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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   六月扬州百卉悠,瘦湖潋滟画中游。

      初夏的扬州城,一个叫陆鱼的小鱼贩总在西湖的小拱桥边支摊卖鱼。

      陆鱼的爹娘就曾在城内捕鱼卖鱼,维持生计,陆鱼十岁那年他们双双去世,留陆鱼自己在人间。

      虽然陆鱼一个人生活,但她从小跟着爹娘卖鱼,经验绝对不比其他鱼贩少。

      西湖边卖鱼的人有很多,因为年纪小,她常常受到别人的冷眼和欺负,有时只能被迫将摊位挪到犄角旮旯的位置,生意自然冷清,卖鱼的信心也被打击的所剩无几。

      “卖鱼,卖鱼,谁来买我的鱼。”

      天色灰蒙蒙的,下起了雨,陆鱼低头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截柳树枝瞎划拉,有气无力的叫卖着,面前的水盆装了几条死气沉沉的鱼,连雨水也浇不起它们的兴致。

      陆鱼看看这些鱼,深深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天还是卖不出去,不过还好,自己是个鱼贩,赚不到钱买米买菜,那就光吃鱼好了,总归不会饿死。

      “这一条怎么卖?”

      耳边突然冒出一句话,给陆鱼吓得一激灵。

      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左臂挎着菜篮,右手执着油纸伞的女子站在水盆前,指着其中最肥的一条问道,然而等了半天也没见鱼贩答话。

      “怎么,你不是卖鱼的吗?”

      “啊?是,是的,你就给我……七个铜板吧。”

      陆鱼随意说了个价钱,内心却十分惊诧。居然有人想在自己这里买鱼,或许是看一个小姑娘可怜,才想着施舍一下吧。

      “七个铜板?有点贵,你这条鱼的体形也不是很大,一口价,五个铜板我就买。”

      女子开始与她讲起价来,更奇怪的是,陆鱼竟莫名其妙的感觉到自尊心被满足,原来别人不是要施舍自己,而是真的想买自己的鱼。

      生怕女子反悔,陆鱼赶紧答应,“可以,就五个铜板!”

      “成交。”

      面对得之不易的生意,陆鱼又是给鱼去腥,又是切成块,服务十分周到,随后整齐放在菜筐中,将顾客欢欢喜喜的送走。

      “那个……”女子刚要转身,陆鱼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打断了她。

      “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你……”陆鱼纠结半天,最终还是挠头问出心中的疑问,“我想问你,湖边那么多卖鱼的,你怎么专门走到这么偏的地儿,来买我的鱼。”

      “啊?没有专门啊,因为别的地儿客人太多了,我懒得等。”

      女子轻飘飘一句,伸出手指向别的鱼摊。身旁人也顺着看去,果然,全都生意火爆,那颗微薄的自尊心眨眼间又被击退。

      “不过,你的鱼看起来真不错,而且你处理的很细致,拿回家我就可以直接煲汤了,方便的很。”

      “真的吗?”

      “嗯。”

      打击过后,陆鱼又被理所当然的夸奖了一番。这是她第一次被人夸,脸唰得一下就红了,“嘿嘿……谢谢。”

      “对了,你明天还在这里出摊吗?”

      “在。”

      “哦。”

      女子摆摆手,甩开伞,大步流星的离开这里。

      陆鱼一脸懵,她的意思是……还会来买自己的鱼?

      果然接连几日,女子都会来光顾陆鱼的鱼摊,不仅来得次数多了,每次待得时间也更长了,有时甚至能待上半天。

      随着二人逐渐相熟,她们之间的话题也开始变多。女子会与陆鱼热火朝天的探讨扬州城内最新的八卦情报,比如王员外家的小姐跟穷小子书生的私奔路线,路口卖桂花糕的光棍什么时候和邻巷的小寡妇看对了眼,红烧鲤鱼究竟是西街醉仙楼的好吃还是东市悦来阁的可口。

      她还会像往常一样跟她买鱼杀价,像这里的其他小贩和顾客一样,西湖边总能听到二人为了几枚铜板,不亦乐乎的杀价回价之声。

      陆鱼终于生出了自信,愈发积极的捕鱼养鱼,如今再看看自己的鱼,都从死气沉沉变成活蹦乱跳了。

      而且经过女子的提点,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优势,和其他五大三粗的卖鱼贩不同,陆鱼主打细致,将鱼就地处理,去腥切块,吸引到同龄的年轻顾客,一来二去,客流被拉动得多了许多,陆鱼赚到一些小钱,再不用只吃自己的鱼了。

      遇到旁人的嫉妒和欺负时,陆鱼也不会再躲到一边,而是拿起杀鱼刀,毫不怯懦的怼回去。人善被人欺,弱肉强食才是生存法则,这也是女子告诉自己的。

      陆鱼以为日子就会这样普通又满足的过下去,直到一天,女子又来她的鱼摊前买鱼,可这次却不同往常,女子在水盆里挑了一条普通体形的草鱼,然后安安静静的从钱袋子掏出七枚铜板,交给陆鱼。

      “七个铜板?”

