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遇见神的第十六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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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
白发少年跑到山顶，干净的和服下摆沾满了沙石和泥巴，浑身都是从树叶上沾的水迹，杂乱的头发上还插了几片半绿半黄的叶子。
他站在神社的屋前，停下了脚步。
“……杰？”
神社塌了。
原本牢固的小木屋，变成一片废墟，四处是灰尘和断木。
一只金色的铃铛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半陷入泥土，一半依旧光洁，倒映着少年的面孔，仿佛在诉说万千的悲伤。
“杰！”五条悟跑进废墟里，将断木搬起来，扔掉。
随着他的不断挖掘，木头残渣在另一旁越堆越多。
木头断面的细刺划破他的手掌，扎进肉里，稍微动一下都疼。
“杰，你出来！”五条悟大喊，“老子知道你不会死，你出来！”
空荡荡的山顶没有回应，连鸟鸣声都消失在时间里。
“可恶！”少年掀掉最后一块木板。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侧着倒在地面的神龛。
那神龛也沾染灰尘与泥土，贡品被压在下面，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杰。”
五条悟跌坐在地，昂贵的衣服被石头和断木划破。
“你再不出来，老子，老子就把你神龛砸了！”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哽咽。
依旧没有回应。
天地静默着，隐藏在阴云之后的太阳默默地俯视山顶上的少年。
“……杰……”
五条悟低下头，头发上的水珠落下来，砸在神龛的小瓦上。
这时，他终于听见了等待许久的声音。
“我在这里。”
“杰？！”五条悟看向神龛，只见那里面爬出一个黑色的小东西。
是变小的山神，只有巴掌大，看起来比一只老鼠还要脆弱。
“你怎么变小了？！”五条悟趴下去，尽量和对方平视，“你变弱了，要消失了吗？！”
“还不会。”杰爬到神龛最高处，虽然这里距离地面也只有半米。
“但我可能要在这个状态保持很久了，山洪暴发，死了很多人，我的信仰变少了，连神社都支撑不住。”
只剩下一个小神龛了。
“那群人把山洪归于你？凭什么！”五条悟怒道，“老子要去打死他们！”
“别，悟。”杰制止了他，“昨天的山洪我也有责任，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就……”
“早点发现又能怎么样！他们都看不见你，你要如何疏散他们？！”五条悟站起来，“把一切错误拦在自己身上才是最蠢的，我不要理你了！”
“悟……”
杰还没说完，就见白发少年向山下跑去。
“……悟…住手！”
然而五条悟听不见他的话。
山路被堵住，他用术式飞起来，瞬移到山脚的临时避难所。
附近三个村庄的幸存者都在这里，受伤或生病的人们躺在地上，只有湿透的泡沫板分开了人和泥沙。
还有行动能力的人都忙碌着，或是照顾家人，或是搬运物品。
少年的出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因为身上的狼狈，他们忽略了他的阴暗神色，还以为这是哪个新跑来的幸存者。
“小孩，你是哪个村的？”一个搬柴火的汉子问，“你家里人还在吗？”
“……”五条悟没有说话。
“没见过的小孩，估计是另外两个村的。”另一个搬被子的男人说，“艹，被子都湿了，真是天杀的，这山神就不是个东西！”
“……”五条悟抬起手。
阴翳与愤怒在他眼中聚集，那瑰丽的苍天之瞳仿佛孕育着风暴。
但就在这时，一只脏脏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五条悟看向抓住自己的人。
“哥哥……”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眼巴巴地望着他。
“哥哥疼……”
五条悟这才发现自己手上有伤口，纤细的木刺扎进手里，袖口都被鲜血染红。
“……”
“疼……”小女孩扒拉了一下，不够高。
一个女人前来将她抱走，神色中满是麻木和痛苦，没有分给少年一个眼神。
但五条悟却认出了她，六年前去杰的神社祈福过的孕妇。
[“山神大人，请您保佑我的孩子，保佑其顺利出生吧。”]
“……”五条悟放下了手。
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跑了出去。
双脚陷入柔软的泥土，像迷途的人在沼泽中越陷越深。
“悟。”
他听见神明呼唤自己的声音。
“……老子讨厌他们。”少年说。
“那便不要去看。”杰从树枝上跳下来，落在五条悟手心。
他伸出小小的手，擦去对方脸蛋上的水。
“对不起，悟，让你伤心了。”
“老子才没有伤心！”五条悟反驳，“受伤的是你，老子有什么好伤心的！”
“但是你在哭。”杰说。
“……”
“别伤心了。”杰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每一个生命都会遇到劫难，就像每一朵花都会凋零一样。我只是虚弱了一点，没有事的。”
