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向北》祭漓y

2、第二章

　　在雨夜中，大雨淋漓，点点微光在暗夜中照耀着前方的道路，万家灯火通明，灯火阑珊映照出少年那张英气的脸庞。
　　走到了一个岔路口时，宋临然朝薛灿阳说一声“拜拜”就向与薛灿阳相反的方向走了。
　　薛灿阳错愕地看着他的背影，朝他大声喊着： “喂，宋临然，我可以送你回去啊，顺便去你家坐坐，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有去你家看过。”
　　那个在雨中独自走着的背影依旧没有回头，雨水已经浸湿了他的校服一部分，水滴顺着他乌黑的发梢滴了下来。听到这话时，他的脸色微变，但嘴角还是硬扯起一抹微笑，回首看着不远处的薛灿阳： “不用了，我身体能抗住，我家里人不喜欢生人来我家。”
　　怎么可能不喜欢呢，那时候自己的母亲见到自己带朋友回家的欣喜是自己这辈子都忘不掉的。
　　薛灿阳似乎有些不甘但是他还是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在他看来，宋临然应该是家境十分优越，但碍于家长不喜欢见生人才没有带自己去。
　　宋临然看着远处那个打伞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茫茫暗夜中才往前继续走，雨水已经打湿了他身上的衣服，几滴水滴顺着他的下颚线滑了下来，再滴在了地上。
　　幸好他的家离这里不远，他很快就到了楼下，那是一座环境看上去并不好的楼房，窗户前笼罩的铁网由于风吹雨打也已经生锈，几户人家的窗户外还有几片被拆掉的纸箱壳子。
　　宋临然在楼下停顿了几秒后才走了进去，他沿着水泥铺成的楼梯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第六层，从已经湿透的书包中拿出了有着一点锈迹的钥匙，然后用它开了门。
　　门后的家一如贫洗，陈设简单但是干干净净，一看就是经常打扫的，但是家里的气氛并没有多好，孤寂冷清。
　　“妈，我回来了。”
　　一个房间内传来几声剧烈的咳嗽声，仿佛要将肺给咳出来： “小然回来了？”
　　“嗯。”
　　宋临然听到那几声咳嗽后脸色微变，睫毛颤了颤，随便应了她一声，连忙来到了那个房间，房间窄窄的，大概也就几十平的样子，靠近窗户的是一张床，床上躺着的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
　　她的脸色灰白，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脸庞日渐瘦削，眼神中只有迷茫，她现在病魔缠身，终日被恶疾折磨，人也日渐消瘦。
　　看见房间门口的宋临然后她的脸色微变，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嘴角生硬地扯出来一点弧度。
　　他一进门就把还没来得及扔的书包一把摔在地上，然后将刚要起身的宋妍按回了床上，带着几分幽怨意味的埋怨她： “妈，你明明知道自己的病情日渐严重还不好好休息。”
　　“我没什么大事呢，小然，你就听那个医生乱说吧，我能有什么事呢，我不过是生了一场把我束缚在一张床上的怪病罢了。”宋妍的脸色并不好，脸上的微笑也有点惨淡了，她忽然也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所剩的最后一点微笑也消失了。
　　她不想让面前这个承受了许多压力的儿子担心，看到他身上已经湿透后索性转移了话题： “小然，我看你身上都被淋透了，我之前不是一直叮嘱你要带伞么？伞要是丢了或者坏了妈妈再给你买一个好了。”
　　“没有丢，也没有坏，我借给同学了，他比我更需要伞。”宋临然一脸漠然地站在一旁，正拿着电热壶中的水往装着半杯凉水的水杯里倒。
　　“这样啊。”
　　宋临然垂眸打开了一旁存放药片的药袋，在手中一一摆开，然后再将水和药片放在一旁的桌上，再将宋妍小心地扶起来，仿佛生怕她有什么闪失一般： “妈，你小心点，别病没好，哪里又被伤着了。”