      陆鱼十分诧异,这次她居然没有砍价。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要赠品?好吧,看在你是我的老主顾的份上,今日我大方一回,旁边这两条小鱼也免费给你。”

      “不,就一条鱼,七个铜板。” 女子拒绝了陆鱼的好意,平静说道,“这是我最后一回买鱼,以后我不能再来这儿逛了。”

      “为什么?”

      “前两日,城南一位富商来我家提亲,家中长辈都很看好他,我……马上就要嫁人了。”

      陆鱼听到这话,心里不知怎么慌张起来。

      自己很小便一个人生活,活下去就是人生的全部了,从来没思考过嫁人的问题。

      沉默良久,陆鱼反问道,“那你呢,你也看好他吗。”

      “我?”

      女子愣了愣,随后咧出一道自嘲的笑,“我都没见过他。”

      “那你千万要小心了,万一他缺胳膊少腿,或是个满脸麻子的老头,你可就惨了。”

      “拜托,他可是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富商,满脸麻子我也喜欢。”

      “既然他那么有钱,希望他以后买鱼的时候不会和我讲价。”

      “他买鱼?”女子听完大笑,“哈哈哈,你知不知道他的家产能买下多少个鱼摊,要我说,干脆也把你买去做我的婢女,贴身伺候我,给我做鱼吃吧。”

      陆鱼看出了她不开心,于是装傻充愣的逗她,女子也终于被她弄笑,但那前仰后合的笑里却不知为何闪起波光,接着陷入更深的沉默。

      “其实我很羡慕你。”

      女子将凝固在脸上的笑收回。

      “长这么大,我连扬州城都没出过几次,却这么快就嫁人了,以后要待在庭院的高墙里相夫教子,一辈子都没办法离开。”

      这下陆鱼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

      “这里……也挺好的,他们都说扬州的景色比都城长安还美。”

      女子却摇摇头,“不,等你去过外面的世界,你就能体会到不一样的生活了。我家中有一个叔叔是走镖的,小时候我最期盼的就是他回家,给我讲他在漠北发生的故事。

      你知道漠北吗?那儿和扬州的烟雨古城不同,那里有充满异域风情的舞姬,将自己的面纱送给英勇的守城女将军告白,还有成群结队的商旅和骆驼,踩在一望无垠的沙漠上,留下一排排脚印……”

      突然,她停下脑中的想象,认真望向面前一双似懂非懂的眼睛,“陆鱼,要不然我逃婚吧,我们去漠北,一起去。”

      “啊?”

      陆鱼没想到她会这样问自己,惊讶的同时又陷入纠结。自己不想离开扬州城,去那个很远很远的漠北,沙漠里没有水,一定也没有鱼,那自己该怎么卖鱼呢?

      陆鱼这样想着,没瞧见面前人眸中忐忑又期盼的光逐渐暗淡下去。

      “哎呀,骗你的。”女子打断了陆鱼,“自由固然珍贵,但贫穷的滋味更难受,我还是当个衣食无忧的富商夫人好一点。好了好了,告辞,以后有机会再见!”

      “安知!”

      陆鱼一把拽住着急离开的人,被拽着衣裳的人显然也十分惊讶,不知道陆鱼什么时候知道的自己的名字。

      “陆鱼,你还想说什么吗?”

      “我,安知,我……”其实陆鱼有很多话想说,慌乱的目光不经意落在自己的手上。自己的手指沾满了鱼泥,将安知干净的袖口弄脏,二人的对比实在明显,让陆鱼不由自主松开了手。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祝你新婚快乐。”

      陆鱼攥着刚放下的手,朝安知挤出一张笑。

      “谢谢你,陆鱼。”

      安知点了点头,转过身,头也不回的钻入人群中。

      身后的小贩没再叫住待嫁闺中的姑娘,正如水中的鱼儿永远不能看到沙漠的景象。

      ……

      扬州的雨细细小小,连绵不绝,不停歇的下了半月多,像永远没有尽头一样。

      细雨掉在瓦檐上,落在西湖里,在碧色的湖面漩成一个个水圈,金红的鲤鱼在水中若隐若现游梭,碰得荷叶微晃。陆鱼依旧身披蓑衣,在小拱桥下边等人来买她的鱼。

      思绪随雨水飘洒了很久,身前一个男声将走神的陆鱼拽回现实。

      “喂!给我来两条鱼。”

      “啊……好,好嘞!”

