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6、灵镜（十） ...
-
半个月后。
缘之时空。
鱼寒生与九瀛甫一碰面，两人便默契朝悬崖上跑去。
边跑着，九瀛朗声道：“你与我一道下去！”
鱼寒生未解他究竟预备使什么法子，却仍把自己的安危全权交付他手。
她先一步到崖顶停下，扭身去看，九瀛正向她跑来，像一阵风掠过，后者伸手环住她的腰，她被带动回转过身，最浓重的触感最终落在了腰间。
九瀛猛然一跃，带着她一跳而下。
他身轻如燕，只需足尖一点，平稳落地，毫无悬念。
鱼寒生看着他的侧颜，道：“哥哥真是厉害。”
九瀛直觉耳根一抽，纳罕她竟把九字也直接省去了。他一声未吭，确定她站稳后，收回手，马不停蹄找起那只水蓝绣花鞋。
鱼寒生也没耽搁，不多时，便见一只绣花鞋静静停在草堆边。
鞋尖朝里，慌乱的草丛中间是一条被人踩出来的羊肠小道。
“哥哥，这边！”
鱼寒生边唤着，拾捡起那只鞋。
缘网随即提示：[恭喜海念和九完成任务！]
[本次任务奖励为——延长缘空解锁时长至二刻！]
鱼寒生欲顺着小道往深处去探索一番，却好似被一堵墙隔开。她瞬间明白，这是缘空下的限制。
既然暂时接不了也做不了任务，鱼寒生顶着缘空里那张可爱的脸，卖起萌问：“九哥哥听说过灵镜嘛！”
九瀛有些诧异，警惕地看向她，问道：“你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她道：“听说这次仙门大比的前十都可以进入灵镜修炼！我还听说那里面有跟他们一模一样的灵镜人的存在，所以我有些好奇，灵镜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如果碰见了，会发生什么呢？”
这么问起，鱼寒生觉得自己未免有些过于迂回了。
入灵镜前，她完全可以以九瀛徒弟的身份把灵镜的消息问个清楚的。
不过，若真以他徒弟的身份去问，很可能他会为了更好的磨练她而选择隐瞒。
九瀛深看了她两眼，沉吟片刻后，道：“通常是你死我活。”
“那不寻常的情况有吗？”
“有，但极少。”
显然是有所隐瞒，鱼寒生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刨根问底，转而又问：“可是要怎么打败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呢？仙门敢把弟子放进去，肯定不会弃弟子的安危于不顾吧？”
九瀛一瞬不瞬看着她，眼眸浓得化不开：“战胜自己，便能战胜自己的镜像。”
很规范的回答，却很笼统，完全没有指向任何实处。
眼看时间不多，鱼寒生决定把话再问得明一些：“灵镜人可有什么惧怕的东西？”
随着她的问题针对性越来越强，九瀛眼底逐渐被狐疑之色占满：“不如问问，你害怕什么。”
话落，二人再度被送出了缘空。
鱼寒生调息片刻，睁开眼，发觉灵镜世界下起了雨。她看着不远处的不灭山纹丝未动，起身准备离开妖界。
如今妖族之地已被她了解得差不多，接下来该做的，就是去寻找合适的藏身之地了。
妺坦问道：“寒生，你拒绝他们同行的邀约，可是想好了要去哪里？”
鱼寒生道：“不如去看看你宿世仇敌的老巢。”
*
镜外。
苑西小城位于苑州的西边，是个很小却处处透着情致的小镇。
正下着小雨，九瀛推门入院，着粉色衣裙的姑娘拿着一把小刀，站在檐下切雨。他脚步一顿，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海年语调轻快：“你猜！”
九瀛借小院右侧的廊往厅前走去，边道：“岂不曾听过抽刀断水水更流？”
海年有些莫名，收回小刀，旋身往厨房走去：“听不懂！我反正是杀鱼啦！今天给你做大餐！”
九瀛脚步便又是一顿，面上划过几分不自在的神色：“你说要来这儿，就是为了钻研厨艺？”
“当然不是啦！”海年手起刀落，利落得很，“九哥哥可听说过魔族圣女复活后再度身死一事？”
九瀛神情微肃，听她的后话。
海年嘴角噙着抹笑，面对案板上的鱼，莫名有些蔑视的冷意：“这位圣女，顶着妺坦之名，实则却是个冒牌货。”
九瀛敛眉，“据我所知，你不过是妖族王殿的小侍女。”
海年有些诧异地抬了一下眼，只当他疑惑自己作为一个小侍女怎么会知道这些，便半真半假道：“我也是无意间听三公主说的。你不知道吗？她和妺坦从来不和。所谓世上最了解你的就是你的敌人，那个假圣女自然逃不过三公主的法眼。只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让她原形毕露，就‘死’了。”
