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晴圆缺》芳泽兮

53、双镜中人谁比谁真 上

　　就过了那么几刻，整个视线连带着身体穿梭进层层云雾，不一会儿便云开眼亮，江怀瑜远远的便透过苍翠挺拔的竹林，看到了熟悉的草屋，再近一点，便可看见流照君立于屋前不远处，寒商和暄风站在两侧。
　　流照君手持琵琶，一只手似乎轻拨了几下，下一瞬，江怀瑜连同尹骁就像是飞着飞着突然被折了翅膀的鸟，任凭风把身体带到何处。
　　尹骁放在江怀瑜腰上的一只手突然往肉里用力，江怀瑜硬是没喊出来，直到落了地，不由得细微的趔趄一下，尹骁马上注意到，就要一手扶上去，江怀瑜下意思躲了一下：“我没事的！”
　　流照君像是觉着有些好笑：“你们……不御剑？这样不累吗？”
　　谁会把人带过来是直接抱过来的？
　　寒商马上接话：“说不定是情况紧急也没想这么多嘛。”顺势就往呆愣住的二人抛个媚眼。
　　明明是别人抱的自己，江怀瑜却有一种做坏事被揭穿的窘迫，甚至看尹骁一眼，尹骁却是语气平淡，似乎刚才什么奇怪的事都没发生，“师父，这下我们是否已经准备完备了？”
　　流照君认真的看向江怀瑜：“怀瑜，你现在已经死了，不管是身份还是地位，一切都要到尘埃落定后才能告昭，任何仙士甚至天界的人都不可晤面。”
　　江怀瑜立马道：“是！”道门镇带出来的习惯还是没改。
　　“如此，那该无所顾虑，即刻就能行动，你们都把手握在一起，随我来。”流照君话音刚落，几人就把手握好了，一声低沉的琵琶音过后，让人明显感觉到周围似乎发生了变化。
　　江怀瑜一睁眼，愣住了，“呕——该死的地方！该死的味道！”寒商捂住口鼻，头到处摆动，试图找空气好点的角度。
　　流照君轻轻一笑：“这里可没有一样东西是活的。”
　　没错，虽然这是第二次来，但江怀瑜清楚的记住了这个地方，蛊界的边界！
　　这里与那日看到的毫无变化，脚下依旧软绵绵的不知道踩到些什么，鼻端是刺鼻的腥臭味，黑乎乎的周遭泛起一层薄薄的红光，总让人觉得这层红幕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探。
　　江怀瑜道：“大人……”他真的很想问问，为什么流照君来到蛊界能这么容易，或是为什么不告诉天界蛊界到底在哪，虽然之前旁敲侧击过几次，但流照君都没个准确的答案。
　　“抱歉大人，我还是很想知道，为什么您会知道蛊界所在？”江怀瑜道。
　　尹骁的身体在他身旁似是僵了一瞬，江怀瑜感觉到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紧张。
　　流转君在前面偏了下头，语气不变：“你会知道。”
　　又似是叹息般道：“有时候被人看轻，或许是件好事。”
　　寒商在后面拉住了江怀瑜和尹骁：“你们说什么呢，怎么不走啊，真受得了这儿的臭味？”
　　跟上次一样，一座座的石像接踵而来，不过却很明显多了一座，尹骁伸手指了指：“你看到了吗？”江怀瑜也看到了，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群魔乱舞般的石像中，多了一座，这座石像比任何一座都小，是一座少女的石像，不管是神态还是体态，都比周围雕的更好，笑容可掬，手脚舞起，是活泼可爱的少女石像。
　　更明显的是，也只有这座石像上了色，“少女”的衣饰简朴，却难掩其天真烂漫，被座座高大的石像包围在内，像是要把这位少女保护起来。
　　流照君转头道：“别靠近那座少女石像，绕开走。”
　　迟了，寒商和暄风就在刚刚绕到了少女石像面前，寒商还摸了下石像黄色的衣角。
　　寒商当即浑身一顿，四肢开始僵硬起来，流照君拦住了就要冲前去的二人：“别动。”
　　寒商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转向暄风，与他面对面，手缓缓抬起要摸暄风的脸，暄风毫无表情，一点都不害怕，“啪——”一巴掌扇过去，就像木偶断了线，歪歪扭扭的要倒在地上，这时，寒商突然腿一蹬，直接立起身来，意思居然一瞬间恢复了。
　　江怀瑜试探着唤了一声：“寒……商？”
　　寒商猛地转向暄风：“哎！你扇我！”
　　暄风依旧面无表情：“我又没扇错，刚才你自己要摸这个石像，差点醒不过神。”
　　寒商一愣，流转君也走了过来：“赶紧走吧，千万不要再起动静了。”
　　几人正欲往前走，这时，原本不动的石像突然朝两侧分散开，将几人暴露在一块空旷的平地。