      陆鱼赶紧忙活起来,蓑衣下俊俏的脸庞一下吸引了男人的目光。

      一大个银锭放到陆鱼手上。

      陆续震惊的还回去,“大哥,这太多了,我没法找碎银子给你。”

      “不,这锭银子我全给你了。”边说着,男人攥住陆鱼的手,愈发大胆的摸索着,眼中满是轻蔑与不知哪来的自信,“你一个姑娘家,一个人在湖边卖鱼多辛苦啊,不如跟了我,一定让你每天都吃香的喝辣的。”

      “噢,没必要,我自己卖鱼挺好的。”

      卖鱼这么多年,陆鱼见惯了这种顾客,违心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手指却使劲发力挣脱他的束缚。

      “我去你的!”

      突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记脚踢,将男人踹出两米远。

      男人反应过来,操起地上掉落的棍子,挣扎着扑向那个把自己踹倒还未看清长相的人,“是哪个不长眼的谁敢坏我好事?!”

      话音未了,一把杀鱼刀唰得一声直插案板,立在男人的眼珠前。

      刀上的血慢慢滴落,鱼腥的红一条条融入雨水中。蓑衣下露出一道凶狠的光,陆鱼一手拔出案板的刀,快速转动刀柄,俯身将刀尖对准怔在地上的男人,冷笑一声,“不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好事啊。”

      “你……你们!”男人没想到这个杀鱼的小姑娘这么厉害,还有别的帮手,自知是打不了她的主意了,“呸,今天可真倒霉!”

      他气急败坏的刚爬起来,一记飞刀又冲过来砸在他脚下,吓得他再也不敢多嘴,赶紧屁滚尿流的转身逃跑。

      “季小二,谢了。” 陆鱼一边拍拍手,一边目送男人溜之大吉。

      “他溜得可真快。”身后那个被叫做季小二的人也悠闲走过来,与她并肩而站。

      “他也不想想,我一个在市井摸爬滚打多年的鱼贩,怎么可能没点功夫傍身?不过多亏你及时出现,踹了他一脚,要不然我还没机会拿出我的绝命杀鱼刀呢。”

      陆鱼说完,二人相视一笑。

      季小二是醉仙楼的店小二,虽然和陆鱼一样是个姑娘,但为了生计总是一身男子打扮,再加上成天奔波忙碌,旁人一眼都看不出她是个姑娘,因为经常来陆鱼这儿进购鱼,便与她成为朋友了。

      陆鱼开始打包鱼,一边听季小二谈论着刚才的不速之客。

      “我认得这男人,是城里卖酒的,经常趁着去长安进货的时候,进赌场,逛青楼,骗人家姑娘要替她们赎身,玩弄人家感情。”

      “呸,无耻之徒。”

      “关键他已经有妻子了,听说刚成婚时他们非常恩爱,后来卖酒赚了点小钱,就开始闹着娶小妾,肆意挥霍家产,还动不动打骂妻子和儿女,又欠下一屁股债。不久前,我还看见他妻子带着满脸的伤,独自背着孩子出来卖酒,十分可怜。”

      听着季小二的描述,陆鱼既震惊又疑惑,“男人有钱之后,都会变成这样吗?”

      “据我多年的阅人经验,十个里面有八个会。”

      “是这样吗……”

      陆鱼突然想起安知要嫁的富商,那个男人也拥有很多很多的钱,他会不会像刚刚的客人一样,娶许多房侧室和小妾,不珍惜安知,伤害安知。

      他会不会是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是个暴虐怪异的丑八怪色魔,是个放荡成性最后散尽家产的赌徒。

      沉思的拳头颤抖着握紧。

      这时,耳边突然响起唢呐和鞭炮声。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怎么听到唢呐声了?”

      “你还不知道吗,今天咱们扬州城的一个富商娶亲,那阵仗搞得可大了,现在应该是新娘子坐花轿过门呢吧。”

      “富商?是城南的富商吗?!”陆鱼突然高八度的嗓门,把季小二吓了一跳。

      “是,是啊……”

      担忧的情绪再也按耐不住,陆鱼撇下手中的鱼筐,撒腿就跑。

      “季小二,帮我看会儿鱼摊!”