说着，她无奈撇嘴，一刀剁下鱼头，颇有惋惜的意味。
九瀛淡眸中划过反感：“你应当知道这其中的缘故。”
海年倒是将那不可一世似的不屑神色略微一收，“这世上自我彪炳的正义之士多了去了，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说穿了，就是愚蠢，所以做这些落不到丝毫好处的事。”
“若是贪图一时声名，起念不对，不如不做。观其行时，亦不可忽视其动机。”
“动机？能有什么动机？”
“所以可敬。”九瀛的话里带上了些不容置喙的沉，“海姑娘做的鱼，留给自己吃吧。”
言罢，转身离开院子，一连数天未再现身。
*
雷雨之下，适合神游，适合等待下一道击穿长风的勃然怒吼。
灵镜世界的雨从刚开始的断断续续，到一连下了好几天，让鱼寒生几乎怀疑灵镜的真身是否又到了某处瀑布之下。
她看着石洞外大大小小积满的小水潭被砸得破碎。隆隆声后，沉闷的雷炸响，仿佛落在耳边，令人心惊。
算来又是一月，鱼寒生准时进入缘空，等待下一个任务的发布。
九瀛从踏入缘空，黑沉着一张脸，似乎心情不好。
鱼寒生见他如此，心道：这是谁惹到他了？三界还有人能把九瀛仙尊气成这样？还是说，他察觉到了什么？难不成这次的任务难度会格外高？
心中划过许多猜想，鱼寒生直截了当地问出来：“你心情不好？”
九瀛深吸口气，面色微缓：“没有。”
鱼寒生也不多问，看着手上重新出现的红线，正欲前去，忽然被九瀛拽住，听他问道：“海姑娘可识得魔界圣女？”
还记得九瀛与聂远风谈论时，曾说海念与魔界圣女有关。眼下自己是该趁势承认以取得信任，还是否认呢？
鱼寒生犹豫的这一瞬间，九瀛一双眼仿佛要将她看穿似的：“那么海念姑娘如何看圣女于云州外赴死一事？”
这是已经认定她认识魔界圣女，所以她的承认和否认都无所谓了？
鱼寒生不答反问：“你如何知道我认识魔界的圣女？”
九瀛凝着她，眉头皱起：“我希望海念姑娘先回答我的问题。”
鱼寒生还是头一回看他这么较真地抓着一件事不放，她斟酌了片刻，开口道：“她只行应行之事。对外人的贬低或高扬，并不在意。”顿了顿，又补充：“当然，我只是猜想。”
明明她的回答仍旧没有表明个人的立场和看法，九瀛却松开了手，道：“那么，轮到我回答你的问题。”
他接着道：“海念姑娘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呢？你与我不是早就见过了？我在黄泉遇见从中州而来身中元阳之精的你，又与你辗转到南芜之地，待你回往妖界，最终又一道落脚于苑州。我以为我们可以坦诚相待了。”
鱼寒生却有些懵了，明明说的是那么回事，她却感觉自己完全听不明白：“你说什么？”
九瀛眼眸深深：“我在黄泉遇见一个叫海年的姑娘，她与你的行迹一样，所以我认作是你。”
鱼寒生右手猛地攥起，瞬间知道此事非同一般，不禁眉头深皱，陷入沉思。
“妺坦，你说这会是巧合吗？”
妺坦沉吟片刻，同样察觉到这事绝不简单：“我印象中，并无一个叫海年的姑娘。”
海年...海年....海念....年...织年！
妺坦灵光一闪，心下猛跳：“她是海织年！”
“妖族三公主？”鱼寒生心头也是一跳，面色顿时凝重，更还有一种咬牙切齿，“她想做什么？”
“恐怕是为了阻止我的苏醒。”
鱼寒生没忍住踏出脚步，双拳紧握：“可恨我还在这灵镜之中！”
她一想，便也明白当初容祭答应不再监视于她的事并未做到了。
看来，她以后在缘网更要谨慎些了。只是这缘空是否也在他们的监视之中呢？偏偏柳玉此时不在！
妺坦叹道：“可惜我沉睡了五百年，从前对缘网之事又少有过问...”
鱼寒生压下心中的种种念头，现在要想的是，她该不该告诉九瀛外面那个海年是假的？
或者，她应该让九瀛以为她是真的，然后拖到她离开灵镜，便可以去手刃仇人！
想到这，鱼寒生道，开口嗓音有些发着颤，为掩饰异样，她几乎是一字一顿说的：“九哥哥何不就陪她一年的时间。我相信到了那一天，她会亲口告诉你。”
九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没错过她丝毫的变化，神色也跟着缓和下去。
或许她压根就没有发现，随着他们在缘空的会面，她偶然在眉目间透露出的沉静，以及在最关心则乱的时候透出的冷意，已经不再像那个单纯的海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