到到珠子上了，他小小声叫道：“小红。”
他在珠子上看到自己的身影，丑丑怪怪的，一点也不如在水面照的好看。“我多好看呀！”他自言自语，好像忘了自己刚刚叫小红了，对着珠子照起自己的脸来，听不出他高兴还是不高兴的说道：“圆圆让我丑丑。”
小石蜃顶着瓷盘端来一杯茶水。
公孙弄饮了半杯茶水，和弥虚极嘱咐起养小人儿的事：要依照中洲人族的方式养他；不能吃的太胖，平日多动动；现下只是乳牙歪，不用戴牙箍；讲话清楚，可以教他念念书……等等一系列事情交代完，她又将余剩的半杯茶水饮尽。
“年后要开始巡固各洲大阵了吧。”她说道。
弥虚极点点头。
小人儿跑到窗边看着“大水虫”。
公孙弄抬尾指了指：“他怎么办？”
“可以带着一起。”弥虚极说。
小人儿抱着珠子小小声说：“小红，我要吃大水虫。”
弥虚极把窗外的“大水虫”抓进来。
小人儿看的惊奇，明明小红的手把窗纸捅破了，回来的时候窗纸又好了，小人儿伸出手指头戳“窗纸”，又惊奇的叫一声：“啊！”
他把窗纸戳破了，摸到外面的凉水了！
“小红！”他看着外头乌突突的，有点害怕，问：“我的指头怎么办呀！”
弥虚极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你拿回来就好了。”
小人儿左手抓右手，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手“拿”了回来。他噔噔跑到弥虚极旁边，抬头发现大青头大夫也正看着他发笑。
小人儿又低头看大水虫，口水都要流出来，他说：“我给你们做饭！”他薅起虾须子跑到桌边，一下就蹦到地上了，拽着大水虫往自己的小屋跑。
公孙弄被他吓一跳，心想这小人瓜长的小小的还挺耐摔。
弥虚极起身跟着小人儿。
小人儿把虾拖到景缸里，先跑进自己的小窝，发现小铲不见了，又拖着大水虫跑进扶光居。他在扶光居里找到厨房，见两个凹凹的锅连在一起，他把大水虫举起来放进锅里，也不管放不放得下，拿起小铲在锅里戳来戳去，还有工夫看一眼窗外的小红，告诉他：“我要做饭了。”
公孙弄也到景缸旁看他。
小人儿忙忙叨叨在锅里戳了好半天，小铲一撂，薅着须子把大水虫拖到外边，大声说：“我做好啦，你们吃吧！”他累的呼哧呼哧的，以前可没炒过这么大的大水虫，他坐在旁边期待的看着小红和青头大夫。
虾身上沾着白沙，泛青，被这小人儿在洗菜池里一通折腾，一点“熟”意也没有，想来他平日也是这么“做饭”的。
弥虚极指尖在虾尾处一断，把虾尾放进嘴里，不动了。
小人儿说：“你得嚼呀。”他小嘴捯饬捯饬的，告诉弥虚极：“你得像我这样。”
弥虚极嚼了嚼。
小人儿又去看公孙弄。
公孙弄不用宫主的法子哄他，她和小人儿说：“我也会一样做法，做出来的大水虫也好吃。”
她和小石蜃借来一个烤盘，把虾放到盘里，不大会儿就滋滋啦啦响起来。
小人儿嗅了嗅，说：“有味道。”
弥虚极轻轻把着他，不让他靠近烤盘。
炙烤的香味飘出来，小人儿更要流出口水了，他说：“大姨，给我一个腿吃吧！”
公孙弄将大虾吹吹晾晾，拔下一个腿给他。
小人儿抱着虾腿，像挤奶糕一样往外挤着虾腿里的肉吃。
“还挺有劲儿的。”公孙弄说。
小人儿吃的嘴角沾肉，他高兴坏了，吃了好几根虾腿，又吃了一块虾肉，剩下的被青头大姨吃掉了，以前都给凿凿嘴吃，他们一起很快吃光，不然就坏掉了。但是今天小红打开厨房里的小柜，把剩下的几根虾腿都放进去，还说好几天都不会坏掉。
青头大姨走了。
小人儿问：“她是神仙还是妖怪呀？”
“她是人族。”弥虚极说。
“那她们人和我们人不一样。”小人儿说，“我们不长蛇。”
弥虚极问他：“你想不想去外边玩儿？”
小人儿也不知外边是哪个外边，他说：“想！”
小红不见了。
小红一不见，外面就会出现一座大红山。丝丝缕缕的红线探进屋来，抓起小人儿和他的小船。
小人儿发现自己飘起来了，红线绕着他，并没有挨在他身上。他看见自己的小窝越来越远，地面也越来越远，他像凿凿嘴扇翅膀一样扇了扇自己的胳膊。
大红山可真大呀！
外面到处都真大呀！
小船被放到水面。
他突然发现，小船还没有屋檐的瓦片大。
他被放进小船里。
红线拘着两只小桨递给他。
他接过小桨，说：“原来不是你们长太大！”他发现个大秘密似的鼓了鼓脸、瞪起眼睛一本正经的断定道：“是我长的太小啦！”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