      “啊?你要去哪啊!”

      顾不上回答身后的疑问,两条腿开始拼了命的飞奔。随着那渐渐响亮的唢呐声,她穿梭在扬州城内的一条又一条小巷。

      巷子里,卖糖人老爷爷的推车被迎面而来的身影撞歪,又被那身影一把拉回,接着一句焦急又洪亮的抱歉声在窄巷里回荡,留下一脸懵的老爷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路边屋檐下正安静睡觉的狗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威胁,吓得一激灵醒来,倒腾四只乱飞的短腿,钻进墙角的狗洞里。

      一块又一块松动的青石板上,飞溅的泥水打湿陆鱼挽起的裤腿,却阻挡不了她前进的脚步。

      在扬州,去漠北,卖鱼,不卖鱼,都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陆鱼会带安知离开。

      当陆鱼跑到富商的府邸门口时,雨停了,花轿也恰好而至。花轿斜落,里面的新娘掀开轿帘,风轻轻扬起一角红盖头,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

      没错,这就是安知。

      陆鱼赶紧跑上前,一阵马蹄声却将她打断。

      一身华贵新郎装,年轻又英俊的男子,从马上一跃而下,快步走到花轿前。

      “娘子,路上有积水,恐怕会弄脏你的鞋袜,还是让我背你进府吧。”说着,新郎温柔的背过身去。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安知掀起盖头回答,她不想让新郎背自己。

      “没什么不好的,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新娘子当然要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在众人的注视和新郎耐心的等待下,盖头下的红唇最终露出一抹牵强的笑,仿佛是对无力命运的妥协。安知重新放下盖头,靠在身前新郎的背上,一步步进入大红灯笼高挂的府邸中。

      “我太羡慕这个新娘了,不仅模样生得俊俏,嫁的新郎这么有钱,还对她这么好!”

      “是啊,听说新郎心很善,在扬州城里和乡下都开了好几家济善堂,而且今天只要到经过他们府前的人,不管参不参加婚宴,都能拿到一包喜糖呢。”

      “走走走,我们也去领喜糖,沾沾新人的喜气。”

      围观的人们都对这年轻的小夫妻赞不绝口。

      人群中,满身泥点的陆鱼擦去发梢还在滴水的雨珠,狼狈又安心的笑了笑。

      刚才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原来安知的新郎很好。幸亏自己最后没有冲动,扰乱安知的婚宴。

      府邸里的唢呐和鞭炮声仍不绝于耳,陆鱼没有进去,而是慢慢走到门口,领了一包喜糖。

      她拿出其中一颗,含在嘴里。

      安知,你的喜糖很甜。

      安知,你穿婚服的样子,真好看。

      ……

      后来的陆鱼努力刻意的忘记安知,其实也不用努力,安知已经成为了富商夫人,离一个卖鱼贩的生活只会越来越远。

      只是夜里睡不着觉望向窗外天空的时候,坐在人声鼎沸的闹市里吃饭的时候,她会问月亮,问身边的朋友,或是自言自语的问着自己。

      你说,那个离扬州十万八千里的漠北,会有河水,会有鱼吗?

      可惜没人去过漠北,也没人能告诉她这个问题的答案。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天傍晚,陆鱼像往常一样收摊回家,她约了季小二一起吃酒。

      在经过一条小巷的时候,里面突然传来几声鬼鬼祟祟的动静。

      “嘘,小点声,别被人听见了。”

      “知道了,快点抬吧,这单要是成了,咱俩能分不少钱呢!”

      虽然傍晚的巷子里很暗,陆鱼还是隐约看到有两个人好像在搬麻袋之类的东西,于是她放轻脚步,警惕的跟了上去。

      穿过漆黑狭窄的巷子,眼前是一片豁然开朗的湖面,那两个人将麻袋扔到湖边的船上,紧紧固定住,接着操起船杆就要划走。躲在大树后面的陆鱼却清晰见到那个麻袋正在拼命挣扎。

      麻袋里一定装着一个人!

