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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   乌云层叠加深,近乎于墨水浓稠的颜色,疏雨打芭蕉,等雨停的时间显得愈发漫长。位于江边别墅宅邸灯火通明,一队军雌戒备森严在周边巡逻,以防不测。

      伊修斯靠着床头蜷缩起来,试图放慢呼吸缓来解痛楚。他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被冷汗打湿的鬓发贴在脸上,发白的嘴唇上起了层死皮。失神的红色眼睛蒙着一层水雾,就在那蓄着,眨一下眼才会掉一次泪。

      冰凉湿冷的手抚在同样没有温度的小腹上,已经没有任何回应,今晚虫蛋留不住了。

      小腹传来一阵阵绞痛,身下彻底湿透了,它在下坠。伊修斯没有腺体,不可能释放安抚信息素去让虫蛋蛋舒服些,只能让它自己离开身体。

      他仰起脸呼出一口气,喉咙里传出破碎的呜咽声,在寂静空荡的房间显得突兀,他吸了吸鼻子,红了眼眶。

      没有声音,酸涩温热的眼泪顺着下颌滑落,断断续续,渐渐连密起来,很快打湿了堆积在身前的睡袍。伊修斯垂首把脸埋在膝盖上,不肯发出零星声音,想把哭声憋回去。

      雨下大了,敲打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这些天一直压抑的情绪随着钝痛而爆发,身上疼,心里更疼,密密麻麻的过往将他凌迟。他忍不住去想塞缪尔,如果他在这里,自己就不用能么疼了。塞缪尔对他很好,他舍不得自己疼,要是他在该多好……

      这是他咎由自取,他自己给自己找罪受,怨不得旁人。

      可凭什么总是他能么倒霉。

      伊修斯知道自己算不上好人,但不是天生坏种,他做好应尽的一切,时常也会乐于助人。二百年的光景,次次唾手可得却次次求不得,上天给他希望又总在下一刻转眼打碎。

      为什么——

      他不明白。

      意识逐渐模糊,那只手重新在医药箱中翻找起来,他需要找到醒脑剂来强迫自己清醒。这应该是他最后一颗蛋,倘若在这种时候昏过去,蛋会碎,大概率是一尸两命。

      伊修斯手上已经没劲儿了,他用牙用手把包装拆开,吐掉针头外壳,然后扎到青紫斑驳的小臂上,注射器的液面被迅速推到底部。动作行云流水,谈得上是肌肉记忆。讲一个可怜的笑话,这具破烂身体里一半血液一半药液。

      雨还在下。

      他慢慢滑下身子,放松自己,想把早产的虫蛋生下来。阵痛的朦胧中,伊修斯似乎听到了敲门声。想到这里只有几名雌虫侍从,没有命令他们是不会进来的,他觉着是自己的错觉。

      敲门声响了一会儿就停了,良久没有再响,正当伊修斯放下心思的时候,听到“啪”的一声,玻璃被击碎落在地面上。

      抬头,是塞缪尔——

      黑色的礼服湿透了,他屈膝立在窗台上,一手抓着窗户顶,一手拿着用精神力幻化的水刃。背后是裹挟着寒风的雨水,从缝隙处刮进来。

      塞缪尔眉头下压,点漆墨染的黑眸不带一丝波澜,和伊修斯看个对视。

      伊修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里被军雌围得密不透风,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塞缪尔忍不住皱眉,几天不见伊修斯又憔悴了很多,把水刃顺着窗户扔出去,向他摊开手,似乎在表明自己的没有任何敌意。

      伊修斯绷紧神经,目光紧跟塞缪尔。

      塞缪尔身上的雨水滴滴答答淌个不停,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伊修斯的打量。

      对面孱弱的雌虫如同猫科动物一样匍匐着怒视塞缪尔,修长白皙的手臂凸起肌肉的起伏。眸色被半虫化的红色取代,颊上浮现出零星的黑色虫甲,喉咙间传来恐吓嘶鸣。

      似乎这样就会彰显出威慑力,阻止其他人伤害自己和虫蛋。

      ——怎么了?

