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于沉沦[废土]》绯我狂啸伊什弎

203、Chapter 203

　　钢铁巨兽冲破了貌似坚不可摧的闸口，冲出了潘拉蒂斯的国门，也仿佛彻底冲破了曾经囚禁这对爱侣的巨大牢笼，乘着灿烂依然的夕阳辉光，冲入那自由无垠的旷野之中。

　　他们终于自由了，即便还没有完全自由，即便要付出许多代价……但这一刻，仿佛隔着厚重的车体和超高强度的玻璃，依然嗅到了那空气中自由的气息，那大约是混合着血与泪的气息，甘美中带着苦涩，但却令人如此贪恋。

　　两人不禁松了口气，但明知道这场逃亡还没有结束，两个人也还没到该庆祝和放松警戒的时候，便只是紧紧相拥，对着彼此展露一份满是希冀的笑颜。

　　下一阶段的目标，自然是穿过潘拉蒂斯外沿的这片旷野，再穿越原追浮特区、也就是现在的第八王属地，再穿越中间的那片无主之地，在进入埃尔多拉多大区后，才算是彻底脱离了潘拉蒂斯的掌控。虽然依旧不能完全安心，却也不必再那么紧张了，潘拉蒂斯的确尝试着将许多触手伸入到埃尔多拉多大区中，但想要掌控那片广阔到看不到边际的大区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他们能做到的事情也非常有限，想要通过那点微薄的力量来追捕步寻和靳海城，更是想也别想。

　　但接下来的路程便不必那么着急了，步寻更是没打算急着穿越旷野。

　　步寻抬起头，对靳海城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好了，你已经将近三天没合眼了，赶紧先去休息一下吧。”

　　“可是你……”

　　“我可是出发之前刚睡好了起来的，体力要比你充沛得多，而且我们接下来也不必着急赶路，可以稍微休息几天，速度可以放缓一些，所以，你也没必要再紧张担心，赶紧先去休息一下吧。”

　　要说行动那天的出发时间，靳海城的确是更早一些，可要说体力的话……靳海城可几乎没怎么和人发生正面冲突，更没有进行什么亲身肉搏的战斗，可步寻却是一路冲杀出来的，消耗的体力自然要比他多，可靳海城终究是说不过步寻，也只好同意先去休息。

　　虽然两个人成功离开了潘拉蒂斯，但显然两人的处境怎么都不能算是安全，虽然后面的追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拉开距离，但显然对方不可能轻易放弃追击，也必定还会有增援赶上。虽说这种状况，这辆车上的AI应该能独立应对，可为保万无一失，两个人怎么也要谨慎一些，必须要留一个人在驾驶舱内，也只能选择轮流去休息。

　　这辆车可是两个人的新家，自然有个像样的主卧，虽说远不及什么豪宅、城堡那样宽阔奢华，但至少也算宽敞，且以舒适为主，还是靳海城特地精心布置装点过的，也是他在这辆车上最满意、最喜欢的一处房间。可两人上车后，便一直在忙于逃亡和作战，靳海城还没来得及带着步寻好好参观一下这个家，他可是一早便想好了，一定要牵着手和她一起走进这间主卧。

　　因而他并没有去主卧，而是在主舱内张开了一张座椅，调整为床铺，就那么睡下了。靳海城的体力和精神还不至于被消耗到极限，可由于这几天里的精神高度集中，一旦松懈下来，疲惫便迅速袭来，本来还没有半点困意，但才刚躺下，眼皮就立马发沉了，没过一会儿，人就睡了过去。

　　步寻坐在主控台前，眼下要做的，自然是先想办法甩开追兵。她先是仔细查看了一下附近的地形，略作思考，便立即做出线路调整，打算利用一下这一带的地形，将这一波追兵先甩掉。途中还遇上了一场尘暴天灾，风力一瞬间达到了12级往上，能见度更是降到了极限，几乎连车窗外的景象都要看不清。虽说是一场一级天灾，可普通的行军车也根本没法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行驶，甚至没法安稳驻扎，而是要想办法赶紧离开尘暴天灾的覆盖范围，可这辆车却能凭借自身的重量在这种天灾之中稳如泰山，并且还能照常行驶。