      陆鱼也找到一只小船,偷偷上去,与前方的船只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跟了很久,终于等到他们靠到岸边暂时停下。

      “我去解个手,你等我一下。”

      “嗯,快点。”

      蓝黑色的天幕中,一个男人下了船,另一个男人坐在船头闭目休息,没多久便响起一阵鼻鼾声。

      瞅准时机,陆鱼将小船划过去,轻轻跳到他们的大船上,蹲到麻袋前。

      “别出声,我是来救你的。”害怕麻袋里的人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发出声响,陆鱼提前告知,然后才解开麻袋的绳子。

      “安……安知?怎么是你!”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陆鱼赶紧扯掉她嘴里的布团,还有紧紧勒在她手腕上的绳子。

      “陆鱼!”面前人的衣衫早已湿透,几绺发丝粘在冒着汗珠的额头上,看到陆鱼出现,安知激动的抱住了她,身子却还忍不住的颤抖。

      “安知,你别怕,别怕……”陆鱼也很懵会这里遇到安知,但还是轻抚安知的后背,“其他的待会儿再说,我们先离开这里。”

      “嗯……好。”

      陆鱼拉着安知跳上自己的小船,拿起船杆往回划。

      “刚才我收完鱼摊,看到两个男人鬼鬼祟祟的很不对劲,我就一直跟在后头,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安知紧靠在陆鱼身旁,四肢发软,“他们是绑匪……绑架了很多富商的妻眷,一旦给了他们赎金就会立刻撕票,幸好……幸好你救了我。”

      “没事了安知,等我们回去,就去官府报官,把他们都抓起来。”

      陆鱼一边拼命划船,一边安慰着身旁惊魂未定的人。

      “唉,人呢?!”

      “在后面的小船上!她被人救走了!”

      绑匪们发现安知逃走,气急败坏的操起船杆追回去。

      陆鱼和安知坐的是小船,根本比不上绑匪设施齐全的大船,也敌不过两个悍匪划船的力气。

      “不好,他们……他们要追过来了!”

      眼看两只船马上就要挨到一起,其中一个绑匪放下船杆,拿起一把刀就要跳到陆鱼和安知的小船上去。

      拼命划船的陆鱼却突然放慢速度,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下一刻,她把船杆放到安知手上,坚定望着眼前焦急又不解的目光。

      “安知,无论发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话音刚落,只见陆鱼拿起小船上的一根木棍,抢先跳到绑匪的大船上,使出全力将安知所在的小船推走。

      而后义无反顾的背过身,她甩起棍子将迎面而来的刀柄打掉,一脚踹在劫匪的下身,接着捡起刀,毫不犹豫刺向另一个扑过来的劫匪,正中他的心脏,嗖得一声拔出,转身又刺向刚才那个被踹倒后挣扎站起的劫匪。

      两个劫匪几乎在同一时刻轰然倒地,陆鱼终于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刻,她的嘴角也开始淌下鲜血,低头看,一把刀子已经贯穿自己的身体。

      眼前的安知早已跳进河水,拼命游向自己。

      陆鱼握住刀柄,努力强撑眼皮,贪心的看了安知最后一眼。她再也坚持不住,松开手,轻飘飘的倒在地上。

      “陆鱼!陆鱼!”

      耳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地上的人却缓缓闭上双眼,慢慢丧失了听觉。

      安知,我好像看见沙漠里的河水了,弯弯曲曲的,好清澈,还有成群的五彩斑斓的鱼……在水里游……

      安知,我终于能和你,一起去漠北了……

      ……

      扬州城南,一位富商夫人与她的夫君和离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

      据说那位夫人的家人都阻止她和离,不理解她为何放着好好的富商夫人不当,偏要和离让别人看笑话,而她却铁了心离开,只留下一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然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无人再知晓她的踪迹。

      又过了很久很久,扬州城已经没人记得曾经有一个和离的富商夫人了。

      西湖边飘起了雨,一双脚步停在鱼摊前。

      “你要买鱼吗?”摊主问道。

      油纸伞下的人愣了片刻,随即摇摇头,转身离开。

      没走多久,那脚步却又停了。伞下人默默回头,再次看向那个摊位。

      很多年前的一个雨天,有一个卖鱼的小姑娘,也在同样的位置卖鱼。自己本来已经在别的鱼摊买完了鱼,准备离开,但看到那个小姑娘孤零零的守着鱼盆,心里不知怎么想的,特意走回去又买了她的鱼。

      烟雨朦胧中,伞下人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独自卖鱼的小姑娘,过了一会儿,小姑娘也发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于是抬起一双年轻明亮的双眸,冲着面前人闪烁微笑。

      泪水早已落了满面。

      良久,伞下人用力擦干泪痕,顶着通红的眼眶,回以一笑。

      雨好像下得更大了,伞下人转过身,抬脚出发,一道倩影在雨幕中逐渐模糊,彻底消失在青石街巷。

      只有那身倩影自己知道,她正带着一个卖鱼的小姑娘,继续向大千世界走去。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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