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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尽由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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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珩和傅礼都默契的没有提原谅,回到原来等字眼。也许大家都心知肚明答案是什么。
傅珩很明白,他从来追的是月亮,得到月光就已经是感恩戴德了。
他从前不知道爱,林雪竹从前也以为自己没有爱。
如从前还是夫妻似的耳鬓厮磨,傅珩几乎流出泪来。
多难得。
多脆弱。
直到林雪竹表现出一丝抗拒,他就像一点也不留恋的远离了他的梦。
凡梦所做的东西,皆会坍塌。
他神色平淡地说:“还有一桩事要同你说。”
林雪竹却盯着他脸上的某处,低头在袖子里翻找什么,掏出一块素帕上面绣了一个竹字,将素帕举至他眼前,他没有闭眼。
哪怕她隔着这块帕子生生的挖去了他的双眼,他也会怕她嫌脏,帮她净手,但林雪竹又转而将素帕塞进他的手中,有什么更柔软的东西附在他脸上摩擦。
是她的指腹。
他真的流泪了。
“为什么哭?”林雪竹笑着,她的眼角更上翘,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鹰,她的嘴角在她的脸上挤出迷人的沟壑里面装了比她酿的绿酒,更烈的东西,更让人醉的东西。
是月光啊。
皎洁的。
神圣的。
月光。
可是月光,可是月光从来不会照在他身上。
“罢了。你快说吧,什么事儿?”林雪竹的头歪着,她的马尾落了一缕到颈边,
“有大臣给我上书说,暮行有些眼熟。”傅珩没有多言,身边人如何,他信任她有自己的考量。
“是谁?”林雪竹汗毛都倒立了。
“你放心,是季忆。”傅珩安抚着她:“但谁能确定有没有其他在朝中久待的大臣认出他与某位故人神似。”
林雪竹站起来,抓住他的衣袖,扯出了褶皱:“这件事是我欠考虑了。”
“需要我帮你吗?”
“陛下都开口了,臣女就不得不从了。”林雪竹笑着说:“帮我找一个与暮行身量外形,相差无几的,普通人。最好是下半张脸,有些特点的。”
“好。”
林雪竹正要转身离开,回头一看,傅珩还站在原地,微笑看他,与多年前的宴席上他蓄意勾引不同,如今似乎全是真心。
为什么喜欢我呢?
“因为是你。”没想到竟然脱口而出。
“什么意思?”林雪竹离他几步远,傅珩一步步走近:“我喜欢你的勇敢,善良,包括你的任性还有你的一切。”
“当时,我不能劝你,看着你越走越远,对不起。”
林雪竹却哭了,泪不停流。
“谢谢……谢谢你。阿珩,谢谢你爱过我。”
傅珩想要伸手擦去她的泪水,林雪竹却转头离开了。
傅珩心口一痛,她的背影,好远。他有一种感觉,此生也许再难相见。可等他追出去的时候,林雪竹早已策马离开。
近一个月以来暮行都很奇怪,白日里,小姐会带着一个与她很像,但嘴角有一块胎记的男人,却各处参加宴会,甚至上街逛街,本来这些事情都是他陪同的,而且小姐越来越爱出门,一日都要出两次门,听见小姐说:“暮行,帮我提着这个。”
那个男人上前帮小姐提了东西,所有的话和情绪都梗在咽喉,暮行不敢细想,却控制不住,小姐朝他这处睨了一眼,两人不可控的对视了。
像这里什么也没有,她的眼神划过暮行。这日夜里,暮行在屋顶上回忆着白日的场景。
“吱呀”一声,门却开了。
林雪竹从里面走出来,夜风凉的很,幸而她披了件厚袍子,她走到庭院中央抬头看他:“暮行,拉我上去。”
两人并肩而坐。
林雪竹先开了口:“暮行,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她小时候被很多人爱过,父母亲人,周围的人似乎都很爱她。”
暮行侧头看她,却没有出声打断。
“后来世人如剥蕉,渐次离去,她本是被捧成天上云,以为自己飘的太高太远,偏要做人间妇,她初为人妻,和夫君相濡以沫,可是夫君还是抛弃了她。”
“再后来她就爱上别人,甚至爱过很多人,任世间风雪飘摇,她却是不折不挠。但花开盛艳花易残。”
林雪竹笑了:“可这个小女孩仍就是不甘心。”
“后来呢?”暮行问。
“故事的结局就是……这个小女孩回头看,才发现她是被爱的,她还是等到爱了。”
暮行想说什么,又伸出手,被林雪竹躲开了。
“暮行,你爱过人吗?”林雪竹看着他的眼睛,眉头微皱。
暮行觉得她就像是失去织衣的仙女,一旦得到织衣就会立刻飞走。
“爱过。”
林雪竹没有让他继续说,或者说打断了他的抒情:“爱一个人,是伟大的,有爱人的能力亦同。”
“爱一个人的时候不会察觉到痛,但那些银针密密匝匝的嵌入了,还以为痛是滋味。”
暮行此刻的心,才像正被用力的扎着,林雪竹没有看他,眺望着远方。
“小姐。”他像从前一样唤她,但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可是挑破什么,戳开什么。
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又何尝不是一种凌迟呢?
“小姐,所以你这些天这样是因为那天吗?我出现在朝堂上。”
“知道了答案为什么还要问?”
是啊,有答案了,为什么还要问。
暮行苦涩一笑。
很多事情,他明明早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见过傅礼对小姐的,傅珩对小姐的,甚至自己对小姐的。
明明爱是不求回报。
可他知道自己不是圣人,不可能留下一封信就离开。他骨子里,还是那个人。
那个从小便被培养成是储君的男人。
“小姐,如果你问我就会说。”
“若你不说,我便不问。”
他是渴望她的。
渴望她的问,她的怜,她的笑,她的泪。林雪竹不愿意看他这么拧巴:“说吧。”
将暮行从火炉上救了下来。
“其实要说也很简单,我是朝洲人,朝洲储君。”
“本名我早已忘却了,家仇国恨,我当时才选择帮了傅珩。”
见林雪竹无甚惊讶的表情,他那一点储君的傲气又被搓磨了:“小姐,你早就知道了?”
林雪竹没有看他:“从你放那些烟花开始,或者更早。”
暮行那点不为人知的秘密,其实在她面前,马脚毕露,毕竟他才二十岁。
是啊,他才二十岁。多么年轻!
感情也明显的烫人,言语也从不拐弯。
暮行又生出一股子自卑来了,他也不过是找了个借口留下,又哪里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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