　　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稍微测试一下这辆车的性能，可步寻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处于谨慎，她还是稍微降低了车速，而行军车也果然安然地行驶在天灾之中，在驶出天灾后，身后的追兵果然成功甩掉了。

　　步寻很快又恢复原速行进，不过却来了个极其诡异的90°转向，朝着旷野深处行进——在天灾发生前，这辆车的行驶路线几乎是朝着第八王属地的方向直线前行，给人一种他们急着进入第八王属地的感觉，但是现在这方向，显然并不是朝着第八王属地行进。

　　虽说步寻原本算是个驾驶老手，对自己原本的那辆行军车了如指掌，但对于这两新车，她却还需要一定时间的学习和适应，才能回归到“老司机”的状态，因而这会儿她也呼出了一块全息屏，来阅读这辆车的“使用手册”。

　　可还没过一会儿，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步寻被吓了一跳，赶忙转身抛出了驾驶舱，直奔靳海城而去。

　　“小寻！小寻——！不要，不要啊！！”靳海城胡乱的挥舞着手臂，还在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海城，海城，你怎么了？”步寻凑到靳海城身边，扶住他的身体，却见他非但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甚至还……满脸泪水，步寻被狠狠地吓了一跳，甚至有些惊慌，“你、这是怎么了？”

　　靳海城满眼惊惶甚至带着些恐惧地望着步寻，口中的呼吸凌乱而急促，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几秒钟的愣神后，他忽然将步寻紧紧拥入怀中。

　　“是做了噩梦吗？”这大概是最有可能的，步寻抚着靳海城的背安抚着他。

　　“我……”靳海城开口便禁不住抽泣着，艰难地吐出零碎的字句，“我梦见……你、你不见了，你……离开了我，不要……不要……唔……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不要……”

　　听着那哽咽的声音和无法控制的抽泣，步寻心中很是酸涩疼痛，她禁不住皱起眉头，暗暗叹息，她抚着他的背，在他耳边安慰着：“那只是噩梦而已，海城，我就在这儿，不会再离开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梦。”

　　“不是梦……”他抬起头，双眸却似是带着犹疑和惊惶地颤动着，似是在确认、在求证。

　　“对，你看看我，”她拉起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脸颊上，“难道这份触感还不够真实吗？”

　　“不够……”也不知他是不是还没完全清醒，竟回答了这么一句。

　　步寻无奈地笑笑，却忽然将他衣领往下拉了拉，在他脖颈上咬了一口：“那这够不够真实？”

　　身上传来的痛感似乎还真成功让他确认了现实，这才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一个勉强却还算放松的笑：“……够了。”他抬手抱住步寻，禁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她抬手为他擦拭着脸上未干的泪水，说笑道：“我家的靳将军什么时候变成个小哭包了？”

　　他不禁略显难堪无奈地低下头，露出个无奈的笑，反问道：“你不喜欢吗？讨厌吗？”

　　“怎么会呢？只是完全没想到会解锁这种模式。”

　　靳海城皱着眉头笑了出来，故意说道：“就算是不喜欢，你也甩不掉了，我已经被你给变成这样了。”他抬手抹了把脸，貌似不在意，却还是想将自己刚刚哭过的痕迹给抹去。

　　步寻坐了下来，她叹了口气，却忽然一脸认真地对他说：“对不起，害你变成了这样。”

　　靳海城禁不住一怔，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反过来安抚她，还是该以玩笑掩饰过去才好，几秒钟的思考后，他笑着说道：“我以为眼泪都已经为你流干了，没想到还有呢，呵呵，看来，以后还是存在被你给气哭、欺负到哭的可能性，这下你有福气了。”

　　步寻皱着眉头笑了出来，神色很是复杂：“嗯，照你这么说，的确是很有情趣，只可惜，这种情趣只可能是单方面的了，我没法回馈给你——我的眼睛，早就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靳海城双目圆睁，大吃一惊。