“……可是，这不公平……”五条悟抹去眼泪，说。
“那些人在你的保护下活得很好，他们非但不感激，反而奢求更多。一旦遇到什么灾难，他们都会推到你身上，明明你已经尽力了，明明，明明如果没有你，他们早就死了……”
“……这样说可能会很残酷，但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悟。”杰柔声说，“我是神明，所以我要担起更多的责任。”
“不，你不是神明！”五条悟吼道，“世界上没有神明，你只是一个脱离了身.体的限制，被关于神灵之名的人罢了！
“既然神是从人的愿望中诞生的，那他们和人又有什么区别？既然做神比做人更辛苦，那你为什么要维持现状？！”
“……”
杰沉默。
“我不喜欢这样……”五条悟的声音带着哽咽，“我不喜欢你这样……”
“……悟。”
“老子不管！”五条悟突然把杰塞进自己袖子里，并在袖口打了个结封好。
杰：“？”
“我已经能把你抱起来了，从今天起，你是我的了！”五条悟双脚悬空，术式发动，转眼就回到了山顶。
“老子现在就把你的神龛搬走，从今天起你就和我回五条家了！”
像是害怕杰反对，他甚至用上了才学会没多久的瞬移，连续瞬移两次的消耗很大，他的额头都渗出汗珠。
“？悟，别闹，放我出来。”杰在大大的袖子的挣扎两下，出不来。
“不要。”五条悟搬起只有他膝盖高的神龛，“你不是喜欢做神吗？那从今天起，你就是老子一个人的神。”
“……一个人的神？”杰有点愣，“那是什么神？”
“是守护神啊，笨蛋！”五条悟说，“反正都是神，老子可不会背叛你，永远不会！”
“……”杰没有拒绝。
五条悟很开心。
村民们又蠢又讨厌，既然他们自己抛弃了神，那便不能怪神离开。
杰值得最好的，所以最好的悟会保护杰。
…
……
五条家。
“你是疯了吗？！”家主气冲冲地跑进院子，见到他们家神子在挖坑，差点气得吐血三尺。
“你骂谁疯呢，老头。”五条悟甚至懒得看他一眼。
“不管神明这种东西是不是真的，脱离了信徒，他和咒灵没什么区别！”五条家主指着地上的坑，“你倒好，居然想独自豢养一个有智慧的咒灵吗？！”
“你再说一遍。”五条悟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他，声音冰冷。
六眼的凝视会带来强大的压迫感，更何况是带着敌意的凝视。
五条家主觉得五条悟越来越脱离掌控了。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是恐惧的，一旦六眼和他们对着干，家族中能牵制住对方的，能有几人？
“悟，别这样。”杰坐在五条悟的肩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脖子。
“他是担心你才说这种话的，别生气了。”
“老头子才不会关心老子。”五条悟回答，“他只是怕强大的战力脱离家族罢了。”
“……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了。”五条家主说，“从你出生开始，家族就消耗巨大的资源来保护你和培养你，就是为了让你以后能为家族造福。
“或许这种话在你看来不近人情，远不及对你好的那个山神，但这是环境决定的，一个大的家族，不可能感情用事，你现在还小，不理解很正常。”
“你们想怎样利用老子，老子都无所谓。”五条悟说，“但如果你再骂他是咒灵，别怪老子让你提前入土。”
五条家主：“……”
简直无法管教！
劝说无果，五条家主憋着一肚子气走了，五条悟继续蹲下来挖坑，埋下砖头和水泥来固定神龛。
还没将神龛放到水泥上，他就收到一个电话，是五条辙打来的。
“歪？辙，干嘛？”五条悟接通了电话，“如果你是老头找来劝老子扔掉神龛的，我就把你拉黑。”
“……那可真是求之不得。”五条辙说。
“这么期待啊？那就不拉黑了，老子每天半夜三点打电话叫你起床重睡。”
“……不要破坏社畜的睡眠啊！”五条辙叹气，“和丢不丢神龛无关，我只是他们捞来确定，山神真的不会变成咒灵，或者妖怪什么的吗？”
“被仇恨着的才会变。”五条悟大大咧咧地说，“现在老子就是他唯一的信徒，老子不会变，所以他也不会。”
“哦，那我挂了。”
“真的不劝劝？一想到辙睡不好觉但无能为力的样子我就好幸灾乐祸呢。”
“……你也知道那是幸灾乐祸啊！不劝了，反正除了告家长，我什么都做不到！”五条辙挂掉电话。
他现在在高专教学楼的走廊上，学生们都不在，唯留可怜的老师为问题学生头疼。
这时，一位少年从楼梯间上来，“五条老师？”
“嗯？”五条辙回头，“佐竹？你不是在医院吗，已经康复了？”
“嗯。”佐竹大生头上缠着一圈绷带，几乎捂住了整个额头。
“伤已经好很多了，我觉得，我还是不适合做咒术师，想退学。”
“这样啊，退学手续办了吗？”
“已经办了，我刚刚从校长那里回来。”佐竹大生说，“老师刚刚是在和谁打电话？我听说你们家族的少主抱了个不好的东西回家，是真的吗？”
“这我不清楚。”五条辙摇头，“我和他关系一般，一点和他交流的欲望都没有。”
“哦。”佐竹大生应了一声。
“不说这些了，你现在就离开高专吗？”
“嗯，还要去寝室搬东西，老师可以帮我一下吗？”
“可以，走吧。”五条辙向楼梯走去。
他没有看见，在自己转身后，重伤初愈的乖巧学生露出了阴险贪婪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遇见神的第十六天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