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晴圆缺》芳泽兮

34、沧海不尽永不涣

　　第三十四章沧海不尽永不涣
　　自打一进草屋来，寒商和暄风就乖巧巧的立在一边，谨小慎微的样子，流照君在最后弹完一个指法后停了下来，两人几乎是同时跟着黑仔最后抽搐一下。
　　流照君抬眼，笑得温柔：“嗯？”
　　“啊？”寒商是开口了，步子却没移开半下，“呃……您问的是我跟这两位公子，还是…”
　　仍是微笑：“怎么喜欢站着说话？坐下吧。”
　　寒商往后踉跄几步，拉了暄风坐在靠墙的一叠干净的厚草垛上，伤口快要痊愈的黑仔在地上扭着，一滚一滚的往寒商怀里钻。
　　寒商抱着一颗大脑袋，“多谢大人，黑仔只是我捡来的小灵兽……确实相处挺久了。”他自动理解成流照君问的是后半句话。
　　流照君又将目光转向还在草席上躺着的两人，微喟道：“不得不说，你很聪明。”
　　“嗯？”最怕这种突如其来的回答，扭捏的寒商想跳起身，他也要不得不说，这还是身为妖怪的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跟神仙说话，别扭又微妙。
　　“这两孩子的灵气，是你遮的？”
　　寒商尬尬一笑：“哈哈，是啊，雕虫小技而已啦。”
　　流照君也跟着笑了，却是自然又舒缓：“若是妖魔鬼怪都有这雕虫小技，区区蛊妖又何以为惧？”
　　接着又道：“早听闻百花妖擅制各类功效的花粉，只是受品阶所限，再加上蛊妖的杀戮，能制，或是说会制各类花粉的百花妖已是所剩无几，而你不仅会制，在给他们能遮掩灵力的花粉里甚至还有疗伤的功效，果真不错！”
　　寒商微微睁大了眼睛，脑子里再也不能从“果真不错”里跳出，其实也只有自己知道这花粉是怎么制出来的，他引以为傲的特制花粉，是死尸头七血，百年亡者灰所制，接着中秋之夜，蛊妖之怨，同这死血与骨灰一并炼成强大功效的花粉。
　　只是此法不论放在哪个道门仙派，都是嗤之以鼻，人见人唾，可笑的是，真正敢这么做的却寥寥无几。
　　寒商虽不是人，根本用不着考虑采人之血，拾人骨灰会“损阴德”，但内心总是过意不去，此法也用的少了。
　　兀自嗫嚅半天，寒商还是道：“大人，您难道就不想知道，这玩意儿如何而来？”
　　不管寒商说什么，做出什么反应，流照君依旧泰然自若，清风朗月，面带微笑：“新鲜事物无奇不有，只要能用在正道上，一时半会儿没必要对它寻根究底，存在自有存在的道理。”
　　寒商的脸涨的通红，说不出话来，下一刻一抬眼，目光陡然惊愕，“江公子？”
　　流照君赶忙移步，只见好好躺在草席上的江怀瑜，此刻眉尖紧蹙，面部肌肉遽是一紧，似乎脸皮下有什么东西就要绷裂而出，让人痛苦难耐。
　　琵琶声响，指尖几掠，江怀瑜这才恢复，下一瞬，倏地从草席上坐起来，扶额喘息。
　　“是不是头还疼？”流照君扶住江怀瑜的肩。
　　江怀瑜闻声转头，苍白的脸勉强挤出几丝笑：“大人。”
　　看到人醒了，寒商抢身过去，“哎哟”一声，道：“江公子，你们好在是没事啦，你是不知道，你跟尹公子刚躺进来的时候，那脸色难看的跟死了三天似的……呸！我乱说的……”
　　江怀瑜一顿，扫了一眼，便见尹骁正躺在自己身侧，也是面无血色，“他这……”
　　流照君道：“别担心，小殿下也无事了，一会儿自会醒。”
　　江怀瑜无力的点点头，俱是一副未完全恢复元气的模样，接着像是想到什么一般，面庞被激出了几分红彤，“大人，您是如何得知蛊界所在？”
　　感激不尽之余，只剩一大堆疑惑了，按这么看，流照君应该是知道蛊界所在，那为何不告诉天界诸神？孤身一人奔赴于此，饶是法力高强，一旦在蛊界失陷，必将葬身不复还。
　　复杂的神情在流照君波澜不惊的面上蜻蜓点水，波澜转瞬即逝，看了一眼寒商，莞尔道：“雕虫小技而已，以后会慢慢告知于你，不过你们去蛊界之事，可万万不能说出去。”
　　简简单单的一话带过，江怀瑜是再想多问，一触碰到流照君无波无痕的眼，什么都憋回去了，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这时，一阵轻轻的扣门声响起，流照君似乎知道是谁，轻松道：“进吧。”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两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逆光进屋，完全走近后，江怀瑜发现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如此熟悉，江怀瑜开口便道：“灵泽。”