      他缓步向伊修斯走近,每进一步伊修斯的气势就削弱一分,瞳孔隐隐颤抖,向后瑟缩躲开直到退无可退。

      终于,一道精神力直冲他的面门,塞缪尔没有动。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伊修斯的反抗就像小打小闹,没有触及到塞缪尔就四散开。

      理应如此。

      却看到伊修斯紧张担忧的表情,半伸着手欲言又止。

      攻击塞缪尔的是他,皱眉担心的又是他。

      塞缪尔很难评价伊修斯。

      “寡夫你好,我是死人。”

      调侃意味的讥讽把伊修斯拉回现实,反应过来这个塞缪尔不喜欢他了,他撇过头,想留给自己最后的体面。

      塞缪尔见他神情冷淡,只看了一眼就扭过脸去,又想嘲他。却看到床下还扔着四五支空掉的注射器,注射器上没有标签。

      “你生病了?”

      不问还好,一问伊修斯心里的委屈全都上来了,口中说不出就从泪水开始流露,就像原本完好的气球被针扎了一样,嘶嘶冒个没完,他的眼泪擦不干。

      塞缪尔于心不忍,并不是想象中的快意,反而有些心疼。

      但冒雨爬了十八层楼不是来听伊修斯哭的,他脱掉湿透的外套,随手扔在一边,半蹲在床边放轻声音问道:“你当年说塞缪尔没有死是什么意思?”

      伊修斯本能地向后缩了缩,似乎是不敢和他挨得太近,用手背胡乱擦了把脸。随着雄虫的靠近,肚子里的虫蛋又有了动静,精神海中突然泛起一圈涟漪。

      一个想法闯进他的脑海,只要留下塞缪尔,他的虫蛋就能活!

      伊修斯回头盯着他,嘴唇嗫嚅,他在思量。

      在塞缪尔脸上没有情绪,看不出是愤怒还是厌恶,静静地等待下文。

      伊修斯将手落在小腹,深呼吸调整心情:“当时年轻气盛,我担心我哥会死,私自搞了个实验,想着、想着那天会用得到,结果就像你们知道的那样,一直没有成功。”

      他讲着颠三倒四的实话。

      “你先前不是一直在纠结为什么会出现在三百年后么……”

      “因为你是我的实验体。”

      塞缪尔皱眉,伊修斯伸手想抚平他的眉头,不出预料的被躲开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我高估自己,期间一直在出岔子,每一次的实验体都会记忆缺失。这次因为夜莺捣乱,我并没有像计划的那样等到你。”

      “你还有别人?”

      “对,不过他们都死了。”

      “怎么死的?”

      “我把我哥的记忆移植给他们后,就会自杀或者被他杀。”伊修斯摸了摸小腹,安抚着躁动的虫蛋,“这一次我怕你知道的太多,所以我一直瞒着你。不要皱眉。然而你还是会离开我,我没本事,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着,他奇怪的微笑。

      “谁说得?”

      “你就是这么干的。”伊修斯垂下眼不再看他,一一细数出来,“那天被你发现后,我就想去找你,但你一直在躲我。后来我找你,你都对我闭门不见,再之后你对我爱答不理,你还当着下属的面羞辱我,扯我头发,最近又不理我。”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还不如那些应召雌虫,他们还能拿到钱,我只能挨训。”

      塞缪尔沉默片刻,他已经坦然伊修斯脑子不好使这件事儿了,有些事儿从他们各自的角度出发都不一样。

      “你不也把我当替身了么。”

      “没有,你就是你。”

      “怎么说?”

      伊修斯比他还了解他,匍匐着向前凑近,四目相对:“你说过的话他们都对我说过,相同的情况相同的语义相同的心意。可有不同,你对我的好和他们不一样。”

      塞缪尔认可着,毕竟阿祖拉的记忆可比现在的他多经历几百年呢。

      “你也会和给我移植他的记忆么?”

      “不会。”

      伊修斯不舍的眼神在他脸上缱绻留恋,给出了答案,“我放弃了。”

      塞缪尔想起之前伊修斯的谋筹,每一步都落得恰到好处,引诱他上瘾,现在打起退堂鼓出乎他的预料,“为什么?”

