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夏夏》琊昱

5、五

　　冰冷的医院里，急救室外，我抱着胳膊，缩在墙角，不停地颤抖。

　　“李严风，怎么回事？”

　　这句话，我对自己问了几百次。

　　我抓着每一个路过的护士问：“你们能看见我吗？能看见我吗？”

　　护士们都被吓走了，留下了一句“神经病”之后都吓得远远的了。

　　他们看得见我，那么李严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医院门外的阶梯上坐了一位老人，他夹着烟就那么坐着，烟灰洒了一地。我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在他面前停住了。

　　我看着他，想要一个回答。

　　很久，他才开口。“我是严风的爷爷，他爸妈早不在了，我把他从小带到大。”

　　他似乎不想看我，一直盯着手里的烟，“你想知道的我也不知道，但都在这儿，”他递给我一个厚厚的信封，然后手一抖，烟掉在了地上。

　　“我得去守着那个孩子，”他转身离开，苍老的背好像直不起来。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信封，拿出了里面的一封信和一个黑色小袋。看到信里的第一个字，我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我最爱的小傻瓜：

　　我不知道你看到这封信时会发生什么事，我告诉我爷爷，只有到不得已的情况才能把这封信给你。

　　如果你没机会看到这封信，我也会把一切亲口告诉你。

　　小傻瓜，这些天过得累吗？心里怨恨我吗？

　　不管你的回答是什么样子的，我都会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对不起！以前是我伤害了你！但那时我不知道，我竟然会把你逼成这样。

　　我现在好后悔，那时候冲你说了那样的话。你肯定永远也忘不了我的那句“我再也受不了你了”。但是你却记不得了那次我们大吵一架后发生了什么。

　　我问过你好多次，你都说不记得了。

　　那天你回到寝室，一直哭一直哭，后来在寝室晕倒了，第二天才被别人发现。我冲到你寝室时，看到寝室里很乱，很多东西都被摔在地上，而你就躺在废墟中。我当时心里好痛好后悔，我抱着你去医院，直到医生说只是因为疲劳过度没有什么大问题，我才放下心来。

　　醒来后，我问你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你却一点都记不起来。

　　你要出院，我去给你清理寝室时，发现了几张纸。纸上字迹很乱，很多地方被眼泪模糊得看不清楚，可是我看得出来，那是写的一个故事。

　　当时我没在意，只是把纸随手放到了书包里。

　　出院后，你一个月没和我说话，我以为你是恨我。虽然我很想和你和好，但是我没有那个勇气，你知道，我一向没有承认错误的勇气。可是现在，我真的想说，对不起，我错了。

　　没想到一个月后，一个自称夏夏的人加了我的□□，和我聊天。其实第二天我就知道夏夏是你了，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高兴，我对着电脑一直笑一直笑。

　　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有比你更了解我的夏夏，除非夏夏就是你。我也查过那个□□号的IP地址，的确是你宿舍的。

　　于是，我知道了你的想法，我知道你不恨我了，我还知道你很关心我。后来我们和好了。

　　每次看到你，我心里都会笑，我会笑你这个小傻瓜，用那样的小伎俩和我和好，还以为我不知道。

　　有一天，我准备揭穿你的小把戏，于是我笑着看着你说：“你瞧，夏夏来了，不愧是你的好朋友啊，长得和你还挺像的。”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就是夏夏，你这个小笨蛋怎么骗得过我。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你的表情变了，变得很呆滞，很无情。

　　我本来以为你会不好意思地笑的，可为什么是那种表情呢。我有些气，又有些急躁。可接下来你的行为，更让我不能理解。

　　你竟然对着我身边的空气说：“夏夏，好久不见了。”你竟然对着我身边的空气拥抱！

　　我以为你是在和我赌气，故意气我。可是后来分开后，我发现这场景好像在哪儿看到过。

　　后来我想起来了，我翻出了几张纸，上面是吵架那天你写的那个故事，一个没有结尾的故事。

　　故事的女主角是你，男主角是我，第三者是夏夏。第二次看这个故事时我震惊了，那天发生的所有的细节和你写的都是一模一样！可是，那个夏夏我看不到！

　　我当时很慌张地又一次读完了那个故事，那个故事写到你杀了夏夏，然后每天给夏夏的尸体拍照片给我，然后故事就没了。

　　我当时很乱，不知道你是真的看到了夏夏，还是只想把这个故事演一次来惩罚我。可是我又一想，如果你是想演一次这个故事的话，也得要我配合你的表演，不然没有一点作用。所以我想，你是真的看到夏夏了。

　　只是这个夏夏，她是不存在的。

　　那次吵架之后，我就觉得你有点不正常了，“夏夏”出现之后，我就更觉得你不正常。我查了很多资料，跑了很多医院，后来知道了几个词：精神分裂，妄想症。

　　我当时很害怕，也很后悔。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也知道你心里只有我，你的世界里也只有我。也许是你太在乎我了，所以我的任何一个小动作都会被你捕捉，然后你会胡思乱想。所以只要我一发脾气，你就会把后果无限扩大化，你会以为我不爱你了。你没有朋友，有苦找不到人诉说，长久这样压抑自己，于是慢慢地，一切都不正常了。

　　只是我意识到这些时已经太晚了，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你。开始几天我配合你，在你能看到“夏夏”时也装作能看到“夏夏”，那时我只是想知道你病得有多重。

　　我不知道你眼中的“夏夏”会什么时候出现，所以我去看你写的故事，按照你的故事来。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根本不用刻意去做，因为你会看到更多，听到更多。

　　你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对我说：“我中午看到你和夏夏坐一块儿吃的饭，还有你的一群哥们，你们聊得可开心呢，你还给她夹菜吃，哼！”

　　而事实上我根本没有和夏夏一块儿吃饭，我右边做的是我哥们，左边是一个空位！

　　我知道了，你病得比我想象中的更严重。

　　我最亲爱的雨冬，我最亲爱的小傻瓜，写到这里，相信你已经知道了事情大部分。你不要不相信我所说的，你要看下去。

　　我们俩按照你的故事走了下去，后来我发现，我已经不能自拔。因为我想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尾。

　　我知道这个想法很疯狂，可有时候我心里很高兴，因为你疯了，我愿意陪你一块儿疯。

　　所以后来我按照你的故事，装作看不见你，我按照你的故事一直到今天，到你的故事的结尾。

　　我不知道该怎么持续下去，所以今天，我写下了这封信。

　　写完信后，我会顺其自然，等待这个故事的结尾。你能看到这封信，就说明这个故事已经结束了。

　　傻瓜，前几天你一定很伤心吧。不要伤心，我没有背叛你，那个夏夏，她根本不存在。

　　傻瓜，你一定很害怕，害怕你寝室藏着的那具尸体。我告诉你，别怕，因为那是你的幻觉，她根本不存在。

　　傻瓜，你怎么会相信我不爱你了呢？傻瓜，我怎么会舍弃的我的雨冬呢？

　　傻瓜，那个黑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的是你写的那个故事，和这几天你放在我房间里的照片。

　　先不要打开。

　　打开之前，你深呼吸，抬头看看天空，看看绿树，你可以跑一跑，跳一跳。等你放松了之后你再打开，你会发现那些照片上，什么都没有。

　　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随便抓住身边的一个人，他会告诉你，那照片上什么都没有。

　　如果你再不相信，你可以带人去你的寝室，所有人都会告诉你，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亲爱的雨冬，我亲爱的小傻瓜，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叫李严风的人，他会永远爱你，永远爱你！

　　李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