　　紧接着，一长条的“人”距他们约莫几丈，正对着向后排去，排列紊乱，寒商小声惊呼：“是那些小玩意儿，上次碰到了。”
　　只有浅浅的五官轮廓的脸面朝前，因为只有人的腿这么高，再一弯腰，很容易就能看到一个更高的人影一步步踩过这些东西的背上，迈着轻盈的步伐，慢慢悠悠的朝他们一踏一踏的过来，“嘻嘻嘻嘻——逃不掉！逃不掉！”
　　尹骁走前站在流照君身前一点，剑已拔出一半：“师父我来。”
　　流照君拦住了他，将一只手的手掌心朝向黛妃女，顿时一阵青雾在空中发散，带着几人往后退：“走另一边。”
　　江怀瑜道：“大人，不打吗？”
　　流照君加快脚步：“现在还在边界，尽量不要发生任何冲突，保存法力，要是被发现我们都死无葬身之地，刚才那只是障眼法，让她暂时感觉不到我们，快走！”
　　这时寒商道：“要是我记得没错，我们第一个碰到的应该是……丑。”
　　世人只知蛊妖分生旦净末丑，但其具体实力却无人可揭晓，江怀瑜问道：“寒商，你说你之前来过，在这里过了丑角，然后会碰到什么？”
　　寒商摊手，随即恶狠狠道：“唉！我就是被那些丑八怪给发现了，眼睛这么小都能发现我！现在想想都想把它们眼睛戳瞎！”
　　暄风淡淡道：“你怎么不说是你目标太大了？”
　　“喂！”
　　江怀瑜啼笑皆非：“好啦好啦。”
　　穿过石像，周遭的光线居然亮了起来，不过也只是更亮了，周围那种黑红黑红的氛围依旧没变。
　　不仅如此，他们所处的位置渐渐出现了形形色色的丑角装扮的人，老丑，方巾丑，袍带丑……再外一圈，是一圈丑的千奇百怪的房屋，奇特就奇特在于每座房屋都像是由镜子造成的，每一面都像是一面大大的古铜镜，能看得清自己的样子，不管走到哪里都能照到自己，也是因为镜子的缘故，使得整个空间视觉上放大了几倍。
　　江怀瑜道：“大人，我们就这样进来不会被发现吗？”说罢，便发现自己身上的装扮不知何时大变样了，身上正穿着武丑的戏装，再随便往一座房屋前一照，发现自己脸上也化上了武丑的妆容。
　　连忙去看其他人，发现都大变样，流照君浅笑道：“这是我让寒商做的，要是真按之前的样子进来可怎么行？”
　　尹骁却是标准的文丑的装扮，虽然妆容让人忍俊不禁，但从骨子里透出的清冷感，这身装扮反而揉顺了他平日凌厉不苟言笑的气质。
　　寒商嘻笑道：“小菜一碟！不过生旦净末丑都有自己的地盘，要是能闯过丑角的地盘，才有指望会会后面的……哎哎哎！”
　　寒商突然身体往前倾，脸朝地摔在地上，“呜呜呜……”
　　尹骁眼疾手快要把他拉起来，根本拉不动，寒商直接挣脱了尹骁的力道，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又像是被人牵住了手脚，脚步开始别扭的踱起来。
　　流照君突然暄风道：“你手上拿了什么？”
　　只见暄风手里正拿着一本小折子，嘴里念着的话还未收回：“……倒而立之，促脚远疾……”
　　寒商突然快步走起来，吓得忍不住叫起来：“什么东西！啊啊——”
　　流照君道：“别念了。”手伸进衣袖打了个响指，寒商快速退回。
　　尹骁已接过暄风手里的折子，折子面上写着：快刀斩乱麻。
　　“师父请看。”
　　江怀瑜瞅了一眼折子上的内容，发现暄风刚才念出来的，寒商居然都在不受控制的照做，正想着要去看看寒商怎么样了，可就像有什么无形的屏障阻挡了，三人与暄风寒商，就这么被隔了开来。
　　江怀瑜摸上了那道看不见的屏障：“大人你看。”
　　流照君看了一眼，眉头紧了紧很快放松：“小殿下，你们去看看刚才他是从哪里拿来的折子，再挑几本过来。”
　　其实摆着一堆折子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架子，根本没人看管，稀稀拉拉的堆成一摞，江怀瑜和尹骁各挑了一本，尽挑名字含义不错的，分别叫凤鸣鹤唳与好事多磨。
　　流照君瞥了一眼，拿起了那本凤鸣鹤唳，“前有古人，能歌善舞，尤擅奏曲……”另一边的寒商和暄风，居然极不情愿的开始做起弹琵琶的手势，“一曲引多，一曲引少。”
　　说罢，原本正常行走的一些丑角突然转身面向寒商与旋风，但走向寒商的更多，走向暄风的更少。
　　虽然身体不受控制，但说话却可随心所欲，寒商看着一堆如狼似虎的脸朝自己逼近，手脚还在活动，脸上的表情却痛苦又扭曲：“我的老天奶！爷爷我求你们快走吧！”
　　江怀瑜很想提醒他求人可不能这样求。
　　下一刻，流照君柔声道：“可引多数战少数，两败俱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