      “我意识到我不再年轻了,长得也不漂亮,身体还不好,也没有当年的精力去追你……”

      伊修斯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恍然大悟的,可能是某天早晨在镜子中,看到不合时宜的红痕,久睡餍足仍疲惫的精神。他伸手抓住塞缪尔的手掌,这次塞缪尔没有躲开,他轻轻的握着没多久就松开了。

      要不,算了吧。

      伊修斯收回手,无言催促塞缪尔离开。

      塞缪尔咬肌绷紧,复杂的目光盯了他一阵,打破沉默,正色道:“我喜欢你。”

      伊修斯仰起脸,注视着那个熟悉陌生的面容,笑不出来,哑声道:“你别骗我了,我不是个有趣的人,戏弄我很没意思。”

      塞缪尔挑起他的下巴,附身亲上去,完成一个时隔多年的吻。浅尝辄止,伊修斯瞪大了眼睛,没说话,推开他向床里面挪了挪身子。

      无声应允。

      塞缪尔爬到他床上,单手撑在伊修斯身侧,将他完全拢在身下。伊修斯的眼睛红红的,鼻头也有些红,指尖抹去他眼尾的泪痕,摸上他的脸。

      伊修斯乖乖地侧脸贴过去。

      塞缪尔良久没有动作,做梦似的发问:“我们和好了。”

      不敢确信。

      伊修斯把手指插进他的指缝,目不转睛地看着塞缪尔,“应该和好了吧。”

      四目相对,好一阵儿功夫,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塞缪尔从他身上退下来,伊修斯拉住他的手,“你不想了?”

      塞缪尔又看了他片刻,凑近唇碰唇,“不想。”然后虚揽住伊修斯的背,“我更想抱着你。”

      等到塞缪尔去洗澡,伊修斯已经好多了,他勉强走到窗户旁向下看。

      远处大江东流,流光明灭,天黑雨大,哗啦啦吵得耳朵疼。外面全是荷枪实弹地军雌,而且开启防备的十八层楼,下面的巡逻的雌虫就像蚂蚁一样小,塞缪尔就这么冒着雨爬上来了……他有些后怕的重新合上窗,但凡有个万一,会不会他就再也见不到塞缪尔了。

      塞缪尔倒没多放在心上,找不到他就挨个来,有守卫就绕过去,十八层楼找不到那就挨个爬,总会找到的。

      带着氤氲的热气,塞缪尔边擦着头发边从浴室走出来,伊修斯正摆弄驱寒的姜汤,见他过来毫不掩饰脸上的笑意。

      塞缪尔坐到他旁边,下一秒就把他抱起来。伊修斯身型比塞缪尔小不少,腰也细,正好贴合在他怀里,膝弯正好卡在他的膝盖上。

      他把下巴枕在伊修斯肩上,耳鬓相贴。

      沐浴露没有换,还是之前的味道。

      偏偏只有塞缪尔用才让他喜欢,整个人被塞缪尔的气息包裹着,平稳有力的心跳给了他久违的安全感。

      “伊修斯。”

      伊修斯立刻直起身,握紧了相牵的手,紧张询问:“怎么了?”

      塞缪尔在他脸上嘬了一口,把他按回去,有些扭捏的直白:“你想我么?”

      “我想你。”伊修斯眨了眨润湿的眼睛,轻咳一声,“我不该瞒你的。”

      塞缪尔听出他的伤心后悔,晃了晃他俩相牵的手:“都过去了”

      伊修斯挣开一只手,勾着塞缪尔的下巴,舔吻着干燥的薄唇,有点淡淡的烟草味。稍后觉着使不上劲儿,单脚踩地,跪在塞缪尔腿上,舌尖顺着唇缝往里深入。

      塞缪尔墨黑的眼眸有些深,带着笑意,半张开嘴方便伊修斯进来。

      没多久,塞缪尔被给了点甜头后就反客为主,让伊修斯跨坐到身上,分明的腹肌硌着软肉,把他亲出了昙花香。他把脑袋埋在塞缪尔的颈窝,舔了舔沾上口水的下唇,缓慢的呼吸凝神。

      这次伊修斯似乎看见了新的结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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