　　“流干眼泪，也姑且算是王族亲卫的毕业课程之一吧，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王族亲卫，不得不废掉一些身为人的基础功能，特别是……像哭泣、难过、痛苦这些负面功能。”她轻描淡写地解释了几句。

　　靳海城无法估量这些言语的重量，也估量这些言语背后牵扯的那些往事有多么沉重，只是如今再听到这些，他感受到的不只有那份无法估量的沉重和伤痛而已，还有一份偷着疼痛的希冀和期待——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必再为有关她的所有未知、不解而困扰，在将来，他拥有充分多的时间和空间去了解她、走进她、逐一解开她身上所有的谜团和疑虑。

　　他再一次将她揽入怀中：“……一切的过去了，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步寻却笑着反过来对他说道：“你知道就好，一切都已经过去，所有的噩梦都已经结束了，没有人再能掌控我们。海城，我们的人生才开始。”

　　他当然知道，从始至终，她都不需要任何安慰。所有最艰难的日子，她都凭借着自己那份无法估量的求生欲和无法想象的顽强意志熬了过来，她的坚强和韧性无可比拟。她曾面临过无数次的绝望，也有过无数次可以放弃的机会，但她终究是从未在任何时候真正选择放弃。

　　靳海城的嘴角渐渐提起，正如窗外天边才展露一点身形的弯月，虽然还很淡，却难言明媚皎洁。

　　步寻刚要起身离开，却被靳海城拉住：“你要去哪儿？”

　　步寻笑着抚了抚他的脸：“当然是回驾驶舱啊，你在急个什么？难不成我还会突然飞出去、突然消失？放心，不会的，没有那种可能。”这一次她给了他无比坚定明确的答案。

　　靳海城却仍是不肯放她离开，也跟着站了起来：“唔，不对，到你了，我已经睡好了。”

　　“……开什么玩笑，你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这就算休息了？”

　　靳海城笑着说：“已经足够了。”

　　她只好苦口婆心地劝道：“海城，追兵已经成功甩掉了，咱们暂时安全了，你不用那么担心，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是说真的，我平常每晚也就睡两三个小时而已，所以，睡一个多小时就已经很充足了。”

　　他还真没骗人。自从步寻被柳郕廪带走，靳海城就没再睡过一天安稳觉，经常在半夜从梦中惊醒，惊醒后，便睡不着了，即便勉强睡下，用不了多久又会在噩梦中惊醒……这样的恶性循环，一直都在纠缠着他。每天晚上能睡上完整的两三个小时都已经相当不容易。

　　“……怪不得你瘦了那么多。”她双手捧着他的脸。即便他没有对她详述他那段最痛苦的日子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步寻却也能轻易想象出。

　　邱心艾很喜欢主动担当两个人之间的传声筒，即便两个人不主动让她传递什么信息，她也会相当热情主动地发挥一些主观能动性，最基本的，便是向他们描述各自的状态，步寻也一直都知道他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被折磨得很憔悴。

　　靳海城却说道：“胡说，我明明已经恢复了很多，一定是邱小姐跟你夸张地说了什么，她的话也不能全信。”

　　他的确一直都是个不擅长说谎的人，自从确定了步寻打算逃跑后，他的心态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人的状态也随之改变，即便依然会经常因而噩梦而惊醒，但至少重新燃起了希望。这几个月里，他也在有意识地进行恢复，比起最憔悴的那段日子，他也的确恢复了不少。这既是为了逃跑而准备，也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憔悴虚弱的模样。

　　步寻笑笑：“好了，别扯那么远，总之，先好好休息。”

　　“那也轮到你了。”

　　一番拉扯后，这一次步寻只好让步，但考虑到他现在的状况还有些不稳定，步寻便也不打算离开驾驶舱，而是将驾驶舱内的座椅调整成较为舒适的模式，就在椅子上那么睡了。眼下也的确如步寻所料，只有看着她一直在视线里，靳海城才能安心。他知道自己的精神状况出了些问题，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恢复，但如今，这一切都已经不再是问题。她回来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他轻抚着她的脸颊，嘴角禁不住泛起笑意。郎朗月色透过车窗照在她的脸上，他从未觉得夜色有过这般静谧美好的时候。