　　“我没事的，对了，借伞的那个同学你认识么？”宋妍一口气将那些药片吞完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她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宋临然连忙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紧皱着眉头： “不认识，但是我们是同学。”
　　宋妍的反应并没有太过震惊，她和自己的儿子相处的这几年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儿子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了。
　　她只是叹了一口气，眼眸中满是担心，轻声道， “那么小然你答应妈妈，不能因为别人而将自己的身体抛之脑后，你帮助同学的行为是好，但是代价就是你全身被淋湿甚至明天还有可能会发烧感冒。”
　　“妈，我知道了。”宋临然将宋妍喝完药后的水杯放在一旁，脑海中又不自觉地浮现出之前的那幅画面。
　　他为什么会对那个人念念不忘呢。
　　他的脑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是不是自己的内心因为那把伞而难受，还惦记着那把伞，想要它尽快的物归原主。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就被宋临然紧急掐灭了，什么玩意，自己脑子里天天装的都是什么，宋临然现在感觉自己有点神经质了。
　　夜色央央，万家灯火早已经熄灭，只有宋临然的房间还灯火阑珊，他正在伏案写着自己在最后一节数学课上没写完的那道竞赛题。
　　当写到最后的“综上所述”时，他放下了笔，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之后就呈“大”字般躺在了床上。夜色中最后一点在暗夜中独舞的微光也由此消失，就像这夜色宛同黑洞般将这唯一一点光明吞噬了。
　　虹初晨的血色晨曦照在了宋临然的脸庞上，宋临然被晃得从梦中醒来，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之后就换上了阳台上挂着，已经晾干的校服。他随手从厨房里拿了一个小麦面包就到玄关处准备离开家去上学了。
　　在手已经到了门把上准备开门时，他想到了什么，忽然愣在了原地，思绪回来之后他疾风般跑到了厨房，开始动手做一顿简单的早饭。
　　将早饭盛好放在宋妍房间里的桌子上之后才放心开门离开了家。
　　一路上宋临然几乎是飞也似的跑向教学楼，幸好他们班在一楼找起来没有什么困难，但是他一路上都在冲刺，都是别人主动给他让路，以至于他几乎没怎么看路，恰巧不巧撞上了人。
　　宋临然和那人同时被对方撞倒在地，宋临然慢慢站了起来，正想看看自己撞到了谁时，却发现那个人怪熟悉的，手里好像还拿着一把黑伞。
　　有一说一，那黑伞还挺熟悉，等等，那不就是他的伞么？
　　宋临然忽然有些尴尬的看着面前这个被他撞倒的“幸运嘉宾”，他起身后将那人拉了起来，他人还好，只是手上拿着的书被撞飞了。宋临然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撞到他后就索性帮他捡起了地上散落一地的书和里面夹着的便签。
　　“谢谢。”谢韫朝他点头表示感谢后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还给他伞，“喏，我还没有还你伞，咋天……”
　　“谢谢你了。”谢韫抬眸看着宋临然。
　　宋临然倒是没有接过伞，他明知故问地问道： “原谅我咋天记性不好，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谢韫。”谢韫愣了一下明显没有想到他会忘记，但是他还是回答了宋临然的问题。
　　“是白石鉴鉴，韫尔美璞的那个韫么？”宋临然联想到之前妈妈给自己看的一本书，好巧不巧的是他正好记住了，而现在，这句诗用在这里甚是合适。
　　谢韫微微点了点头，眼底的一丝佩服被宋临然捕捉到了： “是的，我父母是希望我能像谢道韫那样有文采，于是给我起名谢韫。但是我并不同他们希望的那样，我是一个适合学理科的人，对了，你快迟到了，你赶紧回教室吧。”