　　灵泽从站着的两人身后绕出，对着流照君微颔首后，直接坐到了江怀瑜身侧，神色严肃的一手捏了江怀瑜的脸，揉了两把，疼得江怀瑜“嘶”的一声，放过他后，用更严肃的目光瞥向尹骁，一开口就把江怀瑜骇了一下：“他怎么了！”
　　江怀瑜赶忙解释，似乎慢说了灵泽就要甩开他一鉴尹骁的死活。
　　“流照君。”干脆利落的声音响起，明显的一男一女，语调却出奇的一致刚烈。
　　江怀瑜这才仔细注意进来的另外两人，男子体态修长却不失结实的美感，眉宇间充斥着凌人的傲气，配合着整体五官的硬朗大气，那点傲气全融合在内，于他身侧的一人，虽着男装，却是相貌英气的女相，这番英姿飒爽，简直越看越眼熟，直到女子干脆的声音响起，终于想起来是谁。
　　“他就是怀瑜。”
　　男子闻言，向江怀瑜迈进，面庞轮廓在江怀瑜脑中慢慢描尽，脱口道：“原来是二位将军。”
　　小小的草屋突然多出这么多人，刚清醒过来的江怀瑜有些招架不住，这时男子已靠近些，似乎想看清江怀瑜，江怀瑜即刻就要起身下地，被男子制住了，“哎，怀瑜别急着动，我们慢慢说就是。”
　　说罢，流照君从一张竹椅上站起身，振振袖：“你们安心谈着，我出去设个界。”转而又扫向寒商和暄风，淡声道：“此地清幽宁人，不妨四处转转？”
　　寒商心领神会，答应着：“好的大人！”
　　站着的两人都没去坐那张空竹椅，司涣仍在一旁负手而立，男子坐到了江怀瑜身旁，无意间一瞥，江怀瑜瞥见男子的袖腕上缝着白线绣成的两个字：临沧，窗外的日光透进来闪烁着银色的光泽。
　　江怀瑜试着道：“您是，临沧将军吧？”
　　临沧也瞥了一眼袖上的字，笑道：“正是。”
　　司涣，临沧……涣沧……涣沧殿？
　　心里这么想的，嘴上就这么说了，话一出口，江怀瑜注意到司涣的表情阴晴不定的，临沧却是诡异一笑，“哈哈！怀瑜还知道涣沧殿？没想到你这么大了还记得涣沧殿？”
　　江怀瑜愣了愣，临沧还以为是自己笑太大声了，会吵到还在休憩的尹骁，忙止口，笑意却是怎么也止不住，而且他发现，临沧笑得越艳阳高照，身后的女子脸色就愈发雷雨交加。
　　江怀瑜虽不明所以，但还是轻轻的敲了一下临沧，临沧似是明白了什么，瞬时就止住了笑，想往后看的脑袋愣是没转过去。
　　“……？”
　　临沧对着一脸茫然的江怀瑜讪讪一笑，道：“怀瑜应该还记得涣沧殿的武侍吧？”
　　江怀瑜本来想着这话他还不如不接，但临沧提到了武侍，随机就让他想到尹骁打败涣沧殿的武侍，在天界武侍参一战成名，甚至被千贺大人写成话本下发人间的事，这样想着也就点点头。
　　临沧缓缓叹了口气：“嘶，我听其他大人说，打败涣沧殿的居然只是个人间的剑客，不过此人是流照君带上来的，还说流照君带的两名剑客因伤着了令娘娘被关了起来，后面……后面的事他们也不知道了，人间的剑客？流照君想来慧眼识珠，能挖出来个卧虎藏龙也不稀奇……”
　　江怀瑜前面还听着，听到后面就开始神游太虚，后面的事？后面不就是他们被送到一个有蛊妖的小镇子，至今还弄不明白那天碰到的百姓到底是怎么回事，按那帮神仙的话来说，涣沧殿的武侍，实力那是一等一的好，被一个凡间剑客打败，这个剑客后面还被关起来再也不见踪迹，居然没有一个人觉着奇怪。
　　他儿时也在天界待过，清楚天界如果要抓什么人，放什么人，都会登记在册，每月都会将情况发放各殿以便诸神知晓，而他们只知道人被抓起来了，却不知道放了没，看来这位令娘娘是有意隐瞒诸神，目的就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临沧见说了半天都没个响应，还以为是自己噜苏了，“……怀瑜？”
　　江怀瑜醒过神来，一想起问题就出不来，忙道：“抱歉将军，我是说，我知道那名剑客是谁……”
　　就在这一瞬，真是凑巧，尹骁倏地从身侧坐起，与江怀瑜刚醒来一样，面色难看，江怀瑜下意识就下身站地，然后再坐到尹骁身旁，一番动作把司涣和临沧看的俱是一愣，也没多想，临沧道：“这位公子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