　　“你要是不说我都忘了。”宋临然一拍脑袋，他顾不上和谢韫告别，朝教室里面快步走去，虽然迟到了，但是幸运的是老师来晚了并没有被抓个现形。
　　早读完之后，薛灿阳来到了正在琢磨一道语篇填空的宋临然旁边，敲了敲他的桌子，宋临然侧头看向他，看上去很烦躁： “找我干什么？”
　　薛灿阳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眉头微扬： “宋学霸，你知不知道咱们班要来新人了，听说好像是从别的班转过来的。”
　　宋临然挣脱了被薛灿阳一直搂着的肩膀，再次俯首做题，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耐烦： “和我有什么关系？”
　　薛灿阳夸张的用手按了按太阳穴，双臂交叉在胸前： “嘿，你别说，这次来的可是一个可能威胁到你地位的尖子生。”
　　“哦。”宋临然依旧没在意，笔在指间旋转，黑色的走珠笔和那白皙宛若初雪的皮肤相互凸现着。
　　薛灿阳见逗不起宋临然一点兴趣，顿感无趣，转头又去向别人传递这个消息了，很快，班里面要来一个尖子生的消息在A班传了起来，沸沸扬扬。
　　一上午下来那个新生都没能来，A班的人不禁怀疑情报是不是有误，纷纷去找薛灿阳要个说法，薛灿阳自然也不知道，只能说： “估计在教导处做相关信息登记呢，转班这事估计多少也要郑重一点，就老徐那办事效率，三天后办完都没有问题。”
　　下午因为初夏的燥热，宋临然很早就在自己的座位上醒了过来，由于上午老师留的作业有点多，宋临然选择中午留在教室写作业。
　　当他睡眼惺忪的抬头却蓦地看到太阳的余曦下的少年正在收拾东西，他在阳光照耀下格外耀眼，乌发因为日光而镀上了一层金色，本就白皙的皮肤在太阳的衬托下好似冬雪，宛同冷月皎洁。
　　少年似乎发觉有人在看他，回头就看到有些呆滞的宋临然，宋临然心虚地偏头并试图挑起话题： “你怎么在这里？”
　　谢韫歪着脑袋看着他，眼底的不解愈加明显，他沉默了几秒之后才开口： “我是你们说的转班的插班生。”
　　“这样啊，你为什么大中午的来收拾东西。”宋临然挑了挑眉。
　　“老师让我下午之前收拾好东西来这里，我上午的课程有点紧张就没收拾，就挑中午来这里了。”谢韫一边继续整理着他的抽屉里的书一边头也不抬的回答宋临然的问题。
　　下午同学们陆陆续续的来到了教室，看见谢韫之后都围在他的桌子旁边，问他的一些情况和他为什么要来A班，谢韫一般回答的只有“嗯”“对”“不是”这几个字。
　　A层有三个班级，其中有A班，B班和C班，他们都实力相差不大，谢韫就属于C班，平时也安静不张扬，所以有很多人知道他的名字却没见过他本人。
　　班主任来到讲台上后，笑着让收拾完东西的谢韫上来做一个自我介绍，在同学们的窃窃私语中他走上了讲台，骨节分明的手拿起一根完整的粉笔，随手一折，粉笔就成了两个不同的个体。
　　谢韫转身在擦得能映出倒影的黑板上写下了两个字“谢韫”，他的字迹工整大方，引来了一些同学的赞叹，他转身面对着同学，面颊略微通红，手心紧张到出了汗： “我是谢韫，韫是白石鉴鉴，韫尔美璞的韫。”
　　白石鉴鉴，韫尔美璞
　　宋临然蓦然抬头，这不就是自己告诉他的那句么，当他看向谢韫的时候，谢韫也看向了他，他又低头继续做数学题了。
　　老师将谢韫安排在了一个男生的旁边，那个男生本就好奇，等老师一走就问起来他一堆问题，谢韫能少说一个字就绝不多说一个字。
　　第二天是周六，班主任今天难得不让他们补课，说他们的压力最近有点大，得给他们一点时间缓冲一下。宋临然起床之后就去咖啡店兼职当服务员，由于优越的外表，这家咖啡店比其他的咖啡店更加受女生欢迎，来这里的人也络绎不绝，老板转告他今天有一个新来的服务员跳槽来这里。
　　宋临然对这个倒没有多大的好奇心，毕竟在咖啡馆当服务员也算是比较轻松的，他完完全全靠脸吃饭，站在那里都能赚钱的那种，但是他的完全没有好奇心在一个人的到来之下就已经崩塌了。
　　“老板，我来了，请问你这里有我可以做的吗?”
　　这声音绝对不是一般的熟悉。
　　宋临然一回头就看到在店外站着的那个清瘦的身影，那